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跟代駕報上了徐衍風家的地址。
雨珠拍打著窗玻璃,聲響雜亂無章,夏熙盯著模糊一片的車窗,街邊霓虹投映在上面,暈染成一團,雨勢好像比剛才大了許多。
車開得不快,半個多小時才到。
陸明霽拿了傘,要下車送夏熙進去,被她出口阻止:“沒幾步路,你就別下來了。”
話音落地,她推開車門,一手抱花,另一隻手遮在頭頂,小跑著踏上臺階,站在廊檐下,回身朝車裡的人揮了揮手,走進去。
陸明霽深深地望著她的背影,過了幾秒,才對代駕說:“走吧。”
夏熙沒把徐衍風的住處當成可以來去自如的家,家裡有人的情況下,進門前,她習慣性揿門鈴,等待響應。如果沒人開門,她再開鎖進去。
徐衍風坐在客廳的下沉式區域裡看書,聽見門鈴響,心中倏地騰起一股無名火。她在門鎖上錄入了指紋,分明可以自己進來。
沒見過進自己家還按門鈴的。
子衡跑去開門,笑臉相迎:“媽媽,你回來了!”
徐衍風:“……”
千算萬算,漏算了子衡這個小叛徒。
夏熙反手關門,蹬掉腳上的鞋,摸摸兒子的腦袋:“怎麼就你?”
“悠悠在房間裡玩瘋了。”
“我是說……”怎麼不見徐衍風。
她話說一半,子衡就明了,拉著她的手,指了一個方向,小聲通風報信:“在那兒看書。晚飯沒吃幾口,生悶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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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熙這才注意到徐衍風的身影。下沉式休闲區由幾組弧形沙發組成,中間圍著大理石圓幾,地勢略低,男人穿著黑色襯衫和西褲,交疊著腿靠坐在黑色真皮沙發裡,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不細看難以發現。
“他為什麼生悶氣?”夏熙壓低了聲音問。
子衡聳肩,隨口亂說:“可能菜不合胃口吧。”
夏熙不太信:“……這樣?”
子衡小手摸了下被夏熙拿在手裡的鮮花:“媽媽,這是陸叔叔送你的花嗎?”
徐衍風定在書上的目光微閃,用餘光斜乜著看過去,一抹亮眼的黃色佔據他的視線——不是亮眼,是刺眼。
“啪”的一聲,徐衍風合上書,扔到黑色大理石圓幾上,上了幾級臺階,緩步走到夏熙面前,目光在她身前的黃色玫瑰花上停頓幾秒,陰陽怪氣地說:“舍得回來了?”
夏熙不知道回答什麼,拍拍子衡的肩:“回房間休息吧。今晚是跟我睡還是自己睡?”
悠悠都自己睡一個房間,子衡當然不能被她比下去,舉起一隻手:“我自己睡!”
子衡趿拉著拖鞋,啪嗒啪嗒跑回自己的房間,關好門。
客廳裡就剩下兩個人,對立而站。徐衍風不滿夏熙對他的無視,眉心擰起,深黑的瞳仁好似旋渦,鎖著她:“夏熙,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
夏熙今天有點累,不想跟他辯論:“聽見了。嗯,舍得回來了,然後呢,您還有何指教?”
論陰陽怪氣,誰也比不過她。徐衍風一會兒看她的臉,一會兒看那束礙眼的玫瑰花,憋出了一句:“你這花……什麼意思?”
夏熙臉上寫了個問號,心平氣和地問:“我有必要事事向你匯報嗎?”
“是沒必要。”徐衍風點了下頭,“我怕你影響到孩子。”
“我影響他什麼了?”夏熙不急著回房,靠在旁邊的木櫃上,手肘搭在櫃面上,認真請教他,“來,你把話說清楚,我影響他什麼了?”
徐衍風端著正經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胡扯:“你會讓他以為你要組建新的家庭,會讓他沒安全感,會影響他的心情,從而影響學習。”
“你說的是……”夏熙咽了口口水,努力把“屁話”兩個字咽下去,換成了相對溫和一點的言辭,“是中文嗎?”
為什麼每個字她都能聽懂,連起來就是毫無邏輯的廢話?
夏熙深吸一口氣,還是覺得他不太正常:“徐衍風,你今天吃錯藥了嗎?”
她抬腳回房,徐衍風還沒問到關鍵的問題,不肯放她走,倒退幾步擋住她:“陸明霽送你花,他在追你?”
夏熙險些撞到他身上,來了個急剎車,那束黃色的玫瑰花就擠壓在兩人之間。
意識到離他太近,夏熙往後挪了一步,眯起眼睛,滿腹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今晚和陸明霽一起?”
徐衍風插兜,氣定神闲道:“不是我打聽你的去向,是兒子說的。”
夏熙眨了下眼,她確實跟子衡打過一通電話,跟他說今晚會晚點回去,要跟他陸叔叔談點事。她不知道子衡是怎麼跟徐衍風說的,他才變得這麼奇奇怪怪。
她還是那個意思:“好像跟你沒關系。”
徐衍風從她的態度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語氣篤定:“看來他確實在追你。”心裡煩躁得不行,找不到出口,他突然站到了甲方的立場,“你們博雅就是這麼做事的?合伙人之間談戀愛合適嗎?”
他知道先前夏熙稱陸明霽是她男朋友是假的,一開始他差點被糊弄了,後來就看出了端倪。但是,陸明霽惦記夏熙是真的。
如果陸明霽付出行動,铆足了勁去追,結果未可知。
他必須搞清楚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夏熙接受了陸明霽送的花,還是玫瑰花!難道她答應了?
“怎麼扯到博雅了?”夏熙出聲,打斷了徐衍風一連串的聯想,“你要是擔心會影響到徐氏的項目,大可不必,我工作上很專業,徐總,我不會拿事業當遊戲。”
徐衍風盯著她,她說的每個字都在腦子裡拆開了過一遍:“什麼意思,你們在談?”
夏熙不置可否,還惦記著他之前的質疑,問道:“合伙人之間談戀愛怎麼就不合適了?”
兩人都沒發現對方的關注點岔了,越聊越偏,氣氛也逐漸激烈,彌漫著火藥味。
“行,真行。”徐衍風冷冷地說,“還問我合伙人談戀愛怎麼不合適。最好是能談一輩子,否則鬧掰了,公司雞飛狗跳,別想正常運轉!”
夏熙:“???”
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第264章 男人三分醉
夏熙躺在床上,快要睡著了都沒想明白徐衍風發什麼邪火。
窗外雨聲不斷,有些擾人睡眠,夏熙坐起來,擰開了臺燈,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了一會兒愣,忽然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做。
她下床找出一支黑色記號筆,走出房間。
在倒計時日歷表上把今天劃掉,還剩下九十八天。
做完這件事,終於沒什麼可掛礙的了,夏熙躺回溫暖的被窩,閉上眼睡覺。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夏熙精神抖擻地起床洗漱,準備去叫悠悠和子衡。
從臥室裡走出來,夏熙聽見餐廳那邊有說話聲,原來倆小孩已經起來了,坐在餐桌旁等早餐。
“媽媽,早。”悠悠先看見夏熙,揮動小手。
“早。”夏熙走過去。
廚房裡有聲音傳出來,是保姆阿姨,語氣帶著明顯的為難:“先生,要不還是我來吧。”
夏熙朝廚房看去,另一道聲音是徐衍風,鎮定自若:“您別幹擾我。”
子衡捂著嘴巴掩聲說:“那個人在做早飯。”
“那個人”是指徐衍風。
子衡喊不出“爸爸”這個稱呼,也不想跟悠悠一樣,叫他叔叔。
夏熙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問子衡:“你說誰在做飯?”
子衡咂了下嘴巴,猶豫了一秒,直呼其名:“徐衍風。”
夏熙的表情更誇張了,徐衍風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會做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點外賣就是去外面的餐廳吃,哪見過他下廚。
“為了咱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去看看。”夏熙站起來,挪開椅子,認真叮囑倆小孩,“你們乖乖的,盡量離廚房遠點。”
剛到廚房門口,夏熙就聞到了一陣焦糊味,昂貴的抽油煙機都失去了作用。
她走近,看向平底鍋裡黑乎乎的一團不明物體:“這……做的是炭烤平底鍋?”
徐衍風專注於做飯,沒聽見腳步聲,她突然出聲,嚇了他一跳,他唇線繃直,扭頭瞅了她一眼。
保姆衝夏熙笑笑,沒有考慮到給徐衍風留面子,說出實情:“先生心血來潮,想親自給孩子們做早餐,他在煎蛋,已經煎壞了……”
她看了眼腳邊的垃圾桶,數不清煎壞了多少個雞蛋。
夏熙順著保姆的目光垂眼,垃圾桶裡全是黑乎乎的不明物體,不說是煎糊了的雞蛋,誰知道是什麼鬼東西。
“徐衍風,孩子上學要遲到了。”夏熙上手扯他的袖子,叫他“退位讓賢”,“而且,浪費可恥。麻煩你看一眼垃圾桶,母雞見了你都想跳樓自殺。”
保姆第一次聽人這麼說,沒繃住,撲哧一笑,臉上的皺紋迅速堆疊。
注意到先生的臉色,保姆斂了嘴角。
徐衍風丟下鍋鏟,終於舍得從流理臺前離開,把位置還給保姆。
保姆鏟掉鍋裡煎糊了的雞蛋,開始洗鍋,做早餐。
解除了廚房被炸掉的風險,夏熙暗暗松口氣,走去餐廳,對嗷嗷待哺姿勢的倆小孩說:“肚子餓了吧,再等等,阿姨在做。”
*
徐氏突然提出要附加幾項合同條款,陸明霽親自帶著章跑了一趟。
在會客室裡見到徐衍風,陸明霽莫名有種掉入虎穴的錯覺。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啜了口,開門見山:“徐氏這邊要增加什麼條款?”
徐衍風抬了下眼梢,那隻是他見陸明霽的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