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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漾跟我對視了幾秒，毫無預兆地大笑了起來：「我見到林少康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才是劉家被抱走的那個孩子，他簡直跟劉爸爸長得一模一樣！」

 

果然，林漾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追問：「所以你一開始就準備跟我搞好關系？」

 

「沒有呀。」林漾說，「你不覺得跟我格外的親切嗎？」

 

的確，我從一開始就不反感她。

 

她半邊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臉跟我靠近得幾乎要親上：「因為我們是姐妹呀，我們才是有血緣關系的人。」

 

6

 

回家後，林漾開始纏著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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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停地撒嬌，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確有幾分媽媽年輕時的樣子：「爸爸媽媽，我想改名字。」

 

爸爸以為是她不喜歡從前在劉家帶來的「漾」字，思索了一下就點點頭：「好，等我下班回來研究一下。」

 

「不用。」林漾兩隻手一手牽著一個，「爸爸媽媽，我已經想好了，姐姐叫林棲月，那我就叫林漾月，好不好？」

 

她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臉上毫不掩飾的期待讓人難以拒絕。

 

爸爸猶豫了一下，很快被她噘起的嘴打敗：「好，都聽你的。」

 

在林漾月的催促下，沒幾天她身份證上的名字就變了。

 

她拿給我看：「林棲月，林漾月，這樣我們就更像姐妹了。」

 

我盯著身份證上的林漾月三個字，忍不住問她：「你就這麼確定我會留下，走的一定是林少康？」

 

她在重男輕女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年，應該比我懂傳宗接代對於一個家族的重要性。

 

林漾月想了想，撓著頭朝我笑：「林家就三個小孩，要是厲害的你走了，留下不厲害的我，林少康肯定會比討厭你還要討厭我，他應該還會想盡辦法把我也送出林家，比如說，嫁出去。」

 

我沉默。

 

沒想到看似單純的林漾月，其實還挺聰明。

 

見我不說話，她解釋道：「你們總把家產掛在嘴上，但是在我們老家，重要的不是家產，而是不被送走，因為誰也不知道會被送去哪裡，也不知道被送出去後還能不能活下去。」

 

我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隱約有點心疼她。

 

其實說到底，不管是在哪個家，都免不了要爭奪資源。

 

「你還挺聰明。」

 

她又說：「爸爸媽媽不公開林少康的身世，無非因為他是個男的。」

 

她故作玄虛：「爸爸媽媽能夠瞞住他的身世……」

 

突然停住的話給了我無限啟發：「因為劉家父母不知道被抱錯的是個男的！」

 

她又露出標志性的微笑：「姐姐真聰明。」

 

不得不說，林漾是真聰明。

 

哦不，是林漾月。

 

正想著，林少康突然衝進客廳，還把父母叫了出來。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痛心疾首地指責我讓公司虧了錢。

 

「一個拆遷的項目她拖了有半年，難道公司的人工和外包就這麼幹耗著嗎？」

 

他拿出幾份合同，一一跟爸媽邀功：「這幾個都是那塊農場裡的釘子戶，我去問了，人家根本就很願意配合，不知道林棲月是怎麼談的半年了都沒拆掉。」

 

爸爸看了眼那些合同，越翻臉色越難看：「棲月，你的工作能力我一向是相信的，可是……」

 

面對爸媽疑問的態度和林少康挑釁的目光，我低聲解釋：「之前他們確實不願意……」

 

「沒能力就是沒能力，少掩飾了。」林少康滿臉嫌惡，「爸媽，我看還是告訴她事實吧，基因這個東西是改變不了的，她根本沒有在公司幹下去的能力。」

 

爸媽表情凝重，似是沒想到我會敗給林少康。

 

但合同在這，我一直沒籤下來的合同被他搞定了。

 

良久，爸爸嘆了口氣：「那這個項目就先讓少康接手吧，別讓爸爸失望。」

 

爸爸的語氣毋庸置疑，但眼底的猶豫卻暴露了他隻是想借這個機會徹底試探一下這個假兒子的能力。

 

林少康興奮地直點頭，越發地大膽起來：「這個村姑，不如讓她回到她該生活的地方去，留下還浪費林家的資源。」

 

他嘟囔得理直氣壯。

 

爸媽也第一次沒有再阻止他。

 

等到這場家庭會議散場，客廳裡隻剩下我和林漾月的時候，我才收起了剛才那股窩囊勁。

 

林少康說的那個要拆遷的農場，我的確一直沒用心做這個項目。

 

能拖則拖，能擺爛就擺爛。

 

前世我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假身世，事事求成，急於在爸媽面前表現自己。

 

然而這個農場附近有一半都是釘子戶，甚至到最後還差點鬧出人命。

 

正是因為這件事，直接導致我在被爸媽罵了一頓之後徹底抑鬱，準備放棄假千金的身份回到劉家。

 

這一次，我故意一直拖拉進度，等著每次都會試圖從我手上搶項目的林少康出手。

 

也算是沒白等，看樣子他已經快要進行到那個最麻煩的釘子戶了。

 

林少康急於求成，一定會出事。

 

果然，沒過半個月，我就收到消息，林少康為了撵走秦海勇，把人家女兒弄S了。

 

我籤字的手一劃，在文件上留下重重一筆。

 

在我所知道的劇情裡，這個秦海勇一直不願意搬離老家，是因為女兒患有基因病活不了幾年，不願意離開這個從小長到大的家。

 

而他的妻子也是因為這個病，前兩年剛走。

 

所以面對一群不由分說就要拆了他的家的陌生人，他一直不松口。

 

就算被逼急了，他也隻是跪著求那些人寬限他兩年，因為醫生說他女兒最多就還剩兩年。

 

不過，按照劇情，應該是拆遷隊在我的授意下一直拖拉，我個人出錢給秦海勇的女兒治病，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小姑娘在生命盡頭要遭受的苦難。

 

最後秦海勇的女兒雖然還是沒留住，但也算是在爸爸的保護下，在熟悉的地方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但助手告訴我的是，林少康為了在年底完成拆遷任務，直接趁著秦海勇去醫院拿藥，偷偷帶人把他家的房子推了。

 

他喪盡天良，讓人強行把秦海勇家裡的老母親和女兒強行帶了出來。

 

隻是他沒想到，被突然闖入的陌生人強行帶出門，秦海勇的女兒很快就發病，沒來得及見爸爸最後一面就斷氣了。

 

秦海勇回到家，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又收到了老母親的S訊。

 

那群人發現小姑娘不行了，當場把老太太和小孩分開了，明知道孫女出事了卻毫無辦法的老太太為了能引起別人的注意，拼著一把老骨頭爬上了屋頂，還沒來得及引來人救自己的孫女，就失足摔了下去。

 

「那秦海勇呢？」我大驚失色，手裡斷成一半的筆掉在地上，下意識連忙問活下來的人的情況。

 

「他還在醫院，我們已經找人去談賠償了。」助手愁眉苦臉，顯然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我也覺得難以接受，千萬種感情湧出，匯成了自責。

 

我明知道會出事，卻任由禽獸不如的林少康去闖禍，害S了秦海勇的女兒和媽媽。

 

手腳發軟之際，辦公室又闖入兩個員工。

 

「不好了！秦海勇帶了媒體來公司樓下鬧了！」

 

我眼前一黑，隻愣了一秒，就馬上開始思考解決辦法。

 

我往樓下看去，已經烏壓壓地站了一圈人，他們顯然在等一個契機，然後開始當眾揭露公司的罪行。

 

「等下！」就在我焦頭爛額之際，林漾月推門而入。

 

她把辦公室裡的幾個人都推出去，把我按在椅子上。

 

深深吸了口氣，猛灌了口水：「別急，你等會聽聽秦海勇找的是誰。」

 

她坐在我的辦公桌上，面朝我：「你那天給我看了那麼多文件，林少康想讓我配合他相親也沒瞞著我，我早就知道你們在幹什麼了。」

 

我不解地望向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涉及人命，還是免不了焦躁：「說明白點。」

 

「林少康上次跟我罵你，說你一個牝雞司晨的鐵母雞，失去了真千金的身份，不還是得乖乖把項目交給他做。」林漾月雙手在身體兩側撐著，「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故意的，你根本就沒想過離開林家，怎麼會讓他，我就去了解了一下。」

 

眼看著我的臉色越來越不耐煩，林漾月語速變快：「然後你不是給我看過幾份文件嘛，我看跟林少康給爸爸看的是一樣的，我就私下聯系了那幾個釘子戶，找到了秦海勇。」

 

說著，她的表情驕傲了起來，「他的女兒很喜歡我，我隻是陪她玩了幾天，她就搬去我的小房子了，我用我的私房錢和另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好心人捐的錢給她治病，還找了一老一小的演員配合秦海勇給林少康演了出戲。這會他應該早就嚇個半S了。」

 

果然，樓下突然響起吵嚷聲。

 

秦海勇的聲音透過喇叭傳出，一字一句都是在聲討林少康。

 

「林少康，出來！強拆S人，天理不容！

 

「出來！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

 

「放心吧，我買通秦海勇了，他隻想他的女兒能開心。」林漾月說。

 

我懸著的心總算輕松了些。

 

下一秒，我搶過林漾月的手機，把手機裡的親子鑑定報告傳了過去，然後找出劉家爸媽的聯系方式，一鍵發送。

 

「你們被抱走的是個兒子，現在還在林家。」

 

手機丟給林漾月，我叮囑：「讓他們鬧得差不多就行了，別影響公司形象。」

 

林漾月不滿地嘟起嘴，吐了句：「知道。」

 

「做了這件事，你可真的就跟我綁在一起了。」我提醒她。

 

「真的嗎？」林漾月瞬間變了臉色，高興溢於言表，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她追著我問，「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我白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一聲以作回應。

 

雖暗爽，但要裝。

 

7

 

見到爸爸的時候，他已經氣到在醫院吸氧了。

 

見到我，他順手就把手裡的氧氣瓶子扔了過來：「你不好好盯著你哥，讓他犯這麼大個錯？」

 

他聲如洪鍾，一點也不像還在醫院吸氧的人：「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我們林家不要你？那你也不能把那個爛攤子丟給少康吧！你害誰也不能害你哥呀！他可是林家的獨生子！你讓我怎麼放心得下你們三個？！」

 

我嘴角抽了幾下，心裡覺得有趣。

 

在他眼裡，這個假少爺林少康是獨生子，那我和林漾月兩個真千金算什麼？

 

我呵了聲，坐在他的床邊把氧氣瓶重新塞進他的手裡：「爸，林少康闖這麼大個禍，你還要保他嗎？」

 

我對他和媽媽的偏心已經沒了情緒上的波動：「看樣子不會打算讓我替他背鍋吧？」

 

爸爸放在被子上的拳頭握得很緊，咬著牙道：「那不然呢？你想讓我斷子絕孫？想讓林家的香火斷在我手裡？」

 

「可是林少康的親生父母馬上就要找過來了呀，爸爸，林家的香火，靠的是我和林漾月，沒有林少康。」

 

我嗓音淡淡的，從包裡掏出鑑定書的復印件：「你和媽媽看看吧，不信可以再去做一次，不過你們應該清楚這份文件的真假。」

 

一直坐在旁邊埋怨地盯著我的媽媽衝上來，看都不看就撕了報告。

 

「林棲月！我和你爸這麼多年是怎麼教育你的，怎麼就把你變成這麼個冷血無情的人？二十年的感情，都不能讓你幫幫你哥哥嗎？！」

 

「我哥哥？」我躲過她的張牙舞爪，「我有哥哥嗎？媽，你好好回憶一下，我有哥哥嗎？」

 

「林棲月……」在外面爭執的時候，病房門被人緩緩推開，映入林少康一張震驚灰白的臉，「你在說什麼？」

 

他的目光從床上掃視到地上，然後撿起了已經被撕碎的鑑定報告。

 

「不可能！」他大叫一聲，把本就碎了的報告撕得更碎。

 

「我怎麼可能是抱錯的！不可能！」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爸媽，「我是你們親生的對不對？我不是被抱錯的！」

 

「對對。」媽媽還想安慰他。

 

「對什麼對。」我打斷他們，「就因為是個男的，就不顧血親，不顧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要留下他？」

 

我漠然地盯著這三個人：「林少康禍已經闖下了，我給的公關方案是把他送回劉家, 他不再是林家的少爺, 而是在公司上班的員工, 他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承擔，與林家無關。」

 

我盯著躺在床上大口喘氣的爸爸道：「改掉他的林姓，就是保住林家最好的辦法。」

 

跟著我一起來, 一直坐在角落裡不吱聲的林漾月此刻也幽幽搭起腔來：「對啊，爸爸, 你還有我和姐姐呢, 我們會守好林家的。」

 

「放屁！」林少康驚慌怒吼, 「你們兩個女的，能做什麼事？」

 

我和林漾月同時回答他：「能給你找爸媽呀。」

 

說著，一陣哭號從門外響起。

 

劉爸劉媽找來了。

 

他們一眼認出林少康就是他們的孩子, 抱著林少康就開始哭：「哎喲我的兒子，我怎麼就把你弄丟這麼久了！跟爸媽回家！爸媽帶你走！」

 

林少康滿臉的迷茫很快轉為憤怒, 他一把把這倆人推倒在地：「我爸媽就在這呢，你們兩個有病就去治！」

 

我抱著胳膊倚在牆上。

 

媽媽已然崩潰，看向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給活剐了。

 

爸爸臉色越來越灰，最終重重嘆了口氣, 接起了我安排的公關人員的電話。

 

公關勸他趕在警察來之前把林少康的身份信息更正好。

 

在我覺醒的劇情裡，爸媽當年一胎雙寶，生了倆女娃娃，結果當天就被等著抱大孫的奶奶偷偷調包了一個。

 

「靠我」林少康變成了劉少康。

 

劉爸劉媽興高採烈, 還買了鞭炮。

 

然後就在喜氣洋洋的氛圍裡見證了幾乎瘋掉的劉少康被警察帶走，喜提了三年局子。

 

他隻是沒能毀掉秦海勇, 在拆遷的過程中，他搞定的那幾個釘子戶全都是強行拆遷。

 

隻是那些人面對林少康, 猶如蚍蜉撼樹，投訴無門。

 

我和林漾月都做了這麼多了, 舉報他, 順手的事。

 

不過林氏還是被勒令停產停業, 大受影響。

 

意料之內的事。

 

風平浪靜後, 媽媽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哭著問我：「你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你把少康送進去了, 他這輩子就毀了你知不知道？！你害了我的兒子！你讓我以後怎麼辦？我是你媽呀！你讓我怎麼在家裡立足？！」

 

我捏著眉心，耐心地給她解釋, 「你隻有我和林漾月兩個女兒, 無論是在林家立足還是以後的養老，都隻能依靠我們。」

 

礙於血緣親情, 我實在無法對她太狠。

 

離開老家的那天, 我給了她最後的警告：「媽，好好照顧爸爸，我和妹妹會定期回來, 定期給你們錢，你們要是還惦記著別的，養老院那麼多，總有適合你們的。」

 

出了門, 我和林漾月沿著新家的院子散步。

 

「那以後公司就是咱倆的？」林漾月吃著冰淇淋, 表情依舊天真。

 

「我的。」我也啃了口。

 

「哦。」林漾月挽著我的胳膊，「嘿嘿，我也是姐姐的。」

 

我推開她：「不要, 嫌棄。」

 

我快走了兩步，沒讓她看到我彎起的嘴角。

 

靠，還是有妹妹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