但是她聰慧,開臉之前,便去找了夫人談心。
「若是沒有夫人,哪有我今日呢?本來我就是靠著夫人的眷顧和提攜,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我不想當什麼姨娘,能在夫人底下做事,素月已經很知足了,如今也是為了給夫人分憂解難,暫時幫夫人籠絡住侯爺的心罷了。
「至於旁的,素月是萬萬不敢想的。」
夫人因為素月這一番話,感動得痛哭流涕。
「好素月,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你如此為我著想,我如何能虧待你呢?」
過了沒兩天,素月就被送到了侯爺的房中。
聽說她主動跟侯爺求了避子的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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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素月的識趣,侯爺十分滿意,給的賞賜便也不少。
侯爺開心了,夫人便也跟著賞了素月不少東西。
並且給了素月天大的恩典,不用跟之前的鳶尾一樣,在她身邊做事,隻要服侍侯爺就夠了。
跟我們關系比較好的嬤嬤說,素月的東西都沾了麝香的味道,未出閣的姑娘還是少跟她來往的好。
素月難道不知情嗎?
她應當是知情的。
可鳶尾的下場就在前頭擺著,素月又能如何呢?
我曾去找過素月,同為女子,總是更能共情的。
再者素月平日雖然驕縱,待我們卻是不錯的。
雖說看起來總是高傲了些,但被賞賜了什麼東西,總不會忘了我們幾個。
除了這次,她一樣都沒有送過來。
我去找素月的時候,她的臉色不算好看,可卻還跟之前一樣,面帶嫌棄地看著我。
「你來我這做什麼?」
我問她好不好之後,她面露驚訝,「我能有什麼不好,我這吃穿用度,都頂得上你們一個月的月例了。」
可素月的眼下帶著烏青。
6
被我拆穿之後,素月整個人就像漏了氣一般,頹然地坐了下來。
「桃紅,你不該來的。當不知道不就好了嗎?」
我有些疑惑地問素月,她明明跟夫人也是沾親帶故,為何非要走這條路呢?
素月聞言,無力地擺了擺手。
「我如何不知,我不該走這條路呢?可是,桃紅,我的家裡人的性命都在餘歸晚手中,我不能,也不敢賭。」
我聽著她喃喃著。
她說她從之前就知道,自己是給餘歸晚當陪襯的,隻有越伏低做小,家裡才會好過一些。
她家,不過是依附在餘歸晚母家的一戶小小農戶。
隻要餘歸晚一句話,她家都有可能家破人亡。
我突然想起了餘歸晚之前說的話。
小姐說那些想攀附權貴的,不過都是些沒見過世面又愛慕虛榮的,給點蠅頭小利就忘乎所以了。
可素月好像跟她說的,完全不一樣。
怎麼能一樣呢?
我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素月。
卻隻見到,素月又變回了之前那個驕縱的素月,衝我揮了揮手。
「趕緊走趕緊走。可憐誰呢?沒看到我現在日子比你們好過太多了嗎?」
我轉身之際,又聽到了素月低低的嘆息。
「你不該來的。」
這段時間,經常能聽到一些小丫鬟偷偷嚼舌根子,說素月有多得臉,隻怕等夫人的孩子生下來之後,就能當上主子。
可我知道,不可能的。
素月當不了主子,就像她家裡永遠隻會是旁支一樣。
柳綠也曾偷偷問過我,那日去找素月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跟柳綠說:「素月是個好姑娘。」
柳綠點了點頭,「那肯定是,雖說性子嬌了點,但她總是給我帶朱雀大街街角那邊的槐花糕。」
柳綠砸吧砸吧嘴,就好像是在回味什麼一樣,「雖然她每次都說是自己吃不完,但是我拿到手的時候,那糕都熱乎著呢,分明就是買來沒碰過的。」
我點了點柳綠的頭。
柳綠就像是我的小妹妹一樣,我總不願讓她看到這侯府太多腌臜的東西。
不管是鳶尾,還是素月。
總歸,我們都是命不由己的下人罷了,都有各自的選擇。
7
素月出事是在餘歸晚生了女兒之後的滿月宴。
那日,侯府內張燈結彩,賓客如雲,下人們忙得暈頭轉向。
而我們幾個陪嫁丫鬟,反倒是能躲清闲。
素月行色匆匆地過來找我,把一個包袱交給了我。
「桃紅,你最是聰慧,若是我出了什麼意外,請你幫我把這些金銀細軟交給我家裡人。」
說完之後,素月給我磕了幾個頭。
我扶起了素月,正想問她發生了什麼,素月堵住了我。
「不要問,你什麼事情都不知道。若是以後夫人想給你開臉,千萬不要同意,毀容也好怎麼都好,不要去!」
「這是我給你們帶的槐花糕,我也不知是不是最後一次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懷中的糕點給我,「放心,今日我穿的衣服沒有麝香。」
素月走了。
我憂心忡忡地看著素月,把東西放好之後,就聽到柳綠的聲音。
「方才院子裡是不是來人了?咦,有槐花糕的味道。」
柳綠聞著味兒進來了,「是素月嗎?」
我點了點頭。
柳綠笑得開懷,「我就說吧,素月人很好的。」
我點頭。
柳綠嘰嘰喳喳地跟我說著這兩日聽到的消息,我心裡藏著事兒,便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著,一邊給柳綠補著衣裳。
素月出事的消息傳來之後,我的手一抖,針在我的指頭刺出了血。
嬤嬤嘆著氣說,「素月那丫頭,在小郡主的滿月宴上衝撞了一位貴人,那還是天家的,隻怕兇多吉少了。」
那位貴人我有印象,是跟夫人交好的閨中密友。
可,怎麼會如此?
我心亂如麻。
最後,我隻看到了素月被用一卷草席裹著,被一輛驢車不知道匆匆拉去了哪裡。
柳綠手中的糕點落到了地上,她的眼中滿是震驚,「怎麼會呢,素月可是夫人的遠房親戚啊。」
是啊,怎麼會呢?
素月S後,我跟柳綠偷偷給她燒了紙,然後託驛使把素月交代的東西送給了她家裡人。
從那開始,柳綠再也不吃槐花糕了。
「桃紅,大家明明都是那麼好的人。如今鳶尾下落不明,素月也……下一個會是誰呢?」
會是誰呢?我們也不知道。
我們身為侯府的下人,看起來似乎比普通百姓光鮮亮麗得多,可我知道,我們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曾有別家夫人的婢女跟我聊天的時候偷偷跟我說:「好羨慕你們啊,你們夫人對你們多好啊。」
是啊,夫人對我們多好啊。
我垂眸,但笑不語。
8
日子就這麼熬著,也過了一年。
這一年,算是有驚無險又相安無事地過了。
而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鬟,就剩下我跟柳綠了。
沒了素月和鳶尾之後,餘歸晚便又在娘家挑了兩個可心的過來。
我跟柳綠也不想離夫人太近,隻想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等到歲數了,出府回家。
餘歸晚把心思放在了教養孩子身上。
就這樣,日子一晃,三年便過去了。
而這三年,侯爺在官場上也是混得風生水起。
似乎大家都忘了鳶尾和素月的事情。
主子都不記得的事情,下人更不能記得。
我們每年,都隻敢在素月出事那日,偷偷給素月燒點紙,再上兩炷清香。
去年嬤嬤告老還鄉之後,侯府中就剩我和柳綠兩個人了。
柳綠沉穩了許多,遇到事情也不會隻問我該怎麼辦了。
她聽從了我的建議,讓自己「意外」破了相。
這樣往後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再被選中開臉。
小世子生辰那日,餘歸晚被診斷出又懷了身子。
於是餘歸晚讓人把我叫到她房中。
我和柳綠面面相覷,她面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桃紅,不能去!」
我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心。
餘歸晚一看到我,就開始感念從前。
「不知不覺,桃紅都跟了我這麼久了,也是個大姑娘了。」
她說了好多感懷的話之後,話鋒一轉,來到了主題上。
「桃紅,你願不願意開臉,伺候侯爺?」
我一聽,立刻十分惶恐地跪了下來,「奴婢不過蒲柳之姿,怎敢高攀侯爺?」
餘歸晚作勢要拉我起來,語氣憂愁,「你是我在府內為數不多能相信的人了,你不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找誰了。」
「若是我有身子的時候,侯爺分心給了別人,那我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我恭維著餘歸晚,說她姝麗無雙,提起了當初他們成親之時的盛京。
最後道:「侯爺為了您,都被說是浪子回頭,說明在侯爺心中,夫人定是頂頂好,最最好的女子,旁的女子如何同您相比?」
我的話讓餘歸晚覺得十分受用。
她大發慈悲地讓我出了門。
本想讓我喚柳綠,卻好似想起了柳綠身上的疤痕,隻喚了個「綠」字兒,便轉而叫了另一位後來的丫鬟。
果不其然,後來的丫鬟錦書被選中,開了臉。
錦書並不知道鳶尾和素月之事,可她同我和柳綠不是一路人,她並不信任我們。
我跟錦書暗示過幾次,見她並不在意,最後也隻能作罷。
9
錦書S的時候,是在湖中。
那時已是秋末,天氣已經開始變冷了。
錦書被發現的時候,身子都泡腫了。
盡管我跟柳綠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並且也看過了鳶尾和素月的事情,可在聽到錦書的下場之時,還是感到了十分悲涼。
外人都稱贊夫人是玉面菩薩,與世無爭而且人淡如菊。
可菩薩又怎麼會在聽到了自己丫鬟的S訊之時,隻淡淡說一句:「知道了。」
哪怕是我們這些素來和錦書交集甚少的人,都為錦書掉了淚。
和錦書一起進府的錦雲,在夜裡偷偷過來找我和柳綠,不敢放聲大哭。
「那日,錦書出門是因為有個面生的丫鬟,同她說主子讓她去取東西。」
我和柳綠都沉默了。
看著錦雲崩潰的模樣,隻能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再多的,我們也做不了,不是嗎?
好在之後餘歸晚也沒有再讓丫鬟開面。
餘歸晚懷這胎之時,年紀也不小了。
因此十分辛苦,便沒有分心處理侯爺的事情了。
正巧此時,太子為了做人情,給侯爺送了幾個年輕漂亮的舞姬過來。
幾個姑娘進府之時,餘歸晚十分大度地過去見了她們。
「哎呀,一個個都是水靈靈的,看著也太討喜了。」
她給這幾個姑娘安排好了住處,畢竟是太子的人,餘歸晚不敢有什麼動作。
跟幾個年輕的姑娘相比,餘歸晚確實是老了許多。
那日,餘歸晚房中的瓷器換了一批。
可她面上的功夫,卻依舊做足了。
這批過來的姑娘,有一個長得十分像鳶尾。
「桃紅啊,你是府裡老人了,咱們侯府可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我自然是開心的。」
「隻是人多了,也不一定就太平了,如今我懷了身子,你可要仔細些,不要讓人家興風作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