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忽如一夜春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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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為履行諾言,將我嫁給相貌醜陋、心思歹毒的乞丐之子。


 


所有人都稱贊父親一諾千金,君子大義。


 


甚至有讀書人將此事作書刻碑,傳為佳話。


 


無人知道,我僅僅活了三年,便被凌辱致S。


 


也無人知道,少年將軍凱旋,抱著我的屍骨犯下滔天S孽。


 


因為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1


 


父親年輕時與乞丐做賭,說若是他輸了便把自家寶貝千金嫁給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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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那乞丐原本就是個賭徒,千門三十六局,局局精通。


 


這人做的最後一局,就是給自己的兒子搏個前程。


 


而我,是這局中最無足輕重的棋子。


 


在場所有人都贏得心滿意足,隻有我滿盤皆輸。


 


我S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鄭道賭輸了錢回家,還帶了四五個人。


 


他毒蛇般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半晌詭異地笑一聲:


 


「兄弟們,我大家閨秀的娘子。


 


「請便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那些人便堵住了我的嘴,將我抬到屋子裡。


 


他們說鄭道欠了賭債,用我來還。


 


他們扯碎我的衣裳,將我的頭撞在牆上。


 


「砰砰砰!」


 


我左眼叫血糊住了,耳中也響起尖銳的嗡鳴。


 


我想吐,可我吐不出來。


 


我想S,可我卻連手都抬不起。


 


最後一刻,眼前出現的竟是父親的臉。


 


他笑著同我說:「君子一諾千金,駟馬難追,慧兒最是聽話,應知爹這一生全賴身上清明。」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十三歲,前一瞬才指著鋪滿蜜桃的冰酪要再吃一碗。


 


後一瞬便如神識歸位,整個人像被邪祟上身,直嘔出一口血來。


 


婆子丫鬟們都慌了,七手八腳地將我抬到屋子裡。


 


叫郎中的也去了,叫母親的也去了。


 


而我直挺挺地躺在雕花的牙床上淚流滿面。


 


心中的懼怒幾乎要將我燒了。


 


2


 


正值寒冬,推開窗就是簌簌的雪和北風。


 


嫡親的妹妹在同母親玩雪,兩人穿得厚,臉也紅撲撲的,行止間都是快意和溫情。


 


幾個小丫頭怕二人摔了,又攔又護,自然也是笑聲一片。


 


是我懂事以來便不曾享受過的滋味。


 


父親是山西道監察御史,母親是世家的嫡幼女。


 


自從知道我被父親賭給乞丐之子以後,我便是被家族放棄的女兒。


 


他們在外頭從不說起我這個女兒,教養上也更看重妹妹。


 


母親更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仿佛抱我一下都會染上什麼惡心的東西。


 


父親同我說得最多的,是人無信而不立,父母之恩大過天。


 


故而為了家族的顏面,為了父親的官聲,我便在及笄的次年嫁給了一個粗鄙醜陋、五毒俱全的人。


 


因為長時間的生疏,出嫁那日甚至無人為我掉一滴淚。


 


仿佛走的,是一個極其無關緊要的人。


 


如今也是,我才嘔血倒地,屋裡頭還擱著剛喝完的藥碗,母親便帶著妹妹出去玩了。


 


母親帶著妹妹回屋的時候,還帶進來一身的風雪。


 


「慧兒起來了?」她笑著喚丫頭去找瓷瓶子,「你妹妹非要夠那梅樹最上頭那枝,說給你看看外頭的景兒呢。」


 


「是呀是呀,祁兒若要,就要最好的!」


 


「哈哈哈哈,對對對,天下最好的東西合該都是我祁兒的。」


 


母親說完,並不曾多看我,自顧抱起妹妹便要去裡間兒換衣裳。


 


「瞧你淘的,袄子都沾湿了,快換下來,我的眼珠子可不能受風寒啊。」


 


我按著帕子又咳嗽幾聲,身側的丫頭都忍不住紅了眼睛。


 


「小姐,咱往裡頭站站吧,這風多大呢!」


 


我搖頭,心已經涼透了,再吹什麼風,都無礙了。


 


我的寶貝妹妹,自小就和東陽王世子定了親,那個天縱英才仙山童子般的人物。


 


他倆大婚的那日,我就在集市上買菜,因為兩文錢和攤主講得口幹舌燥。


 


忽然就有人推了我一把:


 


「御史家的小女兒出嫁啦,快去討彩頭啊!」


 


車架前頭有五六個紅娘,一路走,紅娘便撒一路的喜錢。


 


「千金出嫁,多福多子!」


 


我被人流撞倒在地上,半籃子的青菜被踩得七零八落。


 


我看著蹲在地上找銅板的人群,挺直了腰板兒轉身就走,不曾流連一眼。


 


回家的時候,鄭道打了我半宿,他問我王爺府上辦宴,為什麼不請他這個連襟。


 


為什麼呢?


 


我的嫁妝被鄭道輸得幹幹淨淨,他三天兩頭便要帶著我回家打秋風要錢。


 


我不肯,就要挨打。


 


後來父親單獨找我,我以為他終於知道我的苦日子,要救我了。


 


但是他和我說:「慧兒,周家不能被一個乞丐拖累,你幫幫父親。」


 


我滿面的淚都幹涸在了臉上,甚至呼吸都停住了。


 


我不錯目地看著父親,企圖在他的眼裡看到對我一絲的憐愛。


 


畢竟,我額頭上被打的瘀青還在,我瘦得人都脫了相,我頭發枯黃得如草一般,甚至我從小不離身的金項圈兒都沒有了。


 


父親,您能不能,幫幫我呢?


 


那一日,我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出父親的書房,後退兩步下跪叩頭:


 


「周慧,拜別雙親!」


 


出門我便去衙門寫了斷親書,敲著鑼打著鼓說周家不顧親生女兒S活,我要和他們斷絕關系老S不相往來。


 


世人紛紛指責我白眼狼,沒有良心。


 


我和鄭道說,我和周府已經沒有關系,若再去便要被主人家打出來。


 


他去了兩次都被趕出來,對我下手便更狠。


 


直到再沒有指望,幹脆將我一齊賣了。


 


我仍還記得,前世我不願意嫁,妹妹來勸我。


 


她說:「我們被家族供養,錦衣玉食十數年,比別人一輩子都過得好。如今家族需要我們,難道我們還要推辭嗎?那不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若我是姐姐,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我伸出手來,闔上窗,將那片雪白擋出去。


 


真想看著他們三人求生不得求S不能的樣子啊。


 


3


 


待我傷好的那日,鴻聲樓已經查到了我要查的東西,預備了我要買的S手。


 


我捏著一柄匕首,帶著幾個S契的家丁出了門。


 


因要過年了,街頭熱鬧得緊,賣燈籠的、賣字畫兒的都排成一列吆喝。


 


我湊過去買了一盞虎頭虎腦的燈,舉起來笑說:「妹妹定然喜歡這個,買回去送給妹妹吧。」


 


我找的那個人就在街尾的賭莊裡,今日怕是手氣不錯,他哈著氣喜滋滋地走出來。


 


是我一見到就想吐的那張臉,是我恨得夜不能寐的人。


 


鄭道。


 


我捂著胸口在幾吸之間喘勻了氣兒,對著S手說:「把他抓去那座宅子。」


 


我將上一世我和鄭道成婚的那座宅子買了下來,裡頭的陳設還是前頭主家的,並指一抹就是一層厚厚的灰。


 


鄭道被緊緊地捆在了柱子上,他從前兇神惡煞的樣子全然不見了,此時哭得眼淚鼻涕都混在一起。


 


「大、大人,求您松松手把小的當個屁放了。不知道是哪兒得罪了您,小的今日把手留下,您行行好。」


 


我饒有興味地走近一步,上一世,我隻要聽到他的聲音就會不住發抖,這人於我,如同惡魔一般。我除了俯首做奴,似乎毫無還手之力。


 


可現在不一樣,他這樣卑賤、渺小,如我手間的蟲子,惡心,但構不成威脅。


 


我從S手手上接過他的刀,一隻手甚至握不住,我隻能用兩隻手端著。


 


看清是我之後,鄭道眼睛突然亮起來了。


 


「小娘子,小娘子莫玩笑!你是……啊!」


 


鮮血唰地一下就噴出來,濺到我的臉上、身上。


 


鄭道斷了一隻手,此刻痛苦地叫嚷著。


 


我身上發抖,緩了好半天才道:「割了他的舌頭,然後堵上嘴。」


 


說完之後,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隻覺得從頭到腳的血都是涼的,真的,好痛快啊。仿佛夢魘被驅散,心中的惶恐和不安瞬間便安靜下來。


 


我低下頭從鄭道的錢袋子裡翻出一枚玉扳指,然後叫那個S手去買最好的金瘡藥,千萬不能讓他S了,千萬。


 


4


 


換好衣裳回家的時候,我發現老虎燈上沾了兩滴血。


 


「哎呀,不是最好的呢。」


 


若沾了母親的血,才正經高貴。


 


故而周祁果真不喜歡這盞燈,她冷著臉將燈扔在床腳下。


 


「你出門可去過羊街。」


 


羊街是城中最三教九流的地方,常年盤踞著趕不走的乞丐。


 


我微笑著搖搖頭:「沒去過,妹妹怎麼說起那兒。」


 


「桃兒姐姐說你以後就要嫁到那裡去了。」


 


她略有鄙夷地看著我:「母親總是心疼你,你害她總是哭,你能不能早一點嫁出去?」


 


我仍舊笑著,彎腰將虎頭燈又拎起來。


 


「妹妹說的是母親身邊的桃兒姐姐嗎?」


 


我手勁兒有些大,虎頭燈的杆子被我撅折了,咯吱一聲。


 


「哎呀,什麼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快拿走吧。娘說過年要帶我看打鐵花呢。」


 


我慈愛地撫摸周祁的頭,她想躲開,我便不笑了,用另一隻手SS摁住她的脖子。


 


「妹妹聽話。」


 


畢竟以後,你要順從、要乖巧、要為家族為父親掙名聲。


 


要聽話,妹妹。


 


5


 


過年前,世家中有一場極盛大的宴席。


 


整個都城的貴女都會出席,有人因一闋詞被稱第一才女,有人會因一手琴被贊豔光無雙。


 


上一世妹妹跳了支舞,祀神的樂舞雲門。


 


周祁高臺上端莊神秘的樣子,被奉若神女。


 


而我,坐在女席母親的身後。若誰家問我一句,母親便會露出無奈的神情:「慧兒平日隻喜歡繡繡花,這些東西一概碰不得的。」


 


我詫異地抬起頭,卻看到母親別有意味的眼神。


 


是啊,若是出頭拔尖了,如何還好嫁與乞丐之子?


 


便是這樣平平無奇,往後叫人知道了也會嘆一句,人才也不算差得太多。


 


誰能不說,他們的打算久遠呢?


 


母親,這一次我要叫您失望了呢。


 


6


 


我在家中一年,有七八月不見父母都不足為奇,沒有人會想起我,甚至都會默契地選擇不提起我。


 


正方便了我日日出門。


 


今日在舊宅子中的,是被綁來的桃兒。


 


她被倒吊在鄭道的眼前,我伸手一推,她便會來回晃。


 


桃兒瞪大了眼,驚恐地看著我,仿佛如何也想不到家中那個忍氣吞聲的大小姐,如今竟然在這裡,笑著坐在這滿是血汙的荒宅之中。


 


是啊,要不然上一世的時候,她怎麼敢私吞我的嫁妝,在我出嫁之後明裡暗裡地譏諷我,從小便在母親和周祁的耳邊說我往後有多不堪。


 


我站起來,笑著扶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一圈。


 


她的臉正好對上鄭道的。


 


「桃兒姐姐,看呀,這就是你上輩子和我說的好郎君。」


 


我說完,一刀抹過桃兒的脖子。


 


她纖長的脖頸噴出更多血來,噴在鄭道的臉上。


 


我看著他嚇到昏厥的樣子,不能抑制地笑出聲來。


 


一邊笑,一邊流出了淚。


 


身後的S手仿佛都被我鎮住了,好一會他才走過來,抬手遞過來一方素色的帕子。


 


「主子。」


 


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說話,從前我說什麼他隻是點頭,我還以為他是啞巴。


 


我伸手將帕子拿過來,擦幹淨臉。


 


「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S手蒙著面,一雙眼在夜中深深地看著我,火光映照下,微紅。


 


「小人沒有名字。」


 


我點點頭,衝著他走過去,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你很好,沒有名字,也不會好奇,很好。」


 


我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加快,感受到他身上微弱的顫抖。


 


彎起唇,笑了起來。


 


「什麼時候,你能以真面目示我,才更好。」


 


說完之後,我告訴了他一個地點。


 


「現在,去這個地方,救一個人。千萬,要救下他。」


 


7


 


我要救的人,是陳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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