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持續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難道說他在直播時說的話是假的？

　　總之，他不能泄露夏熙的秘密，他答應過她，永遠幫她守住。

　　徐衍風沒給周渡撒謊的機會，接著放出一箭，打他個措手不及：“七年前，是你給唐亦洲打的電話，故意引他出包廂，撞見你和夏熙在一起。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天。”

　　周渡瞬間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時隔這麼多年，徐衍風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太過突然，周渡壓根來不及掩飾自己的表情，震驚和意外明晃晃地寫在臉上。他現在不僅僅是頭皮發麻，他是覺得頭疼欲裂！

　　“所以那是假的，對嗎？”

　　徐衍風擅長察言觀色，不會看不明白周渡這副樣子下藏著怎樣的心理活動。

　　空氣靜止了好一會兒，呆滯成一尊雕像的周渡終於舍得動一下身體，他蹲在地上，兩隻手抱住了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夏熙啊夏熙，我可什麼都沒說，是徐衍風自己猜到的，真不怨我！

　　徐衍風已經猜中了七七八八，此刻整個人放松下來，盯著周渡，也不覺得他面目可憎了，語氣愈發平穩：“起來，把話說清楚。”

　　周渡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煩躁又鬱悶，手下意識往褲兜裡摸，沒摸到想要的東西，慢吞吞地轉身，從茶幾上拿起煙盒，在掌心裡磕了磕，抖出一根煙銜在嘴上，點燃了，深吸一口。

　　他背對著徐衍風，說話也慢吞吞的：“猜到就別問了，我不能說。”

　　徐衍風跨越城市來找他，就是為了搞清楚背後的原因，怎麼可能不問：“為什麼不能說？”

　　“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你真想知道自己去問夏熙，我跟她有言在先，你就是說破天，我也不可能違背她的意願跟你透露……”

　　等等，他好像說得太多了，周渡及時剎住車，偏頭抽了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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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為難他嗎？

　　徐衍風蹙眉，喃喃道：“真的是夏熙的意思。”

　　周渡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就不該跟徐衍風多說話。

　　“那個，你請便，我去個洗手間。”周渡隨便編了個借口，疾步往洗手間走，躲開徐衍風。

　　他把門關上，拿下唇上的煙，摁滅在盥洗池裡，用涼水衝了衝臉，隨後，他吐了口長長的氣，給夏熙打電話。

　　夏熙還沒到酒店，北城的交通狀況比她想象的擁堵，這麼晚了還能堵成長龍。

　　“喂……”

　　沒等夏熙說出更多的話，周渡就火急火燎道：“救命！你男人殺到我家裡來了！你自己過來應付他，我真的搞不定！我頭都大了！”

　　“什……什麼？”夏熙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吼搞蒙了，頓了頓，有些不解地問，“什麼我男人？”

　　“你男人你不知道？徐衍風啊！他跟鬼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家門外，我打開門差點嚇死，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靈很脆弱！”

　　“徐衍風找你了？”夏熙終於從他說的一堆廢話裡捋清楚了重要信息，眼皮快速眨動幾下，緊張道，“你沒有說什麼吧。”

　　周渡背靠著瓷磚牆面，微微仰頭，先嘆一口氣，然後跟夏熙交代目前的情況，免得她過來沒有心理準備：“徐衍風已經知道了當年我和你在酒店裡那一出是假的了。”怕夏熙誤會，他著急撇清自己，“不是我說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那天給唐亦洲打電話的人是我。你想好說辭，我覺得事情應該是兜不住了。”

　　“好，我馬上過去。”

　　夏熙跟周渡通完電話，叫司機掉頭，原路返回。

　　*

　　周渡深呼吸，打開洗手間的門出去，硬著頭皮繼續面對徐衍風。

　　徐衍風自己找了個沙發椅坐下，一派從容，像是在自己家。

　　周渡輕咳了一聲，拿出作為房子主人的待客之道：“你喝水嗎？”

　　“不喝。”徐衍風淡淡地回答完，下一秒，拋出一個問題，“夏熙出國讀書是你出的錢？”

　　周渡愣了一下，差點脫口而出：什麼我出的錢，那不是你老爸出的錢嗎？

　　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這個不能說，於是周渡遲緩地點了下頭，表情顯得很呆：“啊，怎麼了？”

　　“沒什麼，隨便問問。”徐衍風捏著手機一角，一下一下輕拍著掌心，眨個眼的工夫，又扔出一個問題，“她家當年出事也是你擺平的？”

　　周渡：“……”

　　夏熙，你怎麼還不來！

　　徐衍風不喝水，周渡倒是給自己灌下去一大杯水，打了個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隨意一些：“也不算吧，還有人幫了忙。”

　　“誰？”

　　“親朋好友什麼的。”周渡守住最後一道防線，摸摸鼻子，跟他胡扯，“夏家開了那麼多年的飯店，也是有些家底的。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你問也沒用，你還不走嗎？”

　　徐衍風太陰險，再讓他問下去，周渡怕自己不小心說漏了什麼，隻能下逐客令。

　　徐衍風闲闲地靠著椅背，絲毫沒有順著主人家的話走人的意思，面不改色地說：“你不是給夏熙通風報信了？我在這裡等她。”

　　周渡的臉色一瞬僵硬，徐衍風連這個都知道？

　　難道他剛剛在洗手間裡給夏熙打電話的時候，徐衍風趴在門上偷聽嗎？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周渡搖搖頭，覺得不太符合徐衍風的形象。

　　這人真是個魔鬼，周渡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

　　“你配合夏熙演那出戲給我看，結果是我和她因此分開，你對夏熙似乎又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我也不信她對我沒感情了，所以這出戲很有可能也不是她本人的意思。我說的對嗎？”

　　根據周渡的隻言片語，以及他所做出的反應，徐衍風隻能推到這一步。

　　周渡：“……”

　　誰來救救他，他該怎麼回答？

　　沉默了片刻，周渡搓了搓臉，欲哭無淚：“算我求你，別問了。你不是說你要等夏熙嗎？那就等她來了，你去問她。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配合她演戲。”

　　徐衍風眉頭皺了下：“果然是這樣。”

　　周渡：“？”

　　我靠我真的什麼都沒說。

　　當門鈴聲響起的時候，周渡有種脫離苦海的感覺，他踉踉跄跄地跑去開門。

　　見到夏熙的那一刻，猶如看到了救星，周渡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終於來了！”周渡一把將夏熙拽進來，“不用換鞋了。”

　　周渡一手牽起一個孩子，躲去臥室，把客廳這個戰場交給兩個當事人。

第275章 你覺得我會信

夏熙在屋裡隨意掃了一眼，跟坐在沙發椅上的徐衍風對上了視線。

　　她把兩隻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裡，面上鎮定，手指卻漸漸收緊，錯開視線，低咳了一聲，思考該怎麼打破寂靜，徐衍風先開口了：“工作都忙完了？”

　　夏熙嗯了聲，仍舊撇著頭，沒看他。

　　屋裡開著暖氣，夏熙覺得有些熱，脫了呢大衣掛在旁邊的落地衣架上，緩慢地走過去，把包放下，坐到距離徐衍風不遠的長沙發上。

　　她微微垂頭，長發落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徐衍風看不清她的表情，直接問：“為什麼？”

　　擔心她聽不明白，徐衍風說得更清楚一些：“為什麼聯合周渡演那樣一出戲給我看？”

　　夏熙抿唇，吃晚飯的過程中，唇上的口紅已經被蹭沒了，唇瓣被她抿得發白。

　　她心裡沒底，不知道周渡跟徐衍風說了多少，很難發揮。

　　她相信周渡不會主動跟徐衍風交代，但徐衍風這人，在商場上縱橫多年，心思缜密，周渡不是他的對手，沒準三言兩語就被他套了話，還不自知。

　　“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需要你思考這麼久？”徐衍風盯著她，目光含著審視的意味，一字一頓道，“你是不是在想怎麼編謊話？”

　　夏熙：“……”

　　她還什麼都沒說，就被徐衍風扣了一頂“撒謊”的帽子。

　　難怪周渡會那麼崩潰。

　　夏熙抬起眼皮，朝他看去，自己都沒發現，眼神裡藏著小心翼翼。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行事一向大膽果決，什麼時候這麼畏畏縮縮過。

　　都是被逼的。

　　徐衍風一隻手託著臉，眉梢微揚，耐心很足的樣子：“嗯？怎麼不說話？”

　　他聲音很輕，比面對周渡的時候溫柔一百倍。

　　他已經知道了夏熙沒有背叛他，她和周渡不過是一場虛假的戲。她沒有喜歡過別人。

　　不知道在他們分別的六年裡，她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以他的猜測，傾向於沒有。

　　夏熙沉默的時間有點久。

　　她知道躲不過去，斟酌著措辭，語調慢得幾乎是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因為，我想，跟你，分手。”

　　徐衍風：“？”

　　一旦開了個頭，後面的話編起來就順暢多了，夏熙提著一口氣快速說了出來：“我怕分不掉，所以找周渡配合我演一場戲，好讓你死心。”

　　沉默的人換成了徐衍風。

　　他好像聽了個很冷的笑話，扯了扯唇角，一點都笑不出來，語氣帶著些嘲弄：“你覺得我會信？”

　　夏熙無意識地摳著手指，人在無措的時候總想找點什麼事來做。

　　“夏熙，你到現在還不肯跟我說實話是嗎？”徐衍風像是有點生氣了，但也沒對她冷臉，隻是眼神有些淡，“你為什麼想跟我分手呢，你昨晚自己承認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真心的。”

　　夏熙舌尖抵著牙齒，有種難以辯解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