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餐點一一被端到桌上,夏熙品嘗過,滿意地彎了彎唇:“都好好吃啊。還是你了解我。”她一口一隻蒜香蝦配烤饅頭薄片,吃得很香。
徐衍風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食欲也上來了,卷起意面送進嘴裡,咽下去後,說:“你那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夏熙一頓,咀嚼的動作停了,眼眸暗了下去,她垂著眼簾掩飾過去,抬眸看他時,唇畔已掛上無懈可擊的笑意:“我就是好奇你要送我什麼生日禮物。”她胡說八道,“上回你搞了一份什麼股份轉讓合同,嚇死我了。我有點擔心你故技重施,又要給我什麼重量級的禮物,所以我想提前打聽一下,好有個心理準備。萬一不合適,我是要駁回的!”
她在努力學從前的自己,從前她說話就是這麼理不直氣也壯,時常把他弄得哭笑不得。
徐衍風做了各種假設,唯獨沒想過她要說的事是這個,握著銀質叉子的手懸停,他盯著她的眼睛問:“就這?”
夏熙目光坦然,與他對視:“對啊,就這。”
徐衍風果然擺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這算什麼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你那會兒在開會,那麼正經嚴肅的時刻,我能說這種事打擾你嗎?”夏熙撥了撥頭發,翹起唇角,“我當然得找借口讓你先把會開完了。我多善解人意。”
徐衍風笑著點點頭,又點點頭。她是挺善解人意的,不是反話。
夏熙端起起泡酒抿了一小口:“你能給點提示嗎?”
相處的時間有限,她的頭頂已經掛上了無形的倒計時牌,別人看不見,隻有她自己能看見,倒計時牌上寫著距離她與徐衍風分開還有多少天。不出意外,她應該是等不到她過生日那天就要跟他分開了。
她真的很好奇,他要送給她什麼。
徐衍風看著她手裡的高腳杯,眉心輕蹙一下:“你能喝酒嗎?”這杯起泡酒是餐廳贈送的,他沒有點。
夏熙愣住了,沒反應過來,她怎麼不能喝酒了?
徐衍風:“你不是感冒了嗎?”
夏熙這才想起來,她上次見他狀態不好,隨口扯了個謊,說自己感冒還沒好,她自己都忘了這回事。有句話說得很對,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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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了。”夏熙沒再碰那杯酒,“你不要轉移話題,快告訴我,生日禮物是什麼?”
徐衍風隻想保留驚喜到她生日那天,不願提前透露,他低頭拿起餐刀切金槍魚排,扎起一塊放到她餐盤裡:“保密。”
夏熙撅了下嘴。
他不告訴她,她肯定問不出來,語氣裡不小心帶上了一抹遺憾:“那好吧。”
徐衍風抬眸看向她,她握緊了叉子,低頭吃他剛剛切給她的金槍魚排,表面淋了薄薄一層綠色的醬汁,味道有點奇特,但是很美味,魚肉表皮微焦,內裡鮮嫩。
她說好吃,他便再切給她,旁邊的侍應生都成了擺設。
*
徐衍風下午還有事,得回公司,在車裡摟著夏熙親了好一陣,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間,嘴唇摩擦著她的唇角,低聲問:“現在送你回學校?”
“可以去你的公寓嗎?”夏熙坐在他腿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聲音有些啞,“我想去那兒睡午覺,下午也沒什麼事,想多睡會兒。你晚上會回來嗎?”
徐衍風揉了揉她軟軟的臉頰,開心還來不及:“那有什麼不可以的。給你門禁卡和密碼的意思就是你任何時候想去都可以。我晚上盡量早點回。”
夏熙心髒酸軟,眼眶也跟著發酸,她怕自己裝不下去,連忙爬起來,翻過扶手箱,穩穩坐到副駕駛座上:“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快出發吧。”
徐衍風把車開去小區,看著夏熙進去,才掉轉方向去徐氏總部。
夏熙打開門,獨自一人走進空蕩蕩的房子裡。
因為她,這裡有了很多改變,隨處可見她用過的皮筋,地毯換成了她在網上淘的地中海藍,印了兩排黑色英文字母。她常坐在那塊地毯上看書,徐衍風卻不愛坐地毯,他坐旁邊的沙發,她就靠在他腿上,看著看著忍不住騷擾他。她還買了一棵檸檬樹,種在一隻超大號的藤編盆裡,到現在還沒結出檸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商家騙了。她嫌他家的餐具太單調,清一色的白,買了很多中古風的盤子碟子,各種顏色都有。
臥室裡的變化就更大了,四件套是她喜歡的香草黃,上面丟了幾個奇形怪狀的抱枕,有問號抱枕、大象抱枕、大鴨梨抱枕,南瓜抱枕。床尾的真皮沙發凳她嫌坐在上面涼,換成了奶油白的羊羔絨,還有她特意買來增加氛圍感的蘑菇燈,一打開,整間房都像沐浴在黃昏裡。與他親密時,一雙交疊的影子投在牆上……
衣帽間裡,她的衣服比徐衍風的多出兩倍。浴室裡,瓶瓶罐罐的洗護用品擺得滿滿當當。
她留下的痕跡太多了,徹底融進了他的世界,要怎麼剝離。
物品能扔掉,留下的記憶要怎麼抹除呢。要是人的記憶有一鍵刪除的選項就好了。
夏熙腦袋抵在牆上,心中一片悲涼。她在想怎麼把傷害降到最低,可是怎麼都不能。
她注定要傷害他。
如果早知道有這麼一天,她當初還會招惹徐衍風嗎?夏熙問自己。
大概不會。她希望他永遠坐在高臺,在他的世界裡被人簇擁、仰望,也不要他低下頭來,沾染塵埃。
第221章 有今天沒明天
夏熙裹在沾滿徐衍風味道的被子裡,睡了一個很長的覺。
前幾天她總是失眠,即使睡著了,也是淺眠,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能將她驚醒,然後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家裡的事,再也睡不著。
這一次她睡得很沉,沒有做夢,醒來時,房間裡一片昏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
夏熙躺在床上緩了許久才動身坐起來,睡得太久也不是好事,身體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大腦還有些昏沉。她坐在床沿,腳往地上探,沒找到拖鞋,幹脆光腳走到窗邊,將窗簾掀開一角。
原來天已經黑了,她睡了整整一下午。
夏熙打開了臥室裡的燈,這才看見拖鞋在床尾凳旁邊,想起來睡覺之前,她抱膝坐在床尾凳上發了好久的呆。
房門沒關嚴實,外面有細微的聲響,夏熙屏息細聽,家裡好像有人。
徐衍風回來了?
夏熙趿拉著拖鞋出去,辨出動靜是從廚房的方向傳來的,她慢步過去,一位短發阿姨正背對著她,站在流理臺邊燒菜。
阿姨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自然地衝她笑了一笑:“你醒了?沒有吵到你吧?”
夏熙搖頭,說:“我睡好了。”
阿姨將鍋裡的菜盛起來裝盤:“少爺叫我過來的,他還有十分鍾到。”
“嗯。”
夏熙去衛生間洗把臉,將凌亂的頭發理順,隨手拿起一隻發圈,挽了個低低的丸子頭,幾縷碎發散落,蓬松又有美感。
保姆阿姨燒完最後一道菜,徐衍風剛好到家,他開門時夏熙聽見了,過去迎他。
徐衍風一推開門就看到她站在門裡,笑靨如花,穿著長袖的紫色印花居家裙,裙擺到腳踝,寬寬松松,人在衣中晃。
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上次見你就想說了,你是不是瘦了?”
夏熙訝然,瘦了幾斤而已,他肉眼都能看出來嗎?
“啊,是瘦了點。”夏熙沒否認,拉著他進屋,給他脫外套、解領帶,怕他多想,她解釋道,“我之前不是感冒了嗎,胃口不太好,老吃清淡的白粥,體重就往下掉了。”
徐衍風說:“那最近多吃點。”
“嗯嗯,聽你的。”夏熙笑嘻嘻地說,“我又不減肥,胃口好了體重自然就漲上來了。”
保姆阿姨把菜端上桌,解了圍裙,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為了證明自己有把徐衍風的話聽進去,夏熙吃了一大碗米飯,菜也吃了好些。她隨口說一句“好撐”,徐衍風去衣帽間拿了厚外套給她,帶她下樓散步消食。
小區裡有年輕人遛狗,好大一隻阿拉斯加,蹲在花壇裡嗅來嗅去。夏熙徵得狗主人的同意,摸了摸大狗毛茸茸的腦袋,扭頭跟徐衍風說:“我也想養一隻。”
徐衍風很是順從:“想養就養。”
“那不行,養了就得負責。我還在上學呢,沒時間照顧。”夏熙回到他身邊,跟他手牽手,“你也沒時間。”
“等你畢業了養。”
“畢業了我得工作。”
“家裡有保姆,狗交給保姆照顧,不用你操心。”
“……”
夏熙皺眉:“你該不會生個小孩也把小孩丟給保姆照顧吧。”
她還挺會聯想,徐衍風笑了下,等走遠了,旁邊沒其他人了,他才低低地說:“你試試。”
夏熙仰頭看他:“試什麼?”
徐衍風也看著她,手指力道收了收,緊扣著她的手指:“你生一個試試。”
夏熙沒話說了。通常她在言語上佔不到便宜就會改換策略,使用暴力手段,比如掐他的胳膊:“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她那點力道,跟螞蟻啃了一下似的,徐衍風不僅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唇邊笑意深深。
夏熙不想走了,原路返回,回到家中,燈亮著,彼此的面容都很清晰,僅僅是眼神碰撞到一起,就如過電一般。夏熙呼吸緊了緊,告訴自己就放縱這一次,閉上眼吻上他,顫抖的眼睫閃過一抹晶瑩,誰也沒有看見。
彼此太過熟悉,徐衍風身體的本能輕易蘇醒,大掌緊緊控住她的後背,每一下撫弄都帶著沉沉的力道和灼熱的溫度。
從玄關到房間,兩人的心跳早就亂了,徐衍風強迫自己後退半步,與她拉開距離,微垂的眼眸裡滿是情與欲,聲音低啞得一塌糊塗:“我去洗澡……”
夏熙貼上去,黏著他不讓他離開:“我陪你。”
浴室裡注定是一片狼藉,水跡斑斑。
夏熙是被抱著放到床上的,她身上裹著浴巾,滾進被窩裡,待到徐衍風在她身邊躺下,她蹭進他懷裡,鮮紅水潤的唇胡亂地親他的眼皮、面龐,脖頸。
有過兩次,徐衍風以為她累了,誰知她又四處作亂,他呼吸不穩,偏頭避開她的吻,才能好好說話:“不困嗎?”
夏熙老實了些,紅撲撲的臉頰壓在他胸膛上,雪白的手臂橫過去勾住他的脖子:“我從吃完午飯睡到吃晚飯,你說我困不困。”
徐衍風被她逗得想笑,也是真笑了,胸腔微微震顫。
夏熙頭頂上方傳來一聲低低的悶笑,她抬起下巴,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線條分明的下颌,於是支起手肘,看清他清俊的面容被笑意浸染,心動不已,手掌撫摸他的臉,眼中深藏依戀與不舍。
徐衍風大手覆蓋住她小一些的手,正要開口說話,她低頭堵住了他的唇,吻得急切又深入。徐衍風沒防備,呼吸一下深重,差點悶哼出來。
夏熙伸手探進床頭櫃敞開的抽屜裡,熟稔地翻出最後一盒,塞進他掌心裡,總是溫暖幹燥的手掌這會兒出了層薄汗。
“用完它好不好?”她邊吻邊含糊地說出口。
徐衍風以前覺得這事會上癮,後來覺得隻要滿足就不會有那麼大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