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不太好的東西。」他的嗓音很低,「你可能不太喜歡。」
我翻看一看,確實如此。
於是立刻放回原位。
我不喜歡接觸負能量,畢竟現實生活已經太操蛋,接受太多不屬於自己的負面情緒,容易被黑暗壓垮。
但這屋子處處都是負能量。
如果不是因為關餘,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走。
沒了打發時間的東西,我開始盯著關餘看。
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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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立不安地搓搓手,視線慌亂遊弋。
看得出,他很想逃。
但他克制著自己的欲望,緋紅從耳廓開始逐漸蔓延。
連同被布料遮掩的部位,此刻他大概渾身上下都紅透了。
闲著也是闲著,我開始和他聊天。
「你從哪兒知道我的?」
?5
關餘顯然是新手小白,也不混圈。
否則以他的樣貌,不可能在圈內毫無動靜。
但他既然不混圈,又是從哪兒認識我?
關餘在我的注視下,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日常生活中我其實挺好相處的,但繩縛師這個職業多少還是影響了我的性格。
尤其在男女之間,我習慣了做上位者。
關餘在面對我的時候,太緊張了。
「你家廚師的效率怎麼樣?」我換了話題。
「三菜一湯的話,大概一個小時。」
我看了一眼時間,足夠了。
「你家有繩子嗎?」
關餘立刻手足無措地站起來:「你是想……」
我挑眉看他:「不是你主動邀請我?」
享用。
這個詞,我很喜歡。
「正好,有幾種新的打結方式,我還沒在真人身上使用過。」我微笑著問他,「想試試嗎?」
他帶我去了臥室。
純黑的色調,窗簾緊閉,燈光昏暗。
櫃子裡,堆滿了各種材質各種顏色的繩子。
我拿起一根,試了試彈性,隨口問他:「經常自己玩嗎?」
關餘小聲回答:「以前,偶爾會自己玩……」
「現在不玩了?」
他臉上的緋紅就沒消下去過,別過頭不看我,聲如蚊蕤:「現在,隻想被你玩……」
他跪在柔軟的地毯上,浴袍松垮,從肩膀滑落到腰腹。
我握住他兩隻胳膊,反手背在身後,開始慢條斯理地打結。
十字縛、蜻蜓縛……
都是我爛熟於心的繩結方式。
他無比順從地,任由我將他的身軀折疊出漂亮的弧度。
汗水逐漸打湿他的額頭,手臂從他身後繞出來,輕輕抬起他的下巴。
同樣的問題,我又問了他一次:「你從哪兒知道我的?」
關餘眼角被水珠浸透,迷戀地望著我的眼睛:「視頻……」
「嗯?」
「我看過,你拍的一個教學視頻。」
我眯著眼想了很久。
哦,我是拍過一個。
這兩年,繩縛圈雖然仍然小眾,但已經逐漸走入大眾的視野。
而且因為某個眾所周知的原因,「繩縛」這個詞,總和某些曖昧的畫面牽扯在一起。
不少剛入圈的新人,因為懵懂,不了解繩縛的危險性,一度鬧出人命。
那個視頻,是圈內幾個有名望的繩縛師聚在一起商量著拍的教學素材。
第一是試圖洗去掛在繩縛身上的「情色」標籤,這隻是愛好的一種,和喜歡打遊戲、喜歡看書沒有區別。
它可以被用在情侶之間,作為兩人感情的增稠劑,但絕不能理所當然地成為「性」的代名詞。
第二是教新人一些基本的繩縛知識,並教導他們如何保護自己的身體。
我隻錄制了其中一小部分,剪輯出來,大概也就二十分鍾。
並且,我全程戴了口罩和帽子。
圈內的大佬不少,至少在那個視頻裡,不論是個人風格還是繩結技藝,我都不是最出眾的那個。
「那個教學視頻,你看完了?」
「嗯。」
「有什麼想法?」
關餘咬著唇沒說話。
我微微眯眼,繩縛的力道惡意加大了一些。
他發出低啞的嗓音,眼眸湿潤,半晌才開口:「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
「哦?」
「如果當時被你繩縛的那個人,是我就好了。」
他消瘦的背脊佝偻著,黑色的繩和白皙的膚交織在一起,透出被蹂躪後的糜豔美感。
他無力地倒在地上,視線不閃不避地看著我,告訴我:「我比她們更漂亮,身軀更完美,我與你會更契合。
「我要找到你,我想要被你擁有。
「我會是屬於你的。」
劉海微微遮住了他的目光,我俯身看他,伸手,撥開他的發絲。
於是他所有的渴求,一覽無遺。
我問他:「你想得到我?」
他否定了我的問題:「不,準確地來說,我想要被你得到。」
6
一個小時後,我準時下樓。
廚師正好將最後一盤菜端上桌。
見到陌生人出現在這個家,他臉上有明顯的詫異:「關先生呢?」
「他在樓上。」我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菜盤,「謝謝,辛苦了。」
一個小時,足夠我將關餘的人生經歷問了個底朝天。
他連自己偏愛的內褲顏色都給我交代清楚了。
所以我猜測,大概我今晚踏出這個家門之後,就會接到關家人的電話。
端著飯菜上樓時,關餘還躺在毛毯上,一動不動。
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餓了嗎?」我問他。
關餘低低地「嗯」了一聲,軟綿綿的手臂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在床邊。
他說著餓了,可身體卻沒有行動。
真是聰明的小貓,很會得寸進尺。
仗著我的縱容,便踩著我的底線撒嬌。
但我現在心情不錯,樂意伺候他。
離開別墅,已是深夜。
關餘很不開心,表示可以把主臥讓給我。在我堅定拒絕之後,才怏怏地垂下無形的耳朵。
我打車回家,小區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見我下車,轎車的車立刻也被打開。
「宋小姐。」穿著職業套裝的女子朝我伸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關馨,關餘的姐姐。」
簡單地握手後就分開,關馨問我:「方便聊幾句嗎?」
我頷首。
其實關餘把自己的事都說得差不多了,但從別人的口中再聽到他的經歷,還是不一樣。
關家是個大家族,做實業的,有錢,底蘊深厚。
但即便是這樣的家庭,也沒能讓關餘逃脫被孤立的命運。
關餘從小就是聽話懂事的乖小孩,在長輩的安排下進了重點小學。
他很聰明,在人才濟濟的尖子班裡也是名列前茅。
但重點小學,除了有好學生,也有靠著捐贊助費來上學的二代子弟。
關餘越是優秀,談吐越是得體,就越成為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小孩子的愛與恨都是非常極致的。
關餘因為不想讓忙碌的父母擔心,在家從不提自己在學校的遭遇。
等家長們發現他的成績直線下滑,情緒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
關餘變得孤僻,不願意和人相處,甚至不想踏出房門一步。
家中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一面互相指責,一面互相愧疚。
而這些壓抑的情緒,也更進一步加重了關餘的病情。
越是聰明的人,心思越敏感,越容易陷入情緒的漩渦。
好在,關家有錢。
不想出門,就不出。
不想上課,就不上。
他們找了最好的心理醫生為關餘做治療,但凡關餘感興趣的東西,他們都請老師指教。
隻是這種沉重愧疚後的過度縱容,最後也成為加重關餘病情的病因之一。
因為不想勉強他,所以他不想治療,那就不治。
反正關家有錢,哪怕養關餘一輩子,也能讓他過得好好的。
等關家人後知後覺發現關餘的病情越來越惡化時,留給他們彌補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關餘最大的興趣愛好是畫畫,關家人很高興,至少他們還能從那些畫中窺探到關餘真實的情緒。
為了呵護關餘的愛好,他們特意辦了出版社,從出版到上架,為關餘的漫畫做一條龍服務。
他們隻能小心翼翼地維持原樣,隻求關餘的病情不要繼續惡化。
但某一天,他們發現,從來不主動出門的關餘,將自己包裹嚴實,踏出了大門。
而我,就是他主動出門的唯一原因。
7
關馨說完這一切,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揉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宋小姐,我這人比較直接。」關馨說,「我們來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吧。」
她遞給我一份合同。
上面詳細地羅列了我的工作時長、薪資收入、勞動保障、工作福利。
工作內容隻有一條,陪著關餘。
「我並不是要用權勢壓人,隻是我們確實別無他法了。我們都很關心小餘,但對他而言,我們的關心都是負擔。
「這並不是一份霸王合同,我隻是想表達我的誠意,在你願意的前提下,你有任何條件,都可以提,我們都可以談。」
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精英,軟硬兼施、剛柔並濟的手段,實在很難讓人拒絕。
我拿著那份合同看了看,抬眸:「關小姐,你應該知道關餘找我是為了什麼?」
「當然。」
「你們可以接受我的職業?」
關馨笑了,眼中有一絲無奈:「事到如今,隻要能讓他好起來,我們什麼都能接受。」
「我不能代替心理醫師的作用。」
「你放心, 這一點我們大家都清楚。我對你並沒有很高的要求,在他還需要你的時候, 你能陪著他,這樣就好了。」
「我需要考慮一下。」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電話,你考慮好了隨時可以聯系我。記住, 隨時都可以。」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問她, 「你來找我這件事,關餘知道嗎?」
關馨不答反問:「你覺得關餘聰明嗎?」
「很聰明。」
她不用回答,我已經猜到了答案。
高端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關餘不僅知道, 甚至今天這個結局,是他一手促成。
那棟別墅很大, 關餘不愛出門,家中又沒有佣人。
所以別墅裡一定有攝像頭。
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關餘的監控之中。
但很意外, 對於他的設計, 我不反感。
甚至,讓我加深了對他的興趣。
8
關餘依舊會找我下單。
次數很頻繁。
我有時答應他, 有時拒絕他。
畢竟我也要為他的身體考慮。
但就算在我拒絕他的時候, 他也會跑來找我。
不需要做什麼,我隻要用麻繩在他腳踝處簡單打個結, 他就能樂得一天畫出好多條漫畫。
關馨給我的那份合同, 我就擺在家中顯眼的位置。
但關餘好奇我的杯子,我的毛巾, 我的碗筷, 我所有的一切私人物品。
卻從來沒打開過那份合同一次。
他與我的配合越來越默契, 身體的柔韌度也越來越高。
家中那幾根竹竿也終於打磨好,幾根麻繩也上了油,做了保養。
終於,在關餘再一次提出想要吊縛之後, 我答應了他。
起吊繩,連接繩,輔助安全繩……我一一準備好。
身軀被折疊, 吊起,所有的重心僅僅依靠那根吊在竹竿上的繩子。
「那你有沒有聽說,我價格也很高?」我笑著反問。
「(「」我撥開關餘汗湿的發,看著他晶亮的雙眸:「還好嗎?」
他回答:「我很好。」
「喜歡嗎?」
「很喜歡。」
他是我, 最完美的藝術品。
這一次, 我對他的嘉獎,不在眉心。
我吻上他水潤的唇,帶著一絲壓抑的兇狠。
他順從地張開唇瓣, 對我予取予求。
吻畢, 我問他:「我陪你一起去看醫生,好不好?」
他笑起來:「好,我答應你。但前提是,你將我全部佔有。」
他需要很多很多安全感, 所以總是在挑戰我的原則。
而這一次,我為了他,放棄原則。
「如你所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