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剛到向涵栀樓下，她就給我打來電話：

 

「我剛看你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對。」

 

「韓寂說你來我家找我了？」

 

電話那頭，向涵栀的聲音淡淡的，好像還夾帶了一絲微弱的期待感。

 

「嗯。有急事。」

 

「什麼事？」

 

「領離婚證啊，你忘了？」

 

Advertisement

向涵栀沉默了片刻，冷淡地回答：「哦，這事啊。」

 

「對，就這事。」

 

「沒別的了？」

 

「沒別的了。」

 

向涵栀再次陷入沉默。

 

「我……我還有些事沒忙完，你等一等吧。」

 

「如果真是急事的話，那不急，我已經到你公司了，馬上上樓找你，我就在你公司等你忙完，然後和你一起去民政局。」

 

「……」

 

向涵栀沒有回復我，我就掛掉了電話，三步並兩步，去了她的辦公室。

 

22

 

我從上午等到下午，終於發現了一個問題：她好像在忽悠我。

 

我望著時針一點點移動著，不耐煩地說：「真等不了了，不能再等了，不然就來不及了。你還有多少事要做？你公司的急事全都堆到今天了？」

 

向涵栀面不改色地敲擊著鍵盤：「最近都比較忙，沒辦法。」

 

我忽然走過去，她避之不及，於是乎，我就看到她根本沒在處理文件，而是建了個文本，重復打著我的名字。

 

「向涵栀，你故意晾著我呢？！」我朝她吼道。

 

向涵栀愣怔住。

 

她關掉電腦，站起來，微微仰頭望著我：「這還是你第一次這麼對我說話。」

 

「那又咋了？我們說好了離婚，雙方都同意了，現在你卻故意擺譜，把我晾在一邊，有意思嗎？怎麼，報應我？就因為我之前不同意離婚？就因為我之前為難韓寂，把他趕走？」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向涵栀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簾，極力掩蓋住眼底的苦澀。

 

「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我說。

 

向涵栀黯然神傷地笑了笑。

 

「我其實覺得我們這段婚姻挺可笑的。」她兀自說著，「之前我拼了命地想離婚，你不肯，現在……卻是你拼了命地想離婚。」

 

她重新抬起頭，眼裡是說不出的酸楚。

 

她覺得喉嚨幹澀難挨，連眼睛也是一樣。

 

向涵栀眼神悲傷地望著我：「陳深，你就這麼急著想跟我撇清關系嗎？」

 

「好。」向涵栀眼裡泛著淚花，她轉過身，不讓我看她的臉，「我滿足你。」

 

23

 

歷經種種，我終於和向涵栀領了離婚證。

 

從此，我們便是陌路。

 

我走出民政局，急匆匆地要去遊樂場接陳霜，然而陳霜卻率先出現在了民政局門口，就如同那天我跟向涵栀辦離婚手續一樣。

 

隻是這一次，韓寂沒來。

 

「不是說我去接你嗎？你怎麼又提前來找我了？」我笑道。

 

陳霜嘟著嘴：「還不是怕你被哪個有心機的女人拐跑了嘛。」

 

向涵栀怔了怔，問道：「你們交往了？」

 

「對啊。隻可惜，是在你和韓寂之後。」陳霜搶先說。

 

向涵栀緊緊抿著嘴唇，眼底流光萬千。

 

我載著陳霜馳去，隻留下向涵栀站在原地，目送我們離開。

 

事情好像告一段落，我和陳霜感情漸深。

 

直到某一天，向涵栀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陳深，我們見一面吧。」

 

「有事說事。沒事我就掛了。」

 

「等等……我下個星期跟韓寂結婚。」

 

「好。祝福你們。」

 

「……你在哪？我要見你。」向涵栀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絕望。

 

「沒什麼好見的。」

 

「陳深！」她突然吼道，好似要將之前淤積的情緒一股腦發泄出來。

 

「你聽到我要結婚，難道一點也不嫉妒嗎？你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嗎？隻要你說……」

 

「說什麼？」

 

「我……」向涵栀咬緊牙關，「隻要你說，你還愛我，我們就復婚，回到從前……」

 

「不可能。別做夢了。」

 

「為什麼？」

 

「你心裡沒點逼數嗎？」

 

對面閉了嘴。

 

我聽到哽咽的聲音。

 

她又開口：「我在你家樓下。」

 

「你突然發什麼神經？」

 

「出來見我一面。」向涵栀語氣堅決，見我沒說話，她又軟下聲來，幾乎是央求道，「求你了，讓我見見你吧……」

 

24

 

陳霜從我身邊經過。

 

她看我表情凝重，就問我：「跟誰打電話呢？」

 

「向涵栀。」

 

「……她對你說了什麼？」

 

「她說她在樓下，讓我去見她一面。」

 

「那你去吧。」

 

「你說什麼？」我沒想到陳霜會是這種反應。

 

她一向容易吃醋，和向涵栀算是水火不容，今天竟然能從容地說出這句話。

 

「你去吧。」她又重復道，「然後大聲告訴她，你來找我也沒用，我不愛你了，我愛的是陳霜，生生世世隻有陳霜這一個女人。」

 

我笑出了聲。

 

她果然還是這個德性。

 

不過，也好。

 

如果一味躲避，說不定又要被打擾，還不如像陳霜說的那樣，一次性講清楚。

 

我披上外套下了樓。

 

向涵栀見我下來，眼底流轉著異樣的情緒。

 

她快步上前，伸手要牽我：「我就知道，你不會放著我不管……」

 

我稍微側身，躲掉她的倒貼：「我來是有些事想跟你說清楚。」

 

「你說。」

 

「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愛你了，我愛的是陳霜，生生世世隻有陳霜這一個女人。」我將陳霜對我說的話復述了一遍，又添了幾句，「向涵栀，你在我這裡什麼也不是，不要再做沒必要的掙扎了。」

 

向涵栀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那之前……」

 

「之前什麼？你是說我之前不同意你離婚那會兒嗎？人都是會變的，你之前不也是上趕著要和韓寂談戀愛嗎？」

 

「我不是……」

 

「現在跟我否認？」我笑了笑，「你其實挺賤的，但這話我一直沒說出口，是想著我們之間至少離婚離得體面。可是你現在莫名其妙地出現打擾我的生活，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向涵栀，那些更難聽的話我不想再說，希望你識趣點，自覺離開。」

 

向涵栀不住地搖頭，眼眶通紅，終於，兩行清淚避無可避地流淌下來。

 

她狼狽地想要靠近我：「陳深，能不能別對我這樣……」

 

「不能。」

 

「我錯了……我兜兜轉轉一圈才發現，原來我真正愛的人是你……我也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可我還是期待著……期待著你能和以前一樣，溫柔地替我擦掉眼淚，告訴我，沒關系，我一直在等你……」

 

「哦。那你真是賤到家了。」我側身，「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之後，我會拉黑你的一切聯系方式，我們也沒有再聯系的必要了。」

 

說完這番話，我轉身離開了。

 

25

 

陳霜見我回來，問我：「都處理好了？」

 

「嗯。」我點頭。

 

「那就好。」陳霜笑著走過來，親了親我的嘴唇，忽然蹲下來，「我在樓上看你跟向涵栀說了半天，我吃醋了，你得好好補償我。」

 

我身體微怔，隨即一個蛄蛹：「很樂意為你效勞。」

 

之後幾天，向涵栀再也沒聯系過我。

 

在一個周日，陳霜一邊吃早餐一邊跟我聊家常：「話說，那向涵栀也真夠絕的，之前還說要跟韓寂結婚，結果你猜怎麼著？根本沒結，還分了！」

 

「能猜到。」

 

「你是不知道，韓寂臉都綠了。一分沒撈著。」

 

「後來呢？」

 

「沒後來了唄。向涵栀專心經營她自己的公司，韓寂回老家了。」

 

「哦。」我吃了一口煎蛋。

 

陳霜神秘兮兮地對我耳語道：「不過我聽說，自從你把向涵栀趕走後，她好像就生病了。」

 

「生什麼病？」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病。反正好像是不能跟別人做，和異性一有身體接觸就要幹嘔。她去醫院查了，醫生說是心理原因。」

 

「那跟我們也沒關系了。」我說。

 

「是呀。她該的。」

 

吃完早餐後，我和陳霜一起出去買菜。

 

過人行道時，一輛闖紅燈的電瓶車竄了出來。

 

我將陳霜護在身後，自己卻被撞倒在地。

 

好在電瓶車及時剎住，我隻蹭掉了點皮。

 

陳霜嚇了一跳，急忙來扶我：「你沒事吧？快給我看看！」

 

電瓶車車主也蒙了，將電瓶車停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我摸了摸陳霜的臉，撫平她因擔憂而皺起的眉頭：「我沒事，就擦破點皮。」

 

我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為了讓陳霜安心，還特意走了幾步。

 

「你看，沒事吧？」我說著，又走了一步，但不知怎麼，身體突然沉重起來。

 

「陳深？」陳霜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我、我沒事……」說罷, 我直直倒了下去。

 

26

 

我感覺我好像躺在擔架上, 有醫護人員把我往醫院裡送，陳霜還在一旁不斷地呼喚我的名字。

 

我想爬起來, 卻怎麼也動不了。

 

我任憑他們把我推到醫生跟前，陳霜焦急地陳述：「醫生, 我男朋友他被電瓶車撞到了, 一直昏迷到現在！」

 

「電瓶車？」醫生疑惑了一下說, 「你先帶他去放射科拍個 CT, 看看是不是撞到頭了。」

 

「好, 好！」陳霜一邊鞠躬一邊道, 「謝謝醫生！」

 

我頭昏腦脹，疼得仿佛要炸裂開來。

 

一些記憶一股腦湧上來。

 

「我就算隨便找個鴨子上床, 也不會跟你生孩子。

 

「如果不能協議離婚，那我也不介意訴訟離婚。」

 

「我隻是想讓你過得好。

 

「韓寂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和他結婚沒有好下場的……」

 

「你不願意離婚也沒必要抹黑韓寂。陳深，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齷齪嗎？

 

「花言巧語對我沒用。」

 

「你為什麼總是……」

 

……

 

這是誰的記憶？

 

這好像是陳深的記憶。

 

那……我是誰？

 

我是誰？

 

「你好, 請問是陳深的家屬嗎？陳深突發猝S，需要你過來籤字確認。」

 

「你們有意思嗎？為了不離婚, 連S亡這種玩笑都能開？」

 

「不好意思，您說的話我聽不懂。請問您是陳深家屬嗎？」

 

「我不是！他如果想S，就讓他S吧！」

 

……

 

太平間裡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

 

陳霜淚流滿面地抱著屍體痛哭。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會變成這樣？

 

「早知道你這麼痛苦, 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結婚的, 就算你喜歡她也不行……

 

「哥，向涵栀有什麼好的？你為什麼不能回頭看看我呢？

 

「我真的很愛你, 很愛很愛你……

 

「哥，你醒過來好不好？你別嚇我了……」

 

……

 

「陳深？陳深！醒過來！陳深, 你別嚇我了！」陳霜將我拍醒。

 

我茫然地觀望著四周。

 

「我在哪？」

 

「在醫院啊。」陳霜突然衝過來抱我, 連說話都染上了哭腔，「你睡了三天三夜了你知不知道？你要嚇S我了！」

 

「我……睡了三天三夜？」

 

「對啊！」

 

「我怎麼了？」

 

「你被電瓶車撞到了, 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你不記得了嗎？」

 

我……被電瓶車撞到了？

 

哦, 對，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那剛剛那些記憶又是什麼情況？

 

頭又開始疼起來。

 

「我……是誰？」

 

「你是陳深啊！你到底怎麼了？你頭痛是不是？你等著，我幫你去叫醫生！」

 

陳深？

 

我……叫陳深。

 

我想起來了，我根本就不是穿越, 而是重生。

 

原來是重生。

 

我已經S了一次。

 

在絕望中S去。

 

而S前，向涵栀還在對我出言咒罵。

 

S後, 卻是陳霜痛不欲生。

 

我忽然感到很慶幸。

 

上天是恩待我的, 它給了我一次重新活著的機會。

 

這一次的選擇慎重，但看我如何抉擇。

 

我深吸一口氣，拉住陳霜的手, 將她拽了回來, 緊緊抱住。

 

還好……

 

我誤以為她沒聽懂我的意思，解釋道：「離！隻要錢到位，現在就能離！」

 

「（我」陳霜嚇了一大跳：「陳深，你……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你先放開我, 我幫你去叫醫生……」

 

我輕輕搖了搖頭：「我想起來了。」

 

「啊？什麼？」

 

「我叫陳深, 你叫陳霜。你愛我。而現在, 我也愛你。」

 

我一字一句道。

 

窗外白雲悠悠，陽光從窗戶打進來，灑在我們身上。

 

我想, 我們往後的人生，也必定如今日一般，璀璨明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