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豁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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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上連載的一本小說《失顏》即將完結,迫於粉絲的瘋狂催更,我熬了幾天幾夜通宵,終於將它收了尾。


 


結局 BE,我入戲太深,自動代入女主的悲慘一生,一時情難自拔,抑鬱寡歡。


 


沈佳搖見我如此,非要我赴她男朋友的生日宴。


 


軟硬兼施之下,我草草收拾了自己,出了門。


 


宴會上,我以為會見到霍然,但他沒來。


 


我便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裡,喝了些悶酒。


 


回去的路上,遭遇了搶劫。我被人撞在地上,右手磨破了皮,包包被搶了,好在手機是單獨拿在手上的。


 


手刺疼,鮮紅的血液直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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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袋昏沉,頹然地坐在地上,直到一個男人扶起了我,抬頭道謝時,才發現竟然是曾南,我的前男友。


 


我們已經分手一年有餘,斷得很徹底,我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他。


 


許是酒精上頭,我竟像一個孩子,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曾南哄了我很久,安撫我冷靜後,他把我送回了家。


 


在樓下長椅上,我又拉著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至於說了什麼,酒醒後我也悉數不記得了。


 


轉身的時候,我堅持目送他先離開。


 


乘電梯上樓。


 


綿長空曠的走廊,忽明忽滅的感應燈,映照著我的單薄身影。


 


而我的情緒,也被小說裡的人生苦劫揉得粉碎,不堪一顧。


 


內心的孤獨和悲傷,鋪天蓋地卷來。


 


令我窒息。


 


開鎖的手忽被扣住。


 


我嚇了一跳,低頭,從身旁的影子裡識得了來人。


 


他的氣息很冷,濃重的煙味縈繞其身。


 


他的出現,讓我仿佛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出口。


 


我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將他一把帶進了屋裡。


 


勾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他身體僵硬,任我親了一會兒,才推開我。


 


「啪」


 


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


 


燈被打開了。


 


男人挺拔修長的身體擋住了朝我撲面而來的光暈,平闊的肩膀,黑白光影自然融入,將他那張臉襯託得更為端肅清貴。


 


他薄唇抿緊,手緩緩抬起,修長食指勾著的,儼然是我剛剛被搶走的包包。


 


我的心剎那更空了,隻覺得無趣至極。


 


腦袋昏沉,我無心去想包包為什麼會在他這兒。隻覺得自己那一點可憐的幻想在他伸手時被無情踐踏了。


 


還以為他或多或少對我是有點感覺的,是想我才……


 


原來竟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忍不住勾唇譏笑:「不值錢的包包,霍少犯不著親自送過來。」


 


我伸手拿過包,隨意地往一角一扔。


 


轉身往裡走,不再看他。


 


「時間不早了,我就不請你進來喝水了。」


 


空氣一瞬間凝滯。


 


霍然脫了鞋,走進來猛地拽住我的手臂,將我的身子擺正,眼睛裡像燃著一團火,凝著眸子看著我。


 


手被掐得生疼,我冷吸一口氣。


 


他勾唇冷笑,暗沉的聲音裡是咬牙切齒:「時意,你的忘恩負義是刻到了骨子裡嗎?」


 


「什麼意思?」我一瞬間莫名地心虛。


 


壓下心頭的異樣,我抬眸毫不避諱地打量他。


 


說我忘恩負義,我和他總共也就見了四次面,至於?


 


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眸光閃爍,臉色冷硬,似是比剛才還要生氣,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句話:「算我自作多情。」


 


說完,他甩開我的手就要轉身離開。


 


我沒來由地一慌。


 


衝上去就抱住了他的後腰。


 


借著酒勁,不顧三七二十一,沒臉沒皮起來。


 


「霍然,我不許你走。」


 


6


 


「放開。」


 


霍然語氣冰涼,一如他的指尖,生硬地撬開我手指的禁錮,一根又一根。


 


「我不放。」


 


「就不放。」


 


我整個臉都貼在他的後背上,像個任性的孩子那樣撒潑。


 


鎖在一起的手終是被他解開了,他卻是愣了一下,繃著身子,如芒刺背地轉身,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


 


「怎麼哭了?」


 


「你哭什麼?」


 


他皺著眉頭,盯著我的臉看。


 


我茫然伸手一摸,竟湿了整個掌心。


 


哭什麼,說真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是筆下的傷春悲秋,人生悽苦折磨了我。


 


亦或是,再見曾南,時過境遷。


 


「我……」聲音竟然嘶啞得說不出話。


 


我憋著一口氣,紅著臉,編了個謊話:「我餓極了。」


 


霍然又是一愣,哭笑不得地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凌晨一點。


 


「我真是欠你的。」他嘆了口氣,抬起手輕輕拭去了我的淚珠。


 


又軟了語氣,說道:「好,我去買。」


 


說罷,將我帶到沙發上坐下,轉身就要走。


 


我拉住他的手,仰著臉,不自覺嬌了嗓子:「你真的會回來?」


 


霍然點頭,滿是無奈:「真的。」


 


我滿意地松開他的手,看著他出了門。


 


趁著空隙,我去洗手間清理了一下自己,回到沙發上沒坐一會兒,就聽到了門鈴聲。


 


開門的那一刻,我的心裡竟然有一絲絲的甜蜜:「你怎麼這麼快……」


 


然而,聲音漸弱,我人也僵住了。


 


因為門外站著的人,是曾南。


 


「走了一半,想起你的手還沒處理,害怕被感染了,所以去藥店給你買了酒精和紗布。」


 


他說完,自顧自脫了鞋,拉著我去沙發上就要給我清理。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轉而擰開酒精蓋子,又握著我的手仔細看了看。


 


破皮的地方已經凝固了,血液和灰塵模糊不清,面目可憎。


 


「可能要重新破開,灰塵如果不清理掉,感染的風險極高。」


 


他抬頭看我一眼,又低頭盯著我的手。


 


「忍著點。」


 


說完,就要用棉籤去戳我的傷疤。


 


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


 


我向來不是個愛一腳踏兩船的人。


 


我不玩曖昧,不想霍然撞見誤會。


 


「我自己清理就行,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我嗖的一下抽回手,站起來。


 


曾南沉著臉,說道:「你自己怎麼清理?」


 


「別折騰了,快坐下來。」他說著就要去拉我。


 


我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瞟了一眼時鍾,顫著睫毛推他:「曾南,我酒喝多了頭暈,你快走吧。」


 


他面色沉沉睨著我,眸色涼了幾分,譏诮地問:「有人要來?」


 


7


 


我的沉默不語似是給了他答案。


 


曾南點點頭,唇邊噙著自嘲的冷笑:「好,我走。」


 


他轉身,極為幹淨利落地帶上了門。


 


我霎時松了一口氣,這才感覺酒氣上湧,頭暈得厲害。


 


我回到沙發上坐下,眼睛看著門的方向,心想著霍然快回來了吧,便傳來了敲門聲。


 


這次,真的是霍然回來了。


 


「沒什麼吃的了,附近隻有羅森。」他攤開袋子,從裡面拿出一些熟食擺在桌子上。


 


食物的香氣立刻在房間裡四散開來。


 


我在桌子前坐下,假裝興味十足地從裡面揀了串關東煮吃掉,卻再無食欲。


 


的確不餓。


 


「不愛吃?」霍然在我對面坐下。


 


「不是。」我將一雙杏眼眨得水波盈盈。


 


他眉梢很輕地挑了下,淡淡地說:「那就再吃點。」


 


「好。」我故意嗲著嗓子回應他,順從地從袋子裡又隨便挑了個吃食。


 


等我吃完,他說:「手給我。」


 


也不等我回話,直接抓過我的手,隨即狠狠皺起眉頭。


 


又突地起身,走到沙發前的茶幾上,搗鼓了幾下,過來時手上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


 


上面印著:「民生大藥房。」


 


他大概是看到袋子上的字了。


 


隻是……


 


我嗖地想起來,這是曾南剛剛送過來的。


 


我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霍然從裡面拿出紗布和酒精,隨意地問:「你買的?」


 


「嗯。」我心虛不已:「在回來的路上買的。」


 


我不是個愛撒謊的人,但霍然對我,是特殊的,我怕他多想。


 


他隻諱莫如深地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說話。


 


直到幫我處理完傷口後,他才語氣淡淡地說:「剛剛在電梯裡,我遇到了一個人。」


 


我心裡咯噔一下,臉色白了幾分,緊緊盯著他,等他接下來的話。


 


他身體往後傾,倚靠在椅背上,將一張揉碎了的紙條扔到了我面前。


 


我手指微顫地打開紙條,是一張民生大藥房的票據,上面赫然印著付款時間是在 20 分鍾前。


 


霍然神色冷峻地站起身,氣壓低沉:「時意,如果你還沒有確定好,就不要來招惹我。」


 


「我不是你能玩得起的人。」


 


8


 


那天晚上,霍然是怎麼走的,我儼然記不清了。


 


孤枕之上,我身心俱疲,將自己蜷縮起來。


 


夜涼如水,窗外的清輝鋪灑在我的身上,像一層薄薄的被,將我包裹。


 


然而,任憑它怎麼與我的身體契合,也無法溫暖我。


 


夜半,我被長夢纏繞。


 


時光停在了高中時代。


 


那天,我穿著白色長裙在偌大的停車場裡找我的自行車,遇到了幾個混混。


 


昏黃的光影裡,他們叼著煙,咧著嘴笑,將我圍了起來……


 


忽地時空旋轉,再定首,我已置身在一條陌生的空巷裡。


 


當我看到路邊的指路牌,寫著南春道時,著實嚇了一跳。


 


這就是學校側門的一條街。


 


我聽過,但從來沒來過。


 


原因無他。


 


這是一條學校裡傳得人盡皆知的「黑道」——


 


打架鬥毆,無惡不作。


 


也是學校領導和街道民警最為頭疼的地方。


 


我的手腕傳來一股生硬的痛感。


 


小混混們前包後圍,生拉硬拽地把我拉到了事件的中心。


 


「幹S他!」


 


「給我往S裡幹!」


 


耳邊傳來叫囂聲。


 


我驚慌又迷亂地了然。


 


原來,這裡在幹群架。


 


現場幾十號人,分兩撥對立。


 


左邊領頭的是我自動上位的幹哥哥。


 


右邊領頭的是一天到晚糾纏我的班級大哥。


 


叫我來,是因為這場無聊的群架是為我而戰。


 


我被迫做吃瓜群眾。


 


現場戰況激烈,無人顧及我的S活。


 


我被牽連,差點受傷。


 


逃脫的過程中,又碰到了幹哥哥的二梯隊救援隊。


 


這群流氓,真不知道想幹什麼,拽著我的胳膊就往回扯。


 


危難時刻,一個少年逆光而來。


 


我聽見他們竊竊私語,極為懼怕地念他的名字。


 


但我沒有聽清。


 


少年聲音低沉磁性,他說:「滾。」


 


他們隻遲疑了幾秒,就滾了。


 


直到他走遠,我才敢回頭。


 


想看看是誰,卻隻窺到被一群人簇擁著離開的清瘦背影的隱約一角。


 


那身影挺直如松,潔白如雪,仿佛天地間最神聖的存在。


 


我心底隱隱悸動。


 


腦海裡反反復復回憶那個名字,好像是兩個字,an 尾音。


 


此後,我在似是而非的人群裡,瘋狂尋找那個背影。


 


最後的最後,卻一無所獲。


 


9


 


後來,鏡頭又切換到一場高中校友會。


 


靡靡之音的宴會廳裡。


 


我喝了些酒,話有點多,拉著旁邊一個不知名的老同學就聊起天來。


 


很意外地聽到他提起:「時意,我記得你,那次南春路大規模群架就是因為你。」


 


他神色清冷,說出的話卻讓我熱血沸騰。


 


我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少年。


 


那次群架,規模之最,無出其右。當時,真相封鎖,謠言滿天,隻傳是為了爭女人,卻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我。


 


除了當事人,就隻有……


 


我按住怦怦直跳的心髒,艱難地張口:「你是誰?」


 


「曾南。」他說得很平靜。


 


我看著他,清俊修長的身形在昏黃的燈光下,平添了幾分溫潤,就像是千年不化的雪山忽地染上一絲煙火氣息。


 


像極了那個清瘦的身影。


 


我喃喃自語:「曾南,南……」。


 


是 an 音。


 


這個想法一出現,我的心差點破腔而出。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將我吞沒。


 


我看著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朝他開口:「曾南,我們在一起吧。」


 


他隻遲疑了幾秒,便回:「好。」


 


我滿心歡喜,拉起他的手奮力奔跑。


 


酒店外的沿海彎道,落日彌漫,流光溢彩,將我們籠罩。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


 


身後傳來寵溺地輕笑:「慢點,別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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