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人會對他們心軟。
百姓看著這一幕,最開始是滿心的痛快,可痛苦之後想到已經回不來的親人,痛苦湧上心頭,悲傷痛哭。
“老天有眼,這群畜生終於遭報應了......”
“你們這一家子畜生,壞事做盡,活該下十八層地獄,可憐我的羽兒,他才八歲啊,我的羽兒啊......”
“我的娟子,我家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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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殺了啊。”一道青年的聲音帶著有些難以置信,那不是一人,而是一個二等世家,頃刻之間就滅亡了。
雖然已經有確鑿的證據,但沒有經歷三司會審,直接就抄家斬首,這速度簡直史無前例。
蕭黎悠然的晃著腳:“不然呢,還挑日子?”
蕭景奕忐忑的坐下:“各大世家前來相救的人都被攔下,辰王有心拖延卻不得不下令,雖然他是奉旨行事,可這些世家還是會記得是他監斬了高家......”
這是拉了所有世家的仇恨在辰王身上啊。
突然就覺得皇姐還是偏心他的,沒讓他來做這招人恨的事兒。
這要是他來辦這事兒,以後他睡覺都不是噩夢這麼簡單了,那是壓根兒不敢睡,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一睡不醒了。
“阿姐怎麼說服辰王的?”辰王可不會傻到明知道有坑還往裡面跳。
按照辰王的德行,此刻應該跟那些世家站在一起勸說陛下才是。
一陣風吹來,帶著空氣裡濃鬱的血腥味,蕭黎微微蹙眉,抬手放下了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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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在意的東西,自然就能說服他,就好像你......”
蕭黎手裡拿出那塊金牌,隨手丟給蕭景奕:“張德快死了,要問什麼就趕緊去。”
蕭黎的話很傷人很現實,辰王必然是有什麼被她拿捏住了才願意接下聖旨去幹得罪人的活兒,而蕭景奕也是因為有求於她才甘願被她利用。
他們雖然都是先帝的孩子,可那點兒親情實在是淺薄得不值一提。
皇姐比他想的更清醒,也更無情。
死死抓住那塊令牌,心裡有些酸澀,他以為他們之間跟旁人是不同的......
“多謝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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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前,首輔陸蒼帶著一眾人勸說皇帝撤回對高家的聖旨,還沒過審就殺人,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這不符合律令啊。
可皇帝禁閉房門不見他們,外面的消息倒是一個有一個的傳來。
他們派去法場阻止的人都被攔下,高家的人沒能被救下來。
聽到高家人都被斬首,這群養尊處優的貴族都感覺到了深深的震驚,他們可都是開國功臣的後代,尊貴的世家大族,皇帝怎麼可以因為一群賤民對他們動刀子?
審都不審就濫殺無辜,皇帝簡直太拎不清了,也太殘暴了。
有些個也吃了所謂‘神仙’肉的官員本來心裡還惶恐,此刻不知為何突然就不心虛了,理也直了,氣也壯了,皇帝濫殺無辜,實在是過分,這事兒必須好好勸說勸說。
一個個打好腹稿,情緒激動,隻等皇帝一露面,他們就直言力諫,務必讓皇帝深刻意識到他的錯誤。
次輔王昌文從未覺得自己腰杆子挺得這麼直過,因為這件事情他們王家子弟沒人參與,瞥了眼陸蒼那張長滿褶子的老臉,陰陽怪氣道:“高家和陸家是姻親,素來關系親厚,這裡面的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還是說你才是那幕後主謀?看不出啊看不出,你這老匹夫心可真夠黑的,簡直人面獸心,其心可誅......”
然而陸蒼絲毫不管王昌文的挑釁,目光直至的看著御書房那道緊閉的門。
從未有這一刻讓他如此清晰的意識到,皇帝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御書房內,皇帝很慌,也很平靜。
慌是害怕這些大家族反撲,畢竟他自己寫的聖旨有多得罪人他也是知道的。
平靜是因為該殺的人都殺了,案子到了這個地步,陸蒼就算權勢滔天也無法壓下去,以後陸家不可能再有好名聲,而陸家要是反了,師出無名,定會被千古唾罵。
他終於想明白了蕭黎問的那一句:你要做世家的傀儡,還是百姓的帝王?
他向著世家,隻會被世家裹挾壓制,處處掣肘。
而他向著百姓,百姓會為他吞噬了世家。
第73章 東風猛烈,才剛剛開始
高家的死給所有人敲了一個震撼,讓百姓看到了皇帝的公平公正,也讓世家意識到皇帝的決心。
尤其是那些才把慘死的屍體帶回去準備搭靈堂的,一個個都顧不得悲傷,匆匆把人安排下葬。
此刻哪兒還顧得上去找兇手啊,生怕被人知道自家有人去過長春樓吃了人肉,隻想把自己徹底撇清出去。
哪怕那些世家都是二等家族,此刻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挺直腰杆說自己沒錯。
殺人吃肉,天理難容,就算是世家也不敢硬鋼。
一群人都當了縮頭的鹌鹑,但有一人不是,她堅決認定這裡面有陰謀。
柳雪茵想方設法終於見到了陸衍之,此刻她一身素稿,披麻戴孝,哭得雙眼通紅,好不可憐。
“衍之哥,我爹是被陷害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
“衍之哥,這一定是公主幹的,這是她的報復,她說要殺了我所有親近之人,這一定是她的報復,衍之哥你幫幫我,我爹死得好慘啊!”
柳雪茵哭得幾欲暈厥,依戀的看著眼前的竹馬,期待著他像以往一般安慰自己,為她解決一切困難。
然而,陸衍之卻緩緩扯開了她的手,用一種晦澀冷漠的眼神看著她:“雪茵你許是忘了,多年前,你爹醉酒,說這世上最美味的下酒菜還得是神仙肉,吃了一口,快活似神仙,你聽了之後鬧著說想吃神仙肉,然後被你娘打了,你為此找我哭了一頓。”
那時年少不知,現在往回想,細思極恐。
吃人的魔鬼一直就在身邊。
柳雪茵難以置信的搖頭:“不可能,我沒有說過,不可能的,我怎麼不記得了?”
陸衍之突然發現,再看這位一直讓他憐惜的青梅,好似變了模樣。
“那你要我如何幫你?”
柳雪茵沒察覺到他的變化,一如既往的信任依賴他,毫不掩飾心中的仇恨:“我要殺了她給我爹報仇。”
陸衍之:“案子還在查,你的猜測並無依據。”
柳雪茵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反駁自己的男人:“你不相信我?”
“我爹都死了,你竟然不相信我?”
“是她親口說要殺了我身邊所有的人,素錦,她當著我的面殺了素錦你知不知道?”
陸衍之疲憊的蹙著眉心:“柳叔叔沒了你傷心我理解,但你不能用這種理由給公主定罪,她是公主,豈能說殺就殺?”
柳雪茵歇斯底裡:“那我爹呢?我爹她怎麼能說殺就殺?”
陸衍之不欲與她爭論,柳雪茵傷心絕望的後退:“我知道了,原來我在你心裡也沒那麼重要。”
“陸衍之,我討厭你!”
下一刻,一陣風吹過,雨點緊跟著落下。
陸衍之站在屋檐下,而柳雪茵卻頃刻被大雨淋湿,但她卻倔強的往前走,沒回頭看一眼。
拐角處馬車上的蕭黎無語的看著這一幕。
她都拿一血了,這兩人還在這兒演偶像劇呢。
柳父的死,說真的,不算是誤傷,蕭黎在發現那個窩點準備布置的時候,就準備大殺一場。
柳父那天本是不準備去的,但蕭黎讓那些姑娘們用了誘餌,那天晚上幾乎上把常去的‘老客’聚集了一大半,柳父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就該死!
說來也是可笑,原劇情裡講的是柳雪茵和辰王蕭景鈺的愛恨糾葛,柳家人在其中都是心疼女兒和心疼妹妹的存在。
辰王因為被皇帝處處打壓針對,皇帝昏庸,幾次想要他命,然後他隨隨便便造個反就成了新帝。
辰王當了皇帝之後,世家還是世家,天下還是天下,而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追妻火葬場,以帝王之尊,不顧顏面,不顧朝政,以天下為聘,隻為讓柳雪茵重新再愛上他。
那些龐大根深虬結到威脅到皇權的世家不重要,那些世家下面的腐朽黑暗也不重要。
好像辰王換個身份當皇帝,為的就是用皇帝的身份去寵愛柳雪茵,讓她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然後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最終兩人生兒育女,成為天下人都羨慕的恩愛夫妻。
蕭黎懷疑自己跟他們生活在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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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西樓
子越跑出去一趟又一趟,回來之後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掌櫃姜叔的正在打算盤呢,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勸他:“不忍心就別去看了。”
滿西樓和長春樓相隔不到兩條街,直線距離不到百米,子越跟周圍好些孩子都混得熟,失蹤的孩子裡也有他認識的。
他怎麼沒想到自己那些玩伴失蹤後竟然遭遇了那樣的事情,而且還是那麼近的地方。
他想去看一眼有沒有自己認識的,可那堆積成山的白骨啊,他都不敢去細看。
他不是怕白骨,而是怕真的從裡面看到自己熟悉的臉。
今日那些白骨已經被收走了,因為很多難以分辨,所以全部收去城外一起立一個墳冢,還請了高僧來誦往生咒。
子越剛剛是去送他們最後一程的。
他心情很低落,沒回答掌櫃的話,突然聞到一股子濃鬱的酒香。
“姜叔,誰在咱們這兒喝酒啊?”
他們這兒是茶樓,可沒有酒,一般也不會讓人把酒帶到這兒來的。
姜叔指指樓上:“你心心念念的人來了,少東家陪她一起喝呢。”
子越驚訝:“美人姐姐?少東家能喝酒嗎?”
蕭黎也很在想這個問題:“你要是不能喝就別逞強。”
謫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兒,結果因為一杯酒嗆得不斷咳嗽,面紅耳赤的,這讓她很有罪惡感啊。
“咳咳......”少東家擺手:“抱歉,我這破身子,浪費了姑娘的佳釀。”
蕭黎給自己斟滿一杯,一飲而盡才回答:“我不是心疼酒,而是你這身體看著都費勁,什麼病,治不好?”
少東家喝著茶水潤利潤嗓子:“老毛病了,不要命,死不了,但治不好。”
他看著蕭黎一杯又一杯的喝:“姑娘今日看起來興致頗高,可是你等的東風到了?”
蕭黎舉杯的手一頓,隨即又是一口喝完:“到了,東風猛烈,才剛剛開始。”
第74章 也許,她就是他等的黎明
見蕭黎一口一杯酒,那叫一個瀟灑利落,少東家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不知該怎麼稱呼姑娘?”
蕭黎看過來,他連忙道:“在下宋君湛,若有唐突之處,姑娘見諒。”
“蕭黎,黎明的黎。”
宋君湛神情微動:“蕭姑娘。”
蕭黎放下酒杯,微微歪頭看著他:“我等的東風到了,那你呢?”
“少東家看著也不是尋常人等,守著這沒什麼生意的茶樓,你又在等什麼?”
宋君湛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向窗外:“姑娘聽說過科舉嗎?”
蕭黎挑眉,這世界不是世家舉薦制度嗎?怎麼還有科舉?
宋君湛一看她就是不知道,解釋道:“科舉是前朝的制度,為的是選拔有才學的治國之才,不論出身,隻要是家世清白的讀書人都可以參與。”
“但我朝開國之後,太祖皇帝大封侯爵世家,之後朝中官員皆出自世家大族,而後再無寒門子弟能爬上高位,世家把控朝政,架空皇權,打壓寒門,掐斷了寒門子弟施展抱負的機會不說,甚至隨意奴役他們,折磨至死也無處申冤。”
“十年前,先帝有意復興科舉,聯合了多位臣子想要改革,但卻被世家洞察了意圖,所有參與的臣子皆被冠以各種罪名下獄流放,沒幾年先帝也病逝,從此再無人提起科舉。”
“我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寒門子弟,空有一身學問,卻無處施展,隻能窩在這小茶樓,等待時機。”
蕭黎半晌沒說話,主要是不好接啊。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我沒有的,你問就是隻要我有,我都可以給你;可我要是真正有的,你問我願不願意給你,那我可能就要猶豫了,因為可能真得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