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咳嗽的藥給你買回來了。”
曹母對著房間喊了一句,“鎮上朱醫生那開的,這老醫生,治咳嗽有一手。”
“家裡好像沒煤氣了,我去隔壁全叔那借點開水給爸喝藥。”
女孩轉身就要出門。
“借啥子開水呦,冷水將就喝就是了。”曹母卻是擺了擺手。
女孩苦笑一聲。
冷水喝藥,也不是不行。
“我出門買藥,那群王八羔子沒再來找事吧?”
曹母緩了好一會兒,身子也暖和了不少,一邊說著,一邊將塑料袋裡的藥拿出來。
女孩搖了搖頭,“媽,他們沒來。”
兩人口中的‘王八羔子’,指的是拆遷隊的人。
仁和村的位置不錯,又是靠近工業園區,上頭有人準備買下這一整片地皮蓋廠房。
但拆遷款低的離譜。
也沒給安置房。
賣了房子,隻夠在城裡交個首付的。
不少家裡有田有地的鄰居,折算下來之後還是很劃算的,樂呵呵地拿了拆遷款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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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一些像曹家這樣,主要收入靠打工,房子就是唯一安身之所的人家。
不肯接受拆遷條件,便成了“釘子戶”。
“這些人,天天就知道催著我們搬走,也不說清楚補償的事。”
曹母將藥盒擺在桌上,眉頭擰成了個疙瘩,“這日子可真難,他們就盯著咱們這些沒背景的,使勁兒壓價。”
“那些搬走的人,也不知道以後住哪,反正咱可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把房子交出去。”
曹父也在一旁嘆息。
對於底層沒有背景的人來說,就是任人宰割。
這段時間。
因為他們不肯搬走,拆遷隊那邊已經開始斷水斷電。
這大冷的天,沒有水電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小瑩,斷電的你不用擔心。媽買了個大功率充電寶,上班的時候帶去廠裡,把它充滿電再帶回來。”
曹母倒是比較樂觀,“咱就薅廠裡這點羊毛,也能勉強維持家裡的用電。”
“媽,這……不太好吧?”曹瑩哭笑不得。
“這有啥子不好的?”
曹母理直氣壯,“我在廠裡一天當牛做馬 13個小時,一人當成三人用,薅點羊毛怎麼了?”
“再不濟,我義務加班一小時補回來嘛。”
理是這個理。
好像也沒毛病。
“對了,咱家不是還有外傷的藥?”
曹母像是想到了什麼,朝著櫃子走去,一邊翻找一邊說道:“剛剛回來聽趙嬸說,趙叔不肯搬,被拆遷隊的人推倒,腿給摔傷了。咱這藥雖然普通,好歹能給人救救急。”
“那些人怎麼能這樣!就沒人管管嗎?”
曹瑩聽了很是氣憤。
曹母找到藥,輕輕嘆了口氣,“咱平頭老百姓,能指望誰來管吶。這世道,有時候就是這麼欺負人。”
“要是哥哥還在的話,他們肯定不敢這麼欺負人!”
曹瑩恨恨地捏著拳頭。
稚嫩的小臉上布滿了怒意。
曹母把藥放在桌上,無奈地搖了搖頭,“孩子,別想這些了,你哥他……已經走了。別讓他在那頭還掛念著咱。”
一番話雖然說的輕松。
但紅了的眼眶還是出賣了她難過的思緒。
曹瑩低了低頭,不想讓曹母想起哥哥的傷心是,急忙收起了難過的思緒,“我知道了,媽。”
“我去給趙嬸送藥去。”
曹瑩拿起桌上的要,就往院子外走去。
還沒走幾步,就瞧見幾個陌生身影。
為首的是個戴著眼鏡、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模樣斯斯文文,可周身卻散發著一股讓人不敢親近的氣場。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疊文件。
身後跟著幾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
“媽——”
曹瑩心中“咯噔”一下。
直覺告訴她,這些人就是拆遷隊的。
下意識地就想往屋裡躲。
“哎,這小姑娘,害怕什麼?”眼鏡男臉上浮起無奈的苦笑,微微搖了搖頭,“我們又不是洪水猛獸。”
曹瑩哪敢輕信,腳步頓了頓。
依舊警惕地盯著他們,雙手不自覺地揪緊衣角。
此時。
屋內曹母聽到動靜,快步走了出來。
將曹瑩護在身後,目光直直地看向眼鏡男,“你們又來做什麼?拆遷的事,我們不同意,沒得商量。”
“曹家嬸子,先別著急拒絕啊。”
眼鏡男上前一步,遞出手中的文件,“這是最新的拆遷補償方案,上頭重新核算過了,條件比之前好了不少,你看看。”
他說話時,臉上浮現著笑容。
隻是這笑容看似溫和,但卻給人一種笑面虎的感覺。
“再好能好到哪兒去?”
曹母並未伸手去接,冷哼一聲,“之前給的那點錢,連根毛都不夠,想讓我們搬走,不可能。”
曹瑩躲在母親身後,打量著眼前這群人。
這時,一個五大三粗的家伙不耐煩了。
他往前跨了一步,粗聲粗氣地吼道:“別給臉不要臉啊,這已經是上頭開恩了,再拖下去,可沒好果子吃!”
“曹家嬸子,這是沒得商量了?”
眼鏡男溫和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漠,目光直直地盯著曹母。
“沒得商量!”
曹母十分硬氣,“每平方一千五,打發要飯的呢?我一家老小,就指望這房子過日子,就這點錢,縣城裡付個首付都不夠!”
曹家屋子雖然破了點,但日子過的並不窮。
老兩口平時在廠裡上班也能應付開銷,曹凝以前每個月也會從部隊裡打錢回來。
曹凝死後,部隊的撫恤金也不少。
但曹家父母並不打算動這筆錢去縣城買房,更加不同意老家的房子就這樣賤賣了。
“你個老太婆,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五大三粗的家伙被曹母的態度徹底激怒,猛地往前又跨了一大步,粗壯的手臂揮舞著,大聲咆哮:“今天不籤字,明天就讓你嘗嘗苦頭!”
說著,還作勢要往屋裡闖。
第338章 我哥哥不是逃兵,他是英雄!
眼鏡男眉頭一皺。
但卻沒有阻攔那莽漢。
隻是將目光轉向曹母,語氣裡多了幾分威脅的意味,“曹家嬸子,你可想好了,這村子遲早都得拆,你們拖著,改變不了什麼。到時候真強制執行,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你們這是強買強賣!”
身後的曹瑩忍著害怕,站出來憤憤開口,“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就不信,這天下就沒個說理的地方!”
就在這時,周圍鄰居聽到動靜,紛紛走出家門,圍了過來。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
“這拆遷隊太過分了,就給那麼點錢,誰願意搬啊?”
“就是,咱們祖祖輩輩住這兒,說拆就拆,哪能這麼容易答應。”
“讓他橫,不就是斷水斷電,老頭子我一把骨頭了不怕你!”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對拆遷隊的不滿情緒逐漸高漲。
這些都是村裡還沒同意籤字的鄰居,面對拆遷隊每天的騷擾,早就心生怒意。
“不識趣,老子給你點顏色瞧瞧!”
莽漢徹底被怒火衝昏頭腦,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打算把曹瑩推開。
曹瑩嚇得花容失色。
“汪!汪汪!”
一條大黃狗剛好從外面撒歡回來,原本歡快的步伐猛地頓住。
看到自家小主人被欺負。
馬上朝著莽漢‘汪汪’直叫衝過去。
“滾開!畜生!”
緊接著。
莽漢抬起腳,對著撲來的大黃狗就是狠狠的一腳。
“砰”的一聲悶響。
大黃狗被這一腳踢得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悽慘的拋物線,最後重重地摔落在地,發出一陣哀鳴。
它掙扎著想要起身。
卻因劇痛而癱倒在地,四肢抽搐,嘴裡不斷地嗚咽著。
“大黃!”
曹瑩見狀,朝著大黃狗奔去。
她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憤怒與心疼。
曹父扶著門框,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莽漢,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們……你們簡直就是畜生!咳咳……連條狗都不放過!”
眼鏡男原本還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看到這一幕,眉頭皺得更深了,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他依舊沒有出聲阻止。
此時,周圍鄰居們的憤怒徹底被點燃。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嘈雜的怒罵聲。
“太過分了!怎麼能打人還踢狗!”
“這拆遷隊簡直無法無天了!”
“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這事沒完!”
眾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愈發激動,將拆遷隊的人團團圍住,大有要將他們就地討個公道的架勢。
“怎麼,你們也想像這個畜生一養?”
莽漢揮舞著粗壯的手臂,朝著周圍憤怒的鄰居們叫嚷。
人群中大多都是一些老有婦女,看著莽漢兇神惡煞的威脅,瞬間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這樣才識趣嘛。”
眼鏡男見狀,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無論用什麼手段,今天非讓你們籤字不可!”
莽漢收到命令,陰惻惻冷笑一聲就要朝著曹家的屋子裡走去。
“你——”
曹母臉上怒意攀升。
“劉隊,這有些不太好吧?”
眼鏡男身旁一個大漢小聲地在他耳邊嘀咕,“聽說這家還是功勳之家,他兒子當兵的,不能搞得太過。”
“當兵的?”
眼鏡男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一僵,眼神中閃過一絲猶疑。
“別聽他們唬人。”
莽漢露出冷笑,“當兵的又怎麼了,我打聽過了,他兒子就是部隊裡站崗放哨的,說白了就是個看門的。”
他臉上滿是不屑。
“一個看門的有多大能耐,聽說還是個逃兵,連累了很多人凍死。”
“你!你胡說八道!”
曹瑩眼眶通紅,她站起身來怒視著他,“我哥不是逃兵,我哥是英雄!”
“英雄?我看就是個傻帽!”
然而,莽漢卻絲毫沒有收斂,反而越發囂張。
他雙手抱胸,臉上掛著嘲諷的冷笑,“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去送死。再說了,就算沒死又怎樣,一個站崗放哨的,還能拿我怎麼樣?”
眼鏡男聽著莽漢的話,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雖然也想盡快完成拆遷任務,但心裡清楚詆毀英烈是大事。
一旦傳出去,事情鬧大了。
自己也脫不了幹系。
“行了,別亂說,趕緊辦正事。”他低聲叱喝。
“怕什麼,他們能把我怎樣?”
莽漢不耐煩地甩開眼鏡男的手,“今天這字,他們籤也得籤,不籤也得籤!”
說著,他再次朝著曹家屋子走去。
曹家三人氣得渾身顫抖。
“你想做啥子?”
曹母率先衝了過去,張開雙臂,將屋子的門死死護住,眼中滿是決絕:“你們這群天殺的,別想踏進我家一步!”
“我兒子是英雄,他保家衛國,沒給我們丟臉,倒是你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
“就是,我哥哥不是逃兵,他是英雄!”
曹瑩也跟了上來。
緊緊站在母親身後。
……
“你們家也沒個門牌號,挺難找啊。”
蘇淺已經到了仁和村。
村子裡不比小區,有具體的位置以及房門號,她隻能在聊天群裡打開直播畫面跟曹凝聯系。
“話說,這次不會再給我帶錯路了吧?”
蘇淺看著直播畫面那頭的曹凝,一臉無奈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