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七歲那年，弟弟查出智力低下。

 

媽媽說，是我把安眠藥當糖果喂弟弟吃下，才害他成了傻子。

 

為此，我愧疚了一輩子。

 

工作後，我更是將生存以外的工資，都用在了弟弟身上。

 

直到小姨不忍說出了真相。

 

「你媽生你弟的時候難產缺氧，他一生下來就是個傻子。」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一生，都生活在騙局中。

 

不肯相信真相的我，最終抑鬱自S而S。

 

Advertisement

再睜眼，我回到媽媽告訴我「真相」前夕。

 

這一次，我撲進小姨懷裡。

 

「我願意做小姨的女兒！」

 

1

 

「你有這錢，不如多買點米油，給她買什麼裙子。」

 

挺著大肚子的媽媽，將我推到小姨面前。

 

她接受著小姨的好意，卻嫌棄裡面多數是給我的東西。

 

「不然把她送你得了，正好你沒孩子，再養兩年也是個勞動力。」

 

我踉跄著向前跑了兩步，跌入小姨香香軟軟的懷抱。

 

我下意識摸向自己的手腕，沒有因為自殘留下的，猙獰恐怖的傷疤。

 

那顆沉寂如S水的心，也重新鮮活了起來。

 

看著自己短手短腳的樣子，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前世媽媽也曾這樣開過玩笑，想將我送人。

 

小姨雖然真心喜歡我，卻因為脾氣暴躁的姨父，再三猶豫。

 

而我因為小姨的猶豫，也開始退縮。

 

這件事便這樣不了了之。

 

後來媽媽為了躲超生罰款，選擇在家生孩子。

 

聽著媽媽的慘叫，我既心疼又忐忑。

 

因為鄰居姐姐總是跟我說：「等你媽生了個帶把的就不要你咯。」

 

幸運的是，媽媽生下弟弟後不僅沒有不要我，反而對我比之前好了許多。

 

於是我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兩年。

 

直到弟弟兩歲的時候，被查出智力低下。

 

媽媽哭著跟我說：「去年，你把醫生給我開的安眠藥當成糖，喂給你弟弟吃了。」

 

「本來以為沒什麼事，誰知道……」

 

媽媽在我面前聲淚齊下。

 

饒是如此，媽媽還是一個勁安慰我。

 

「都是我沒能看好你們姐弟兩，這也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那時候我還小，記憶是模糊的。

 

縱管我不記得有這麼件事，但架不住媽媽天天在我面前念叨。

 

漸漸地，我有了很深的記憶。

 

是我害傻了弟弟！

 

我甚至在慶幸，自己有天底下最好的媽媽。

 

她是那樣的包容我Ṭú⁸。

 

為此，我愧疚了一輩子。

 

上學的時候，我一放學就從媽媽手裡接過弟弟，貼身照顧。

 

工作後，我更是每個月隻給自己留 800 塊，剩下的都寄回家。

 

拜託媽媽照顧好弟弟。

 

直到小姨不忍心，在媽媽的威脅下，執意說出了真相。

 

「你媽生你弟的時候難產缺氧，你弟生下來就是個傻的。」

 

耳邊轟隆一聲，胸口說不出的壓抑與心寒。

 

知道真相的我，直接暈倒了過去。

 

醒過來後，我不肯相信，自己一生都生活在親人的騙局中。

 

我問遍了身邊所有的人，到底是媽媽騙我，還是小姨騙我。

 

哪怕媽媽心虛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抑鬱還是日復一日的加重。

 

直到我在手腕處生生割了十幾刀，鮮血流滿了浴缸。

 

才將我從痛苦中，徹底解脫

 

幸好老天有眼，又給了我重新選擇的機會。

 

這一次，我隻想逃離這個壓抑的家。

 

我伸手抱住小姨，抬頭看著她。

 

「我願意做小姨的女兒。」

 

2

 

兩人齊齊低頭，詫異的看著我。

 

小姨眼中為難和驚喜交織著：「真的？你真的願意跟小姨走。」

 

一想到前世受到的種種委屈，眼淚自然而然的掉了下來。

 

我頂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盯著小姨，認真的點了點頭。

 

「小姨，求求你了，你就帶我回家吧。」

 

「我保證乖乖聽話，好好學習，我還能幫你做家務。」

 

前世小姨待我是極好的。

 

隻要她到我家來，總會給我帶城裡小孩才有的大書包，公主裙，還有芭比娃娃。

 

每當我將這些帶到學校，都能收獲許多小朋友豔羨的眼光。

 

洋氣極了。

 

後來弟弟查出智力低下，媽媽想讓我休學在家。

 

也是小姨極力阻止，並且承擔了我所有的學費。

 

我知道，小姨一直都想收養我。

 

因為她特別喜歡小孩子。

 

可是小姨父在出了一次車禍後，意外喪失了生育能力。

 

從此脾氣也變得暴躁不堪。

 

最聽不得有人提起孩子兩個字。

 

小姨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甚至是收養都變成了奢求。

 

所以小姨再喜歡我，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要收養我。

 

我媽見我也願意走，看起來倒是真的開心。

 

約莫想著趕緊將我送走了，好給她兒子騰位置。

 

我媽迫不及待的將我推向小姨，口不擇言的說出了心裡話。

 

「我託熟人看過了。」

 

「我肚子裡的是小男孩，是我們老林家未來的希望。」

 

「到時候我可沒錢養這個丫頭片子。」

 

「你要是不要，我送別人了。」

 

雖然早知媽媽不如面上那樣愛我。

 

但聽著她為了激一激小姨，如此直白的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口。

 

我還是胸口一陣憋悶。

 

為何前世，我要在一堆媽媽不愛我的證據中S鑽牛角尖，非要找到媽媽愛我的跡象。

 

最終蹉跎至S。

 

聽見我媽要將我送人，小姨拉著我的手收緊。

 

半響，她下定決心般的說道。

 

「從今天起，林玲就是我徐芳的女兒了。」

 

3

 

小姨又承諾給我媽一萬塊，作為她生我一場，還將我養到五歲的補償。

 

在那個年代，城裡一套房子十來萬，一萬塊不少了。

 

我媽笑得見牙不見眼。

 

天知道，她不僅送走個賠錢貨，還給自己兒子提前賺夠了奶粉錢，有多開心。

 

她的笑容，我看著有些刺眼。

 

我拉了拉小姨的衣角，謹慎的提議道。

 

「我聽隔壁伯伯講，領養是有領養手續的。」

 

「那小姨什麼時候帶我辦手續。」

 

「我想跟小姨在一本戶口本上。」

 

我竭盡可能的說得像個小孩子的口吻。

 

我媽略微詫異的打量我：「你還懂這個？」

 

我剛以為露出了什麼馬腳，我媽連笑著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她心裡的潛臺詞，恐是等生米煮成熟飯，小姨就沒法把那一萬塊要回去了。

 

我爸恰巧回來，我媽炫耀似的將事情說給他聽。

 

他聽完後，催促小姨趕快把手續辦了。

 

我緩緩松了一口氣。

 

隻有辦了收養手續，我才可以真正安心。

 

免得等弟弟生下來後，我媽又耍賴反悔。

 

到時候我脫離不了我媽這個黑洞，小姨的錢還得打水漂。

 

看著我媽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

 

她還不知道，自己最後生出來的是個傻子。

 

如今，她將我這個唯一的依靠送走了，自己以後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而我跟著小姨，不敢相信未來會有多麼光明。

 

至少這一刻。

 

屋子裡的四個人，都是開心的。

 

4

 

當晚，小姨就帶著我回了家。

 

爸媽這一關過了，小姨父才是最難過的一關。

 

如果他執意不收養我。

 

我不僅無法逃離深淵，爸媽還會因為沒到手的錢，加倍厭惡我。

 

我們到的時候，小姨父已經在家了。

 

一開門撲鼻的酒味。

 

「你怎麼又把她帶回來了。」

 

「你這麼喜歡孩子，去找個能生的啊。」

 

「跟著我，委屈你了是吧。」

 

雖然姨父不喜歡我，卻從未如此直白的表現出來過，更不會對小姨發脾氣。

 

小姨連將我護在身後，也有些生氣：「你又在發什麼酒瘋！」

 

從他們交談的聲音中，我約莫知道了小姨父大發脾氣的緣由。

 

公司聚會上，被小姨父力壓一頭的同事，炫耀自己生了個兒子。

 

他反過來嘲諷姨父是個沒用的公公，賺再多錢也沒用。

 

我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合著賺再多錢，有再多的成就，都沒你生個兒子有用唄。

 

這一刻，我是真的心疼姨父。

 

於是我走上前，拉起姨父冰冷的手，用臉蹭了蹭。

 

「那他為什麼他不能像姨父這麼厲害，賺這麼多錢，住這麼大的房子。」

 

「他是在嫉妒姨父嗎？」

 

我奶聲奶氣的聲音，讓姨父酒醒了幾分。

 

小姨替姨父整理了下衣服：「聽聽，你還沒個小孩子明白。」

 

姨父收起眼中有些波動的情緒，清醒了幾分。

 

他坐在沙發上問小姨，為什麼將我帶回來。

 

小姨便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了收養我的想法。

 

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所以每安靜一秒，我的心便會加速一分。

 

良久，姨父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想把她留在家裡陪你，就留下來吧。」

 

小姨有些驚訝的盯著姨父，隨後向我做了個勝利的動作。

 

我趁機抱住姨父的手臂，搖了搖：「謝謝爸爸，爸爸真好。」

 

我感受到姨父身體一僵。

 

他推開我，轉身去了廁所：「我不是你爸，別叫我爸！」

 

雖然姨父沒有完全接納我。

 

但他松了口，後面的事就好辦Ţŭ̀₋了。

 

這個時候領養的條件，並不嚴苛。

 

所以很快就辦好了手續。

 

民政局門口，爸媽拿著到手的一萬塊現金，臉都快笑爛了。

 

生怕小姨二人會反悔似的，招呼都不打，就連忙溜之大吉。

 

而我看著爸媽逃也似的背影，也在心底狂笑。

 

我的重生，從今天正式開始。

 

而我媽的厄運，也即將拉開帷幕。

 

5

 

我正式搬到了新家。

 

最開始我是有些怕小姨父的。

 

但姨父每天早出晚歸的，我們很少碰面。

 

有時碰見姨父心情好，他還會給我帶零嘴回來。

 

我每回都會嘴巴甜甜的，吹好大一串彩虹屁。

 

吹得姨父眼睛裡的冰川一點點融化。

 

吹得小姨吃醋的從廚房探出個頭。

 

「我給你做那麼多好吃的，也沒見你誇我兩句。」

 

我每次都呵呵傻笑，偶爾還能招來姨父，報復性的揉揉我的頭。

 

然後嘟囔句：「別不是抱了個傻子回來。」

 

這樣的日子，是我從未體驗過的輕松。

 

我試著接受新生活，而我媽也到了生產的日子。

 

由於已經把我送出去了，弟弟便算不得超生。

 

可我媽仍舊被奶奶留在了家裡。

 

因為奶奶說了。

 

「我們那時代的人上午生了孩子，下午就去田裡幹活，哪兒有你這麼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