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延舟卻知道他為什麼問,平靜回答:“是,之前差點就進了程氏,成了副總的秘書,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副總還記得。”
樓藏月剛從碧雲辭職,到處找工作的時候,就想過進程氏,當時連勞動合同都基本敲定了。
副總笑笑:“人才難得,難免會比較惦記。她現在也不在程氏了嗎?”
聞延舟垂眸看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他的無名指上還戴著婚戒,鑽石像有生機,閃著細微的光,他輕扯嘴角:“她不在了。”
副總惋惜,但也沒再說什麼,握手後就先走了。
何清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原來有些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是無聲無息,圈子裡應該有不少人記得,碧雲集團曾經有一位很厲害的首席秘書。
·
他們沒在西宮久留,隨後也離開。
走在走廊上,突然有個人影,從某個包廂裡跌跌撞撞跑出來,險些撞到聞延舟身上。
聞延舟直接後退了一步,沒讓那人碰到,女人摔在地上,倉皇失措地仰起頭,看到是他後,臉上竟然流露出大喜。
緊接著,她就爬過去抓住聞延舟的褲腳:“聞總救我,聞總您救救我!”
聞延舟站著沒動,而那個包廂,緊接著又跑出了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頭發,就要將她扯回去。
“臭婊|子!出來賣還裝什麼貞潔!”
“我沒有!我不是!我是被人騙來的,我隻是缺錢,所以才找答應這份過來,但沒說要賣……”
“缺錢就好好伺候老子,伺候好了,要多少錢,老子給你!”
Advertisement
“不要!不要!聞總救我,聞總!”
女人聲嘶力竭地喊,聞延舟的表情沒有起一點波瀾,那男人咒罵:“什麼狗屁聞總!今天你就是老子的!我看誰敢來壞老子的好事!”
他話音落下,聞延舟就喊了一聲“何清”,何清明白,立刻就說:“來人。”
保鏢立刻出現,將肥頭大耳的男人抓了起來,男人不明所以還在叫囂怒罵:“誰啊!誰敢多管闲事!”
何清上前:“這位先生,西宮沒有強迫女人的規矩,如果你不遵守這個規則,那這申城,您也不必留下去了。”
“你們……你們……”
“我們是碧雲集團,聞家。”何清說完,男人的醉意就消失的了一大半,立刻就知道自己誤惹了什麼大人物,連聲道歉……
而聞延舟已經往外走,誰都沒沒理,後面的事,手底下的人自會處理。
走出西宮,他剛要上車,那個被救的女人追了出來:“聞總!聞總,謝謝您救了我……您還記得我嗎?”
聞延舟的目光從她臉上蜻蜓點水那般掠過,不認識,沒說話。
這個女人,其實就是上次聞延舟和岫鈺他們在西宮聚會,包廂裡那個企圖勾搭聞延舟的狐狸眼女人。
她咬著唇:“剛才真的謝謝您,如果不是您,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我真的不是賣的,我家裡欠了錢,我是為了還家裡的債才會出來陪酒,上次也是……”
聞延舟沒興趣聽這些,直白打斷:“所以,你追上來,想幹什麼。”
“我、我聽說您那天的婚禮沒有辦完……”狐狸眼女人知道自己改變命運的機會可能就在這一刻,她鼓足勇氣,“我可不可以留在您的身邊,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聞延舟這才將正眼,落在她的身上。
第558章 敲了三下門
狐狸眼女人期待地回視聞延舟。
她覺得他一定會答應,他在婚禮上出事,正是失意的時候,都說女人是撫慰男人傷口的一劑良藥,她這麼乖,又這麼聽話,他一定會收下她!
然而。
她卻在聞延舟臉上,看到了諷刺的神色。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聞延舟就反問:“是什麼給了你,我結不成婚,就會看上你的錯覺?”
狐狸眼女人整個人都愣住。
聞延舟無悲無喜這麼多天,第一次露出嘲弄的神情:“我若需要女人,多的是選擇,你有哪裡特別?覺得模仿她的經歷就能替代她,你覺得你哪裡配?”
家裡欠債、被迫自救、遇到歹人、險遭非禮、碰巧遇他、無助求救……如果今晚有雨,那這個場景就跟他當年遇到樓藏月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聞延舟從來就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善良人。
他當年救樓藏月,隻是因為她是樓藏月,至於別人,別說她是演的,就算是真的,他都沒什麼要管的闲心。
更不可能收了她帶在身邊。
他對替代品,沒興趣。
“……”狐狸眼女人難堪到臉色發白,說不出話。
聞延舟徑直上車,何清處理完事情出來,看了女人一眼,也什麼都沒說,上車,車子就這麼從狐狸眼女人面前開過去。
女人愣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露的破綻……
是,她是演的。
她太想到他身邊了,所以才到處打聽,打聽他的新婚妻子是怎樣的人,跟他是怎麼認識,她以為這樣做就能觸動他,達成所願。
原來沒用,他那樣的男人,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誰都高攀不起。
……
聞延舟坐在車後座,路燈不斷從他白皙清俊的臉上掠過,他轉了轉無名指上的婚戒。
他跟樓藏月的“雨天初遇”,沒有外人知道,他甚至沒跟岫鈺他們說過,所以這個女人從哪兒打聽來?
有人故意放給她的?想安排她接近他?目的是什麼?
他說:“去查那個女人。”
何清說:“好的。”
他放下手:“下周的慶功宴,好好準備。”
何清也是說:“明白。”
·
碧雲、沈氏和柳氏達成新合作,共同成立一家新公司,各持股20%,由吳慈生擔任法人和法律顧問。
這次合作,是商圈四大豪門的第一次聯手,自然也成了商界的一大盛事,為此碧雲還特意舉辦了一個慶功宴。
宴會極盡奢華,一掃半月前那場驟變的婚禮留下的陰霾,聞延舟也已經不復病態,非但出席宴會,還親自登臺與另外三家一起為新公司的招牌揭布。
臺上的紅布緩緩落下,臺下的媒體閃光燈此起彼伏,都共同見證——四盛集團的誕生。
四盛,四海,一字之差,後者已經是倒在二十六年前的一段“不光彩”的歷史,甚至已經沒幾個人記得,前者才是現在以及以後的萬眾矚目。
之後的宴席也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放眼看去皆是名利場的紙醉金迷,歡聲笑語。
聞延舟就站在那裡,頭一次不在意媒體的跟拍,也不拒絕賓客的寒暄,於是閃光燈和鏡頭就記錄下聞總今晚意氣風發的一幕幕。
敬酒的來者不拒,道賀的說聲客氣,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西裝,矜貴優雅,無可比擬,他又是申城聞家,那位無可比擬的繼承人。
眾星拱月的浪潮下,所有見不得光的真相都被卷進海底,消失不見。
另一邊,千裡之外,巨大的遊輪如同海上的一座孤島,正在緩慢地航行。
它被藏在夜色裡,前方一片黑茫茫。
甲板上,燈光不明不暗,商時序穿著白色的西褲和襯衫,襯衫版型休闲寬松,沒有扎進西褲,顯得有些松垮,海風灌進來,在他後背鼓成一個“大包”。
他腳下也隻趿了一雙人字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隻是在進行一場遊輪旅行。
隻是他手裡拿著一大瓶輸液,到了第三層的一個房間,他知道房間裡的人多半沒有醒,但還是敲了三下。
第559章 隻差兩公分
不出所料的沒有回答,商時序自己推開了門。
房間窗戶緊閉,隻開著空調換氣,沒讓鹹湿的海風跑進來,驚著床上躺著的人。
她一直這麼昏迷著,這半個月來都沒有睜開眼,因為重傷,失血過多,哪怕搶救那天輸了很多血,現在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商時序算好時間來的,她正輸著的那瓶液剛好滴完,他將輸液管的針頭拔下來,換到他帶來的那瓶藥,調好速度,繼續往她身體,注入維持生命的能量。
佣人正打算幫她擦擦臉頰和雙手,商時序表示他來,佣人便無聲地退下了。
他將幹淨的毛巾在溫水裡浸湿,擰幹,再一點點地潤過她沒有生氣的容貌。
很漂亮的一張臉,即使憔悴,慘白,病態,依舊很漂亮,鼻子小巧而立體。
老人說,鼻梁直的人,脾氣也倔,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是沒有道理。
否則她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擦到脖頸,她脖子上也有傷口,看得出來是被刀割的,下手很重,差一點就要割到脈搏。
商時序又本能地試了一下她的脈搏,腦海倏地掠過那一日——
噗通一聲。
樓藏月的身體被丟入大海。
她胸口中箭,似乎已經沒了呼吸,不會再掙扎,也不會再自救,血從她胸口的位置滲了出來,暈染得她身體周圍一片淡紅。
她雙手雙腿都是毫無知覺的樣子,來自四面八方的水壓碾著她不斷往下沉,要讓她消失在海底。
大海安靜,空靈,卻有一種向生而死的絕望。
直到又是噗通一聲,商時序縱身跳入海裡,一束光追在他的身後,跟著他一起朝樓藏月延伸而去。
像一個救贖,一條生路。
他沒有帶任何潛水用品,樓藏月沉得太快,他有些追不上,快到彼此的生理極限時,他終於抓住她的手。
商時序在海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抵抗著水壓將她拽到自己懷裡,緊緊抱住,然後像人魚,流暢地翻身,朝海面遊去。
商時序永遠都不會忘記,樓藏月全身湿漉漉,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裡,他摸不到她脈搏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變成黑色。
要不是池南和桑杉說先救樓藏月要緊,他早就去跟聞延舟算這筆賬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終究是把人救回來,即使她現在的呼吸還很微弱,但起碼人還是活著。
那支箭,距離她的心髒,隻有兩公分。
“阿月,阿月。”
商時序琥珀色的眸子深深注視著床上的女人,輕聲呼喊她的名字,隻是樓藏月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醫生說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真是傷得太重,加上她求生的意志不強,所以才沒醒過來,而到底什麼時候能醒,也無法確定。
商時序喉結滾動,低聲問她,也問自己:“十一年前,我是不是,應該把你帶走的?”
即使那時候有諸多不確定,帶她一起走也並非最佳選擇,但好歹他在她身邊,他絕對不會讓她傷得這麼重,又這麼深。
第560章 他算得了什麼
擦拭完,商時序開了床頭的一盞暖色燈,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一頁,給她念故事。
醫生說多跟樓藏月說話,能刺激她醒過來,這段時間,商時序跟她說了很多話了,已經沒有新的話題,隻能給她講故事。
池南來給商時序送晚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猶豫著問:“商總,小姐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
商時序一頓,然後清淡道:“不會。”
可都已經半個月了……池南抿唇:“我到現在都記得,小姐在水城抓住我偷拍她的事,那時候她好好。”
商時序走了一下神,然後垂眸,輕輕翻過一頁書:“她以後也會好好的。”
池南低著頭,慚愧極了:“等小姐醒來了,我親自跟她解釋,跟她道歉,我辜負她的託付,沒能把樓夫人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