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媽五十四了，還想給我爸家生個根。

 

孕前體檢的時候發現子宮裡有個碩大的肌瘤。

 

醫生說她年紀大了不適宜生育，建議直接切除子宮，以免肌瘤發生病變。

 

我也勸我媽，身體更重要。

 

後來，她的老閨蜜生了個八斤的大胖小子，不僅長得可愛還被劇組邀請去當了小童星，人人誇贊。

 

她憤怒之下給我做的菜裡下毒。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咒我，不然我也能生個兒子」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醫生下診斷時。

 

Advertisement

這一次，我祝她一胎十八瘤。

 

1

 

「你媽這情況怎麼現在才來醫院？肚子裡這麼大一個瘤子自己平時摸不出嗎？」

 

「這個必須得手術切除，然後拿著去做病理」

 

婦科主任皺著眉挪動鼠標準備辦理入院。

 

我媽臉一紅窘迫的摸了摸肚子。

 

「我還以為是懷了呢」

 

「醫生，我五十四了都沒絕經，肯定是老天爺執意要讓我有個兒子，讓我給周家留個根」

 

她語氣試探。

 

「你看能不能吃藥消掉啊？我聽說做手術很傷子宮的」

 

「我得給我家寶貝兒子提供最好的發育環境啊!」

 

「不能讓他輸在起跑線上！」

 

主任的手一頓，嘴角抽搐。

 

這麼些年見過不少妖魔鬼怪聽到這幾句話還是不免怒上心頭。

 

「我的意思是切除子宮！」

 

「你年紀大了，不適合再生育」

 

「B 超結果顯示你的肌瘤差不多有 12cm 跟四個月孕婦一樣大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切除子宮！」

 

「再說，什麼留根不留根的，難道你女兒就不是根了嗎？」

 

嚴厲的說完，看著我母親撇著嘴沒什麼反應，婦科主任嘆了口氣對站在一旁的我使了個眼色。

 

前世，我確實關心她的身體，極力勸說她聽從醫生的建議切掉子宮。

 

她情緒崩潰不斷扇我巴掌咒罵我。

 

「都是生了你這個喪門星，害得我得了子宮肌瘤！」

 

「我一定要生一個兒子，不能讓你這個自私鬼當獨生女了！」

 

我隻當她一時鬱結於心，還是溫和的勸她說不切子宮的壞處。

 

那些可怕的字眼讓她冷靜下來，不情不願的同意切除子宮。

 

住院期間，因為埋怨，她一直將我當成奴隸使喚。

 

我也當她更年期脾氣暴躁為由不斷洗腦自己。

 

就像她從小到大跟我說的。

 

獨生女享受了家裡全部的資源和愛，肯定要付出的更多。

 

兩年後，她的老閨蜜邀請她參加自己兒子的周歲酒。

 

席間，她的老閨蜜笑得臉上起了褶子，炫耀自己兒子遇上了來小區拍戲的劇組。

 

不僅出生幾天就有了演戲的機會，是小區人人稀罕的小童星，還賺了很大一筆演出費。

 

第二天早上，我媽難得殷勤的給我煮了一鍋粥。

 

慈愛的哄著我喝了很多。

 

我很少體會過這種濃烈到窒息的親情，腦子一窒便聽勸的多喝了很多。

 

等到我毒發的時候，她才和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的父親暴露出自己猙獰的面目。

 

我捂著肚子，嘴角溢血。

 

不敢置信的問著為什麼？

 

因為貪戀他們一點點施舍出來的愛我一直做個懂事的女兒。

 

推心置腹，聽話順從，甚至沒有自己的主見。

 

哪怕結了婚每個月的工資都全部上繳。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不然我還能給你爸生個帶財的童子」

 

「你就是自私！想當獨生女，霸佔著我們不願意看到我們將愛分給弟弟！」

 

我爸也一臉怒氣的拽著我的頭發。

 

「要不是你勸你媽切了子宮，我周建發不會沒有兒子!我老周家不會絕後！」

 

「你自己傍了個大款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隻把那點工資扔給我和你媽」

 

「這麼不孝順的女兒不如沒有！」

 

被拽著頭發的刺痛與毒發時的絞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捂著肚子，看著下身漫出紅色液體。

 

那是我和丈夫愛情的結晶。

 

2

 

「小姑娘，你和你媽商量吧，好壞我都跟你們說了」

 

看對我使眼色一直沒什麼反應，醫生不耐煩的按鈴呼叫下一個病人。

 

我早已經收斂好情緒，扶著我媽走了出去。

 

「瑤瑤啊，醫生說的可嚇人了，你說媽該不該直接切了子宮啊」

 

她一臉無助的看向我。

 

我內心冷哼一聲。

 

該怎麼做，你心裡不是早就有打算了嗎？

 

我知道她並不想切，因為她做夢都想生個兒子。

 

早些年因為一些政策問題，他們沒敢要第二個孩子，等到國家開放二胎的消息一出來，他們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甚至我後面才知道，他們夫婦惡意揣測我，一開始還不敢告訴我他們要二胎的想法。

 

也正因如此，前世我才更加偏重她的身體健康。

 

在主任辦公室的時候就極力勸說她聽從醫生的建議。

 

「媽，這我可不能給你做決定，那醫生說的後果挺可怕的」

 

我摸了摸手臂，模稜兩可的打著哈哈。

 

她面色一變，刻薄的瞪了我一眼。

 

「連點建議都給不出，我生你有什麼用！」

 

我絞著手努力學著之前的模樣，畏畏縮縮的給出了個建議。

 

「那......切掉？主任不是說了嗎，全部切掉都不會復發惡變了」

 

和趙津婚後我已經在逐漸改變自己面對原生家庭的態度了。

 

重生後更是對這個給我帶來痛苦的夫婦深惡痛絕。

 

裝起以前來還是有點破綻。

 

但好在她現在剛得知自己得了子宮肌瘤，還要考慮切不切子宮，所以沒有發覺我細微的變化。

 

「其實我和你爸一直還想生個孩子，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又到了結婚的年紀」

 

「到時候婆家要是強勢欺負人，我和你爸兩個人也力不從心沒辦法替你討回公道」

 

「啊？」我故作驚訝。

 

「怎麼？你不同意！」

 

「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育成人，決定生二胎也是為你好，為了以後幫襯你，你有什麼資格不同意！」

 

「周瑤，作為獨生子女不能太自私了！」

 

她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沒有收斂一絲力道，疼的我火辣辣。

 

我趕忙叫她，不然就是大庭廣眾下一陣毒打。

 

「媽！我沒有不同意，我這不是事先不知道你和爸還要生二胎嘛」

 

「我剛剛聽你和醫生說要生大胖小子，我還以為是你找的借口呢」

 

「你看你都快五十五了，我以為你沒這個需求了」

 

我的聲音同她從小不顧場合打我一樣沒有收斂。

 

市醫院來往看病的病人絡繹不絕，聽到聲音的都獵奇般看了過來。

 

「S丫頭，小點聲！」

 

她臊得慌，連忙扯著我去了角落。

 

我沒事人一樣，繼續說著。

 

「媽，既然你還想給我生個胖弟弟，給周家生個根，那肯定不能切掉子宮啊！」

 

我一臉貼心的囑咐我媽。

 

「不僅不能切，還得給你好好補補，什麼蟲草雞啊，清蒸鱸魚啊每天吃上三頓！就像你說的不能讓弟弟輸在起跑線上」

 

我媽聽了果然喜笑顏開，一臉滿意的點頭。

 

「這麼些年果然沒有白養你，以後你弟弟出生了，好好照顧你弟弟，畢竟那可是你媽拼了老命生下來的」

 

說到這，她臉色一變。

 

「可是，不切不會有事吧？那婦科主任說的嚇S人，什麼失血休克什麼惡變的」

 

她還是有些惶恐，但既要又要。

 

我淡淡一笑，看向貼在婦科走廊的教育科普，語氣平靜詭異。

 

「當然沒事啦，醫生總是要誇大一點才好嚇S你，你不怕得住院治療，醫院怎麼會賺錢呢？」

 

「而且弟弟是個福星，隻要你懷上了他，沒有了月經血的供養，那瘤子就不長了」

 

我媽聽到這句話果然放松了下來，忍不住啐一口醫院的黑心。

 

最後連醫生開的檢查項目都沒做完就帶著我離開了醫院。

 

3

 

回到家後，我媽就以自己患病並且要養胎的理由制定了一長串我要做的家務。

 

我站在門框處冷眼看著她還在不停地增添事項，嘴裡不停念叨著。

 

「懷孩子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不僅要給我補也得給你爸補補」

 

「周瑤，我和你爸養育了你這麼多年，現在就是你回報我們的時候」

 

「每天中午的伙食一定要有營養，至少要四菜兩湯」

 

「烏雞蟲草間隔一天要出現一次，水果就買榴蓮車釐子吧，貴的總沒錯」

 

「喝的的話，你等會去買點藏紅花吧，泡起來讓我補補氣色」

 

說到這，她才滿意的從自己制定的計劃中抬起頭，仿佛已經提前享受到了我任勞任怨無微不至的伺候。

 

我爸作為生孩子時出力的種豬，此刻也翹著二郎腿躺在沙發上沒有任何異議。

 

哦，有時也會強調幾句自己喜歡吃的菜色。

 

我快速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那張長達我大腿的條子。

 

上面有一大半是我從小做到大的活。

 

我爸是個大男子主義，因為接了爺爺的班當了個單位小領導。

 

他信奉所謂的君子遠庖廚，覺得男人應該在外面打拼事業。

 

不僅不允許家裡的事情來煩他，也不允許我媽出去工作。

 

一個被子睡不出兩種人，我媽樂得在家做嬌妻。

 

可我爸創造出的條件圓不了她的嬌妻夢。

 

沒有錢請保姆，沒有錢出去購物。

 

順理成章，從我懂事起就開始被迫包攬了家裡大部分的家務。

 

永遠洗不完的衣服和碗筷，要壓榨學習時間才能做出的飯菜。

 

隨處亂扔的垃圾臭襪子和挑三揀四的埋怨。

 

與其說他們生了個女兒不如說生了個伺候他們的老媽子。

 

以前，我看到別人家的生活模式也曾小心翼翼的提出可不可以不做那麼多家務活。

 

面對的卻是我爸將我當做空氣，指責我破壞家裡和諧氛圍，最後甩手離開。

 

我媽則是哭天搶地，話語間還不忘 pua 我。

 

說來說去就因為我是獨生女，享受了他們全部的關愛和家裡的資源。

 

她不止一次用不甘的眼神看向我憤憤道：

 

「等我和你爸S了，家裡的一切都是你的，現在辛苦一點怎麼了？」

 

家裡的一切？

 

家裡有什麼？

 

他們對外一直感慨女兒就是省心省錢，從來沒有想著為我以後著想。

 

錢是有多少就用多少。

 

還是說這戶隻要我不按時打掃就能變成垃圾堆積場的破舊單位房？

 

我將那張長條子原封不動的遞回去，故作一臉為難，輕飄飄道：

 

「爸媽，我怕是辦不成！」

 

不等我媽變了臉色，原本還一臉舒坦躺在沙發上的人猛拍了一下茶幾。

 

「你什麼意思！以前都能幹現在不能幹了？」

 

「做女孩子的就是要賢惠，我們這是在提前替婆家鍛煉你！」

 

「還是你心裡怨恨我和你媽要生二胎？！」

 

我媽也跟著幫腔。

 

「是啊，我們不是給你剩了四分之一的工資嘛，為什麼這麼自私不肯為家裡奉獻一點點」

 

呵，真是眾志成城的夫妻。

 

4

 

看著這兩張豺狼虎豹般貪婪地面孔。

 

仿佛要將我剝皮脫骨榨幹最後一滴鮮血。

 

所以我前世為什麼這麼眼瞎呢？

 

顧念和他們的血緣親情？

 

可他們哪裡給過我。

 

前世趙津說的沒錯：

 

與其賣力討好那些早已將你當做犧牲品無情壓榨的人，不如舍棄所期盼的那些虛無，更愛自己一些。

 

隻遺憾我前世想通的太晚了，最後失去了所有。

 

看著因為我的拒絕已經發怒的兩人，我揚起淡淡的笑，解釋道：

 

「我當然願意為家裡奉獻了，以前這些不都是我做嘛」

 

「你們給我留的那些工資我都用不完，貼補伙食也沒什麼問題」

 

「再說，媽準備懷的可是我的親弟弟，我一個做姐姐的不對他好還有誰對他好！」

 

我體貼的走過去幫她順著氣。

 

聽到我服軟的這幾句話他們輕哼一聲，火氣是下來了，隻是我爸還是不放心問道。

 

「那你剛才說辦不成是什麼意思？」

 

我低下頭羞澀一笑，「這不是因為趙津嘛......」

 

聽到這個人名兩人的氣焰徹底是消了，我趁熱打鐵，得寸進尺。

 

「媽，你那個工資還得全部還給我，這陣子我也不能上繳四分之三的工資了」

 

我媽仿佛被踩著尾巴的貓，一下子炸了起來。

 

「我不同意！」

 

「女孩子家家有錢就會去學壞」

 

我懶得看向她，轉而對另一個還有點腦子的人說瞎話。

 

「爸，你也知道像趙津這種有錢人出入場合花費都不少，我也得有點小錢傍身吧，時不時給他買點小禮物哄哄他」

 

「雖然看得出他對人大方，但我也不能處處讓他花錢啊」

 

「免得讓他覺得我是貪圖他物質的女人」

 

趙津，是我前世的丈夫。

 

安排我和他相親也是這對夫婦這輩子對我做過唯一一件好事。

 

不過他們不是為了我，而是因為趙津有錢。

 

前世我很抗拒，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賣給了趙津。

 

奈何反抗不了這對夫婦左一言右一語的賣慘和口口聲聲的為我好。

 

好在最後我和趙津還是相愛了，他像一座避風港一樣無限容納我的脆弱，我也發現了他冷漠狠戾下的柔情。

 

......

 

「蘇娟，你把錢給周瑤」我爸開口說話了。

 

我媽還是不S心，嘟囔道：

 

「哪裡需要這麼多錢啊，我生兒子養胎不要錢啊」

 

5

 

我一臉諷笑的看著不肯給錢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