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風表情微滯，給她指了下衛生間的方位：“盥洗池下面的櫃子裡有幹淨的毛巾，隨便用。吹風機也在裡面。”

　　交代完，徐衍風出去了，他也得洗個澡換身衣服。

　　偌大的套間裡隻剩夏熙一個人，鼻腔有些痒，她又打了個噴嚏，不想自己感冒，因而沒耽擱，趕緊鑽進衛生間。

　　她沒選擇泡澡，站在花灑下淋了一會兒熱水，身體漸漸暖了起來，擦幹淨身上的水珠後，套上了徐衍風的襯衣。

　　徐衍風很有心，因為襯衣是拿給她當睡衣穿的，他挑的是柔軟親膚的面料，不是挺括的款。

　　一股極淡的木質香味縈繞在周身，夏熙聳了聳鼻子，有種被徐衍風抱在懷裡的感覺。她對著半身鏡扣扣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唇。

　　她從櫃子裡找出吹風機，先吹幹貼身衣物，將就穿上，然後吹頭發。

　　頭發又長又多，吹起來頗費時間，耳邊被嗡嗡的聲音佔據，夏熙沒聽到有人在敲臥室的門。

　　徐衍風洗過澡，換了一身深灰色居家服，敲了兩下門，裡面沒回應，但能隱約聽到吹風機的噪音，他心裡明了，不再催促，靠著門邊的牆壁靜靜等候。

　　良久，噪音停止，徐衍風再度敲門，夏熙這回聽見了，朝外面喊一聲“稍等”，拔掉插頭，將線纏繞在吹風機手柄上，收納進櫃子裡。

　　她用手當梳子，隨意順了順頭發，開了衛生間的門，再去開臥室的門。

　　徐衍風站門外，手拎一杯冒熱氣的茶飲，一股刺鼻的姜味兒飄散在空氣裡，不用問，是姜茶。不知放了多少姜，輕輕嗅一下，那股姜味兒都能直衝天靈蓋。

　　“廚師煮的，喝了。”他言簡意赅，視線刻意沒往她身上瞟。

　　開門那一霎，他呼吸停掉了一拍，他沒想到再簡單不過的一件白襯衣，穿在她身上會是那樣的效果。剛吹幹的頭發有些蓬松，被她盡數撥到腦袋一側，領口兩粒扣子沒系，兩彎鎖骨若隱若現，比她脖子上戴的那條銀色細鏈還惹眼。

　　徐衍風向來紳士，隻一秒就挪開了視線，可腦海裡卻還映著那幅畫面，久久揮散不去。

　　夏熙看了眼他手裡的姜茶，勾唇：“廚師怎麼會知道我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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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她想聽什麼，徐衍風為了減少扯闲話的時間，直說：“我吩咐的。”

　　“哦。”夏熙保持嘴角上揚的弧度，拖著尾音，伸手接過那杯姜茶，難聞得要命，比中藥還難以下咽，她盯著他的側臉，一口一口地吞下去，“徐衍風，你怎麼不用正眼看我？”

　　徐衍風不答，繞過話題：“湿衣服呢，我拿去讓人烘幹。”

　　夏熙踩著拖鞋踢踢踏踏地進到衛生間裡，兩根手指拎著裙子的肩帶，出來交給徐衍風：“你讓人小心一些，別把上面的鑽弄掉了，我第一次穿。”

　　徐衍風拿著她的裙子出去，夏熙跟在他後面，送他到套房門口，這才低低地開口：“你快點上來，我一個人待這裡有點害怕，穿成這樣也不方便下去。”

　　徐衍風背對她，說：“叫你室友來陪你？”

　　夏熙：“人好不容易過來玩一趟，別了吧。”

　　電梯門開，徐衍風進去，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夏熙折回裡邊的臥室，往沙發裡一縮，抱著杯子皺著眉喝完剩下的姜茶，去衛生間漱了漱口。

　　以為徐衍風不會再來了，聽見腳步聲時，夏熙心頭湧起股難言的欣喜，回過頭，眼前卻忽然一黑。

　　是徐衍風將她的大衣拿了上來，像剛剛丟浴巾那樣，丟到她腦袋上，兩個字自她頭頂上方砸下來：“穿上。”

　　夏熙手忙腳亂從大衣裡掙扎出來，柔順的頭發徹底被弄亂，糊了滿臉，可以去cos女鬼。她朝徐衍風翻個白眼：“不穿，我不冷。”

　　她跟耍賴的小孩一樣，將大衣丟到一邊，往沙發上一躺。

　　襯衣套她身上顯得松垮，稍微有點大動作，領口就歪到一邊，香肩都要露出來，下擺也不太安全，仿佛隨時會走光。盡管徐衍風極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還是會有那麼幾個瞬間不小心瞥到。

　　他覺得自己留在這裡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不能因為她一句“害怕”就陪她，她口中的“害怕”多半是假的，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

　　“你一個人可以嗎？”走之前，徐衍風問。

　　夏熙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跳下來，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生怕他會就此跑掉，留她在這裡，這絕對是徐衍風能幹得出來的事，他對她就有那麼狠心。夏熙情急之下直接抱住他的腰：“你不許走。”

　　在泳池裡這麼抱著，徐衍風沒太大感覺，因為注意力被別的事情分走，眼下這般，他很難忽略，柔軟的觸感過於真切。

　　徐衍風隱隱頭痛，閉了閉眼，握住她的胳膊往外扯：“松開。”

　　“我不。”

　　“我不走。”

　　“我不……啊？”

　　夏熙在他懷裡抬頭，跟他確認：“你說你不走？”莫不是她幻聽了。

　　徐衍風“嗯”了一聲，無奈地叫她把手松開。

　　夏熙覺得他有可能是詐她的，她一松開他就跑了。她搖頭，死活不松。

　　良機難得，錯過就不再有，於是夏熙就著這個有點曖昧有點過界的姿勢，問他：“你還要吊著我多久，考驗我多久，才肯松口滿足我。”

　　徐衍風怕弄痛她，沒再扯她胳膊，由著她抱住自己的腰，雖然這樣他很不適，身體逐漸緊繃，嗓音都變了：“滿足你什麼？”

　　“做我男朋友就是滿足我。”夏熙不怕話更直白，隻怕他又一次避而不談，“你到底在顧慮什麼，是懷疑我對你的喜歡不夠多嗎？”

第153章 抱會兒再下去行嗎

徐衍風把刻意回避的目光拉回來，垂落到夏熙臉上，她神情認真地看著他，一雙水洗過似的清澈眼眸藏著一點委屈，一點小心翼翼，一點期盼。

　　那麼動人。

　　很少有人能扛得住，在這樣的眼神下說出拒絕的話。

　　徐衍風首次承認：“我不答應你，跟你沒關系，是我的問題。”

　　“什麼意思？”夏熙眼裡種種情緒中又多了一點疑惑，繼而猛吸一口氣，詫異得嘴唇都抖起來，“難道……難道你不喜歡女的？”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能讓他說拒絕跟她在一起不是她的問題，而是他的。

　　徐衍風：“……”

　　他不懷疑夏熙對他的喜歡，他懷疑的是這份喜歡能維持多久，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

　　他本性如此，與其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不如一開始就扼殺，所以他才會一次次推開夏熙，斬斷兩人繼續發展的可能。

　　但夏熙一次次湊上來，不知是她執著，還是因為得不到，愈發惦記。

　　夏熙追他追得太熱烈，時常會給他一種錯覺，等她有一天不喜歡他了，抽身也會很快。就像她送的那束玫瑰花，初時綻放極致，過不了多久，新鮮不再，熱烈不再，連芬芳都失去，便會迅速枯萎，變成一堆黑褐色的垃圾。

　　許久沒等來徐衍風的回答，夏熙心涼了半截，不會真被她說中了吧！

　　她撤回了纏在他腰間的雙手，抬起一隻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老大：“你真喜歡男的？”

　　腦門被彈了一下，還挺痛，夏熙“嘶”了一聲，捂嘴的手往上移，蓋在額頭上，在被彈的地方揉了揉：“你有什麼問題，你倒是說啊，急死個人。”

　　她松手後，徐衍風緊繃的身體得以解脫，淺淺舒了一口氣，走到沙發旁，撈起茶幾上的礦泉水，擰開吞了幾口。

　　看他喝水的樣子，夏熙不自覺幹咽了下喉嚨，也有點渴了，但是比起喝水，她更在意他接下來的話。她知道徐衍風還有話要說。

　　徐衍風潤過嗓子，慢條斯理地把礦泉水放回去，目光投向落地窗，窗簾拉了三分之二，留了中間三分之一的空隙，能看到黛藍的天空，天邊一彎尖尖的月，藏了一半在雲層裡，月輝不明朗。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比雲霧還縹緲：“你能永遠對我忠誠嗎？”

　　夏熙怔愣了下，她其實不太懂他在這時候說這句話的用意，也未深想，她隻想快點得到他，便篤定地回答：“我能。”

　　彼時的夏熙並不知道，這句話會成為將來的她扎向徐衍風最狠的一柄劍。

　　徐衍風回頭看她，分明是溫情的時刻，他的表情卻那樣晦暗：“滿足你。”

　　夏熙呼吸微滯，不確定地問：“你說什麼？”

　　“你自己說過的話轉眼就忘了？”徐衍風不介意重復給她聽，“你說，做你男朋友就是滿足你。我滿足你。”

　　夏熙徹底呆住，忘了該怎麼呼吸，定定地望著他。她盼這一刻盼了太久，想象過無數種他們在一起時的場景，沒料到會在這麼一個尋常的夜晚。

　　心中的喜悅太滿，滿得快要溢出來，她不知該如何表達，好一會兒過去，整個人還是傻的。

　　徐衍風看到夏熙的臉在一點一點變紅，眼睛仍舊瞪得大大的，像是聽到了什麼離奇的事。他心情有點愉悅，唇角淺勾一下，眼裡也暈開笑意。

　　害得夏熙一時之間不知該看他含著笑意的眼眸，還是該看他上揚的唇角。

　　這時，套間的門被人敲響，很輕的兩聲，足以打破過於靜謐的氣氛。

　　徐衍風慢慢斂起笑容，恢復往日的淡靜，從臥室出去，穿過客廳，打開門，外面是管家。

　　夏熙的裙子已經被烘幹了，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木質託盤裡，被管家雙手奉上。

　　臥室裡隻有夏熙一個人，她的大腦持續充血，特想打開窗戶朝外大喊一聲“我追到徐衍風了”。鑑於這麼做會被人當成瘋子，她忍住了。

　　腳步聲去而復返，夏熙抬眼望向門口，徐衍風送來她的裙子，朝她抬了抬下巴：“去換上，送你回學校。”

　　夏熙腹誹，怎麼烘幹得這樣快！她還沒穿夠他的衣服。

　　不過她很快就換了種心態，徐衍風都成她男朋友了，以後想穿他的衣服還怕沒機會嗎？

　　徐衍風是她男朋友。

　　光是在唇齒間碾磨這句話，她就忍不住傻笑。

　　徐衍風：“笑什麼？”

　　“啊？我笑了嗎？”

　　夏熙抿了抿唇角，拿起裙子，抱在胸前，跑去衛生間裡換上。出來時，徐衍風端坐在沙發裡等她，沒有看手機，也沒有看窗外的夜景，就那麼脊背筆直地坐著。

　　僅僅是這樣一幅靜態的畫面，她心髒跳得好快，剛剛她在衛生間裡照鏡子時才發現臉很紅。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剛出爐的烤紅薯。

　　夏熙拍了拍臉，暗罵自己好沒出息一女的，沒追到人的時候都敢對著徐衍風大放厥詞、動手動腳，怎麼現在追到手了，臉皮反倒薄了起來。

　　這不合理。

　　一定是她還沒適應身份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