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高三那年，班主任發現男生給我寫的情書。

 

她罰我在講臺念檢討。

 

逼我在全班面前承認，我性格騷，故意勾引男生給我寫情書。

 

班主任的竹棍在講臺上敲得咚咚響：「再讓我看到班裡哪個女生打扮的妖妖娆娆勾引男生，你就別上學了！」

 

後來我當了班主任。

 

班主任的小女兒在我眼皮底下早戀……

 

01

 

班主任的女兒在我眼皮子底下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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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萍風塵僕僕的趕到，她的女兒已經站上了講臺。

 

李小菲低垂著頭，彎腰弓背的像個待審問的犯人。

 

我手裡的教鞭輕輕敲在講臺上，轉頭對李萍微微一笑。

 

李萍臉色煞白，嘴唇嗫嚅著無聲的嘶喊。她朝前伸出手，像是要把女兒從講臺上拽下來。

 

我在她的眼裡看到——恐懼。

 

時光仿佛回到了七年前，曾經有個女孩也站在這個講臺上，遭受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折辱。

 

她哭著拿著檢討書，眼淚模糊的看不清上面的字。

 

旁邊有個陰狠高挑的女人，拿著竹棍敲在講臺上。

 

咚的一聲響，很容易聯想這狠勁兒打在身上有多疼。

 

女孩被逼著，當著全班的面『承認』，「我不是個好女生，我…很騷，我故意勾…引男同學給我寫情書。」

 

七年後，當初的女孩跟李萍的眼神再次對上。李萍的表情很痛苦難堪，她嘴唇無聲開合，像在說。

 

「你不能這樣。」

 

李萍心疼她的女兒，可是當初那個女孩，也是別人捧在手心的女兒。

 

我挑釁看她，抬手搭在了少女瘦弱的肩膀上。

 

李小菲一抖，神色瑟縮。

 

李萍腳步一動，就要衝上來，李小菲磕磕巴巴的說：「這題的解法可以……」

 

李萍愕然的站住腳，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我嘴角勾起冷笑，淡淡對她說：「李小菲家長，去辦公室等著。」

 

02

 

下課鈴響了。

 

李小菲惴惴不安的抬眼偷看我，我安撫的衝她一點頭，把教案夾在胳膊下，徑直回辦公室。

 

打開門，李老師竟然坐在我的辦公位上。

 

我不冷不淡地喊了一聲：「李老師，好久不見。」

 

李萍眼神威嚴的審視我：「沒想到你是我女兒的班主任。」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

 

我走過去把教案放在辦公桌上，敲了敲桌子：「李小菲家長，站起來。」

 

李萍滿臉錯愕，如夢初醒地站起身，她嚴師的架子轟然倒塌，似乎想起了自己是學生家長，安分的站在我的辦公桌邊。

 

我坐在辦公桌裡，冷淡的瞟了她一眼。

 

就一眼，讓她逐漸不安了起來。

 

我從辦公桌裡抽出李小菲的卷子，對她說：「李小菲這次成績下降的很厲害……」

 

李萍搶過話頭：「我已經打過了，她的成績會提起來的。」

 

打過？

 

我想起李小菲胳膊上新舊疊加的鞭痕，用力把鋼筆拍在桌面上，抬頭冷眼看她：「你教了幾十年的書，除了會打孩子，還會幹什麼？」

 

我確信，這話絕對傷害了她。

 

李萍的表情有一瞬間扭曲，她的眸底燃著濃濃怒色，固執的說：「我一直就是這麼教孩子的，玉不琢不成器！而且……」

 

她微微停頓：「孩子今年到你手裡，成績才掉下來的。」

 

我毫不相讓：「小菲成績掉下來是什麼原因，你心裡清楚。我看見了她身上的鞭痕，我希望你為你的孩子考慮一點，她現在高三，馬上要高考了。你應該給她正確的青春引導，而不是一味的體罰。」

 

李萍盯著我的眼睛說：「我的孩子我會教，什麼是正確的引導？早戀就是錯的，女孩如果不騷不下賤，就不會有男孩給她寫情書！」

 

我豁然站起來：「孩子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感情！她隻是喜歡了一個人，又不是做錯了人！」

 

門外忽然響了一聲，我轉頭隻看到李小菲倉惶跑走的背影。

 

李萍瞬間就慌了，想也不想就追上去。

 

我也跟著跑出去，聽見她在慌張的解釋：「小菲！媽媽沒有在說你！」

 

我腳步微微停頓。

 

李小菲受不了了，她轉頭崩潰的大喊：「我很騷很賤！行了吧？！你滿意了嗎！！！」

 

李萍跑得喘不上氣，扶著走廊要蹲不蹲的，手執著的伸向李小菲。

 

「你站住……」

 

李小菲大抵是有反骨的，拔腿就跑。

 

我嘆了一口氣，追了上去，在走廊的盡頭攔下了李小菲。

 

李小菲在我懷裡崩潰了，她哭著說：「姜老師你聽見了，我媽說我賤。」

 

03

 

我先把李小菲帶到我辦公室，讓李萍在門外等著。

 

我給李小菲一塊巧克力，讓她慢慢吃。等她情緒平靜一點，才開始談話。

 

「其實從我的立場，我不倡導你們在這時候談戀愛，不隻是因為影響學習成績，也是為你們的未來考慮。挑選另一半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你們這個年紀，連選擇題都選不對，又怎麼能選對伴侶？」

 

「如果到了大學再談會好一些，國家能幫你篩選男朋友，淘汰掉那些成績差的，意志力不強，沒有上進心不能吃苦的。等你到了大學，人生伴侶的含金量就不一樣。」

 

李小菲低著頭不說話，我心裡嘆了一口氣，知道她沒聽進去。

 

我接著說：「但是我以過來人的立場，想告訴你，早戀是正常的，它並不可恥。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上一個足夠優秀的人，會是你未來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憶。」

 

李小菲瞬間抬頭，眼睛閃閃發亮的看向我。

 

我接著說：「這樣，你隻要成績回到前三名，李博前十五，我就不反對你們怎麼樣？」

 

李小菲有點猶豫，我添柴加火地說：「你看，真心愛一個人，總會想跟她一起變得更好。給你買杯奶茶，送個早餐這種低成本的付出不是愛，這種事情快遞小哥就能給你做。」

 

「愛是責任，是擔當，如果他不願意為你付出努力，跟你一起去更好的大學，他肯定不是真愛你。」

 

李小菲自信的仰起臉：「他肯定可以。」

 

少女對戀人的信心稚嫩又純粹。

 

可惜我是個黑山老妖，該下手的時候絕不會手軟。

 

我笑了笑：「我等你重回前三名。」

 

我叫了李萍進來，再三跟她囑咐，一定要跟孩子好好溝通，不許跟孩子動手。

 

當著李小菲的面，李萍不敢再說什麼難聽話，生怕女兒情緒再有起伏。

 

我把私人手機號給了李小菲，故意說給李萍聽：「你媽如果再打你，你就給老師打電話。」

 

04

 

我知道李小菲會給我打電話，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當天晚上 11 點，我批完試卷準備休息，接到她的電話。

 

李小菲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姜老師，你能來接一下我嗎？」

 

我匆匆趕到的時候，李小菲蹲在校門口的便利店，看見我就哭的泣不成聲。

 

我沒有追究她為什麼離家出走，隻是低聲詢問：「餓不餓，晚上吃了嗎？」

 

李小菲穿著單薄的睡衣，在初春的夜風裡打了幾個噴嚏，她胡亂用袖子抹了一把，對我提出的第一個請求，卻是：「姜老師，能麻煩你給我媽媽發個信息嗎？」

 

她…真的是個非常溫柔懂事的孩子，都離家出走了，還怕媽媽會擔心。

 

我當然不會拒絕，馬上給李萍發了信息，連同我家位置一起發過去。

 

我帶李小菲打車回家，小區門口正好有家燒烤店，小姑娘餓壞了，連吃了兩碗炒面。

 

李小菲有點不好意思：「姜老師，我是不是吃的有點多。」

 

我溫柔的看著她：「能吃是福。」

 

李小菲挽著我的手臂，她的問題就像她的頭發一樣多，一會問老師你是一個人住嗎？老師你休息的時候看劇嗎？一會又扎心了，老師你還沒有男朋友嗎？我哥也沒有女朋友！

 

我被她問得頭大，攬著她的肩膀快步走：「快點走吧，明天要早起！」

 

拐角忽然衝出一個黑影，李小菲臉色煞白的大叫：「姜老師！有狗啊！！」

 

我定眼一看，撲過來的是隻黑色大狗，它顯然對李小菲非常感興趣，一直張嘴試探性地咬她。

 

李小菲很怕狗，下意識伸腿踹了過去。

 

黑狗被刺激到了，嘶吼一聲就撲咬過來！

 

我立即把李小菲拉進懷裡，黑狗一下子咬在我的小腿肚上！

 

我『啊』的慘叫一聲，依舊用身體牢牢的護著李小菲。

 

李小菲瞬間哭的止不住。

 

幸好狗主人氣喘籲籲的追過來了，他連忙脫下上衣罩住狗的頭，用力勒住它的脖子，呵斥它松口。

 

幾分鍾後，黑狗掙扎著松開口。

 

我的小腿血流如注，李小菲哭著說：「老師，你留了好多血。」

 

我疼得臉色慘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沒事。」

 

狗主人趕緊給狗牽上繩子，他磕磕巴巴的說：「對不住對不住。」

 

「我家平時不咬人的。」

 

我皺眉看他：「你為什麼遛狗不牽繩？」

 

狗主人臉色訕訕的：「你等下，我去拿個醫藥箱過來給你止血，馬上送你去醫院。」

 

狗主人拽著狗跑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拿醫藥箱過來。

 

05

 

李小菲扶著我往小區門口走去，即使我安慰她沒事的，她也一直在哭。

 

走到一半，迎面碰到李萍。

 

李萍滿臉怒色的揚起巴掌，啪地抽到了李小菲的臉上：「我讓你亂跑！」

 

李萍像個火藥桶，炸出衝天的怒氣：「你早戀你還有理了？！你看看外面的女孩誰像你這麼下賤！」

 

「跟男生勾勾搭搭的，我這輩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李小菲低著頭，渾身微微顫抖。

 

李萍的巴掌又高高揚了起來，我上前一步，擋在了李小菲面前。

 

『啪』的一聲。

 

她的巴掌抽在我的臉上。

 

李小菲愕然的抬頭，李萍也愣住了。

 

我用舌頭頂了頂疼得發麻的腮幫，冷眼看她：「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李萍冷哼：「你是故意的吧！」

 

她一臉『我已經看穿你』的表情：「故意縱容我的女兒早戀，就是為了報復我！」

 

我跟李小菲都被她的邏輯驚呆了。

 

李萍盯著我，怒火灼灼：「當初如果沒有我管你，你以為你能考上好大學？！」

 

我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我上前一步，把巴掌抽了回去：「我能考上大學，憑的是我日復一日，咬牙堅持的努力！絕不是你罰我站在講臺上，逼我承認自己騷，勾引男生！」

 

「那封情書！是李曉陽主動給我寫的！」

 

「跟我有什麼關系！」

 

時隔七年，我終於為年少的自己喊出這句話。

 

沒人知道，當年那個女孩從講臺下來，就經常做噩夢。夢裡她隻有鼓足勇氣，才能對一個陰狠高挑的黑影，歇斯底裡的喊出這句話。

 

「跟我有什麼關系！」

 

李小菲聽到這樁陳年舊事，整個人都要碎了。

 

正在這時，狗主人提著藥箱趕過來：「你們怎麼跑了？」

 

他後知後覺的察覺氣氛不對，尷尬的對我說：「先止血吧，得趕緊去醫院。」

 

李萍視線下移，才看見我的小腿上血流如注。

 

06

 

鮮血順著小腿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隻是耽誤了幾分鍾，已經在地上流了一灘。

 

狗主人替我包扎了傷口，他說：「先這樣處理一下，咱們得趕緊去醫院。」

 

李小菲攙著我就要往前走，李萍如夢初醒似的伸手一攔：「等等…」

 

我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因為沒等她話說完，李小菲就推了她一把：「你走開！」

 

李萍扶住樹幹險險的站穩，她眼神充滿不可置信，哽咽地質問：「我辛辛苦苦養你，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就是這樣對媽媽的？！」

 

李小菲情緒爆發了：「我沒求著你把我生下來，沒求你為我付出！我不想天天被你打，不想當你的出氣筒！你是真的為我好嗎？！你隻是氣我不受你控制！你這個控制狂！」

 

「我這輩子最輕松的一天，就是被你趕出家門這天！」

 

李萍渾身一震，雙眼蓄滿了淚水。

 

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語言。

 

我這才知道，李小菲是被趕出來的。

 

狗主人看母女吵了半天，忍無可忍的提醒：「你們等會再吵行嗎？她已經出很多血了！」

 

我本來就有點貧血，此時有些頭暈。李小菲趕緊扶住我，他們倆一起把我送去醫院。

 

李萍站在原地，身體僵硬的像個雕塑。

 

上車後，我從後視鏡看見李萍蹲下身，抱住自己。

 

她在哭。

 

07

 

從醫院出來，我喜提拐杖。

 

當我一瘸一拐的走進教室，班裡的孩子一下子懂事兒了。

 

班長搶先把自己的椅子搬上來給我坐，自己跟同桌擠著坐。

 

我的物理課代表站在講臺邊，17 歲的少年高高瘦瘦的，眼裡都是清澈的關懷：「姜老師，我來給你寫黑板。」

 

這些潑猴體貼人的時候，真讓人心裡暖暖的。

 

其他科的老師也跟我反應，班裡的孩子學習態度一下子認真了不少，就怕讓我多操一點心。

 

語文老師笑眯眯的跟我開玩笑：「诶，早知道我也去駐個拐杖了。」

 

我費勁的拄起拐杖，站起身：「徐姐你說笑呢，你稍微板個臉，你們班那些孩子哪個敢說話。」

 

徐姐心疼的看著我：「你這上哪去啊，腳都成這樣了，歇歇吧。」

 

我帶上小本子：「晚自習我得去盯著一點，不盯不放心。」

 

自從做了班主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養成了偷窺的毛病。我總會抽空去班裡偷襲一下，經常能抓到上課玩手機，看漫畫的，或者私下打鬧的。

 

收獲……很大。

 

我拄著拐杖慢慢朝班級走去，臉還沒貼上後門的玻璃，後門就打開了。

 

班長一臉無語的看著我：「姜老師…你就不能在辦公室好好休息嗎？」

 

我偷窺被抓了個現行，登時有點尷尬：「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班裡響起稀稀拉拉的偷笑聲，幾個沒憋住笑的回答我：「姜老師！我們老遠就聽見你拄拐杖的聲音了！」

 

我嘖了一聲，不太樂意的敲敲桌子：「快寫作業！不然都把你們記本子上！」

 

班長在教室後排給我放了個凳子：「老師你在這坐著吧，要不要我幫你把他們幾個在『記仇本』上記下來？」

 

我立馬按住本子：「不用不用，你趕緊學自己的吧。」

 

相處三年，班裡的孩子對我的『記仇本』十分好奇，幾次想偷看都沒成功，這本子如果被他們看到，我什麼面子都沒了。

 

班長戀戀不舍的收回『好奇』的視線，坐回座位繼續學習。

 

08

 

過了幾天，我特意去問了下體育老師。

 

「劉老師，李小菲跟李博自由活動的時候，還有沒有往一塊湊？」

 

體育老師笑著搖頭：「沒有，李博最近倒是總往班花身邊湊。」

 

青春期的愛情很美好也很脆弱，李博本來就是個愛玩的學生，李小菲一逼他學習，他馬上就煩了。

 

我還沒動手，這段懵懂的感情就煙消雲散了。

 

上午第三節是物理課。

 

我一瘸一拐的走進教室，正好看見李博從班花的座位邊離開。而李小菲坐在前排，專心的學習。

 

我走上講臺，放下教案，半真半假的開玩笑：「最後一百多天了，馬上要高考了，皮都繃緊點。」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在班裡談戀愛，不然在一起的時候我讓你們坐對角線，分手了做同桌，你就說尷不尷尬吧。」

 

李博帶頭起哄的喊：「姜老師，你是活閻王吧！」

 

我笑眯眯的回：「如果有誰在班裡談了兩個，我就讓你前女友和現女友做同桌，你坐後面，天天都是修羅場。」

 

沒有最尷尬，隻有更尷尬！

 

全班哄堂大笑，唯獨李博不笑了，他安安靜靜坐著，頭都不敢抬。

 

我等孩子們笑完，才拿起卷子：「都笑精神了吧？好了，現在把卷子都拿出來，咱們復習一下。」

 

09

 

最近李小菲學習非常認真刻苦，我相信她很快就能把成績追上來。

 

早戀事件過後，我以為我跟李萍不會再有交集。

 

當我下課在辦公室看見她，很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