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鈴聲再度響起。
苗藝佳眉頭緊皺,還是摁掉了。不想聽見苗翠霞嘮嘮叨叨的聲音,念咒一樣,聽著就心煩。
可能是因為懷孕了激素受到影響,情緒很容易崩潰。
司機遲遲等不到她開口,又問一遍:“姑娘,去哪兒啊?”
苗藝佳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想了下,報上陳松白公司的地址。
司機拍下空車牌。
苗翠霞的電話锲而不舍地打來,苗藝佳要瘋了,她歪著頭,額角抵著車窗玻璃,接了起來。電話那邊立刻傳來苗翠霞破鑼一樣的嗓門:“佳佳,你怎麼不在家?我從廚房出來就不見你人,你去哪兒了?你要急死我啊!”
“我沒事,出來走走。”苗藝佳忍耐著脾氣,平靜地說。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呢。”苗翠霞不太高興她拿自己的話當耳旁風,語氣帶著埋怨,“你現在是孕初期,頭三個月最要緊,不能馬虎的。佳佳,不是我說,你有點任性了。你說說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著想。聽話,快回來。你要真是嫌悶,等吃完早飯,我陪著你出來,我們一起去逛菜市場怎麼樣?”
等她說完了,苗藝佳敷衍地應了一聲,把電話掛了,但她並不打算按照苗翠霞說的做。
那個房子就跟籠子一樣,籠子好歹還能透氣,那裡窒悶得一口新鮮氧氣都沒有,能把人活活憋死。
來到陳松白上班的地方,苗藝佳後知後覺,時間太早了,七點還差幾分鍾,大部分上班族都沒來,包括陳松白。
苗藝佳在附近的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買了點吃的,坐下來給陳松白打電話。
她才工作沒多久,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沒攢下錢,房租都是陳松白幫她墊付的,去醫院做手術得花錢。
鈴聲響了很久,陳松白不接她的電話。
等到八點多,陳松白出現了,他現在跟同事擠在公司的員工宿舍,跟同事一塊過來,手裡拿著三明治,邊走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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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苗藝佳叫了他一聲,陳松白的面色一僵,沒有回頭。
“陳松白!”苗藝佳提高音量,改叫他的名字。
陳松白仍然沒有理睬她,她之前打給他的電話他看到了,單純不想接聽。
旁邊的同事回頭看了眼,是個姑娘,眼神殷切無助,臉色不太好。同事推了推陳松白的胳膊:“陳松白,有人叫你,你沒聽見?”
無法再裝聾作啞,陳松白吃下最後一口三明治,將包裝紙捏成硬硬的一團,停下了腳步,叫同事先走。
苗藝佳快走幾步,繞到陳松白面前,然而還沒等她說出前來找他的意圖,就被他冰冷的眼神嚇到,接著他沉著嗓音道:“我爸媽沒轉告你嗎?我這輩子就是死都不會娶你,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也不會跟萱萱離婚,除非她起訴我,法院判我跟她分開。但是,就算我離婚了,我也不可能娶你。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見你,更不想聽見你的聲音,我覺得非常惡心。”
苗藝佳幾乎站不穩,身形晃了一下,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陳松白的嘴裡說出來的,他就這麼厭惡她嗎?
她垂死掙扎:“我懷孕了,你知道的。”
陳松白瞳孔微縮,繼而無所謂一笑。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了,哪怕這一刻叫他去死,他的臉上也無波無瀾:“隨便。你想生就生,想打掉就打掉,跟我無關。”
“你、你……”苗藝佳哭得嗓音沙啞,“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陳松白:“我怎麼對你,不都是被你逼的嗎?我把你當妹妹,看你在這個城市裡沒有依靠,好心好意盡力幫你,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算計我,像一隻甩不掉的螞蟥一樣纏著我,看我痛苦無奈,你心裡有沒有一絲暢快?”
苗藝佳不住搖頭。
她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他工作體面,待人溫柔,她想跟他在一起有什麼錯。夏萱那個一無是處的病秧子根本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的。
陳松白多看她一眼都嫌髒,轉身進了寫字樓。
苗藝佳追過去,她的步子不如陳松白快,轉眼就拉開了距離,被攔在閘機外進不去。
胃裡一陣翻湧,惡心得難受,苗藝佳捂著胸口衝出來,蹲在路邊嘔吐,剛吃進去的一點東西全都吐了出來,混合著啪嗒啪嗒往下掉的眼淚。
手機鈴聲響起,苗藝佳拿出來,眼淚砸到屏幕上,眼睛模糊,屏幕上也一片模糊,她用手抹掉,看清了來電顯示。
還是苗翠霞。
她想要拒接,手指不小心誤觸,接通了電話。
手機不用貼在耳邊,也不用開功放,苗翠霞的聲音就能聽得一清二楚:“佳佳,你怎麼還不回來?這都一個多小時了,你去哪兒了,你是想擔心死我嗎?你要是出點什麼事,傷到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而且,你爸媽那裡也不好交代。”
孩子孩子孩子,苗藝佳耳朵都被這兩個字磨得起繭子了。
她一句話沒說,掛斷了電話。
苗藝佳扶著旁邊的牆緩緩站起來,長時間沒休息好,加上剛才吐了一通,整個人無比難受。她拆開一包紙巾,一點點整理好自己。
整個過程,她逐漸冷靜,眼裡的怨毒卻越來越濃。
第388章 苗藝佳出事了
夏萱七點多起來,吃了早飯,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接著畫畫。
眼前這幅畫到上色的階段,她神情專注,手機鈴響了好半晌,她的思緒才抽離出來,拿起桌上的手機瞄了眼。
一個最意想不到的名字映入眼簾——苗藝佳。
夏萱自認跟她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鈴聲響到最後,她也沒接這通電話。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苗藝佳發了一條短信過來:“表嫂,我們見一面吧,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事關表哥,我覺得你應該知情。”
夏萱下意識皺起眉,這聲“表嫂”看起來真諷刺。
她把手機放下,繼續畫畫。
然而心靜不下來,畫出來的始終達不到自己想要的感覺,夏萱閉眼深吸氣。
她抓起手機,敲了幾個字:“你想說什麼?”
猶豫許久,夏萱點擊了發送。
苗藝佳很快回過來:“見面說。我在你們家附近的小公園裡。”
夏萱靜坐了幾分鍾,豁然起身,拿了件開衫套上,走出房間。
蘇瑾茹在打掃衛生,夏悅送悠悠上學去了,清晨的光透窗而入,一派靜謐安寧。
“媽,我出去一趟。”夏萱說。
蘇瑾茹用手臂杵著拖把杆直起腰,沒問她要去哪兒,私心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換個環境換個心情,老是悶在屋裡容易把人憋壞:“中午回來嗎?”
夏萱:“一會兒就回。”
她隻帶了個手機,步行到距離小區不到四百米的小公園。
一些大爺大媽晨練還沒結束,穿著舒適的綿綢衣服,打太極的、抖空竹的、舞扇子的,好不熱鬧。
夏萱在一條石板凳上看見了苗藝佳的身影,放緩了腳步,走過去。
苗藝佳抬起眼睫,夏萱才發現她的氣色很差,一點沒有勝利者得意的姿態,甚至有幾分狼狽。夏萱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也不想知道。
她決定先發制人:“你找我來到底想說什麼?上次陳松白的父母來我家鬧,我就表明了態度,我同意離婚,給你騰地方。而且我二姐已經找陳松白談過,說服他也同意。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必要來見我。”
苗藝佳自嘲道:“那陳松白被說服了嗎?他沒有。”
夏萱蹙眉:“不關我的事。”
“我懷孕了。”苗藝佳說,“我等得起,我肚子裡的孩子等不起,他遲遲不肯離婚,我沒有保障,隻能過來找你。”
夏萱愣了下,耳邊回蕩著那四個字,她的目光緩緩下滑,落在苗藝佳尚未隆起的腹部。
她懷孕了。
她懷了陳松白的孩子。
這一刻,夏萱心中滋味復雜,她的身體不能生,沒辦法給陳松白一個孩子,別的女人卻可以。
夏萱呼吸沉重,張開嘴,又抿住了,根本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好半晌過去,她努力鎮定,一字一頓地重復:“我說了,不關我的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苗藝佳激動地站了起來,握住她的雙手,泫然欲泣道,“我求求你,我的孩子需要爸爸,你不要再跟表哥糾纏不清了,你勸他痛痛快快地把婚離了行不行。”
夏萱不想跟她有肢體接觸,她覺得惡心:“你真的很莫名其妙,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我沒有不同意離婚,我也勸過陳松白。正好,我也很想解脫,不想摻和進你們這種病態的關系裡。”
苗藝佳攥著她轉了個方向,情緒更為激烈:“你撒謊!你根本不想放開陳松白,你還想抓住他,等他處理掉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你們就能重新在一起。”
夏萱搖頭:“你錯了,你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永遠扎在肉裡,我和他不可能重新在一起。”
時間拖得越久,她想得越明白。她已經過了最初糾結、痛苦、掙扎的階段,現在隻想快刀斬亂麻,過回自己的平靜日子。
晨練的大爺大媽們被爭吵聲吸引,紛紛投去注視,隻見兩個姑娘拉拉扯扯,突然,其中一個從臺階上跌了下去,八九級臺階她就那麼滾下去,底下是個小噴泉。另一個姑娘嚇傻了,兩隻手懸停在半空,怔怔地望著下面倒地痛苦呻吟的姑娘。
熱心的大爺大媽一溜小跑過去,焦急地喊道:“還不趕緊撥打120,天哪,怎麼流這麼多血。”
“這不對勁啊,看著好像是……”有經驗的大媽看出端倪,又怕自己判斷有誤,沒敢直接說出來。
然而,很快大媽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倒在地上的那個姑娘手捂著肚子,額頭迅速布滿汗珠:“我的孩子,救救我的……”
夏萱臉色泛白,如夢初醒般掏出手機,手指哆嗦,撥打急救電話。
救護車趕到現場,載著幾欲昏迷的苗藝佳前往醫院,夏萱不得不陪同前往。一路上,她聽著苗藝佳嘶啞的呼痛聲,心慌到極點。
跟她沒關系,是苗藝佳自己跟她爭執中往後退,沒留神栽下了臺階。
鮮紅的血順著腿往下流,染紅了裙子,孩子還能保住嗎?
不知是誰的手機響了,持續不斷,車上的醫護人員提醒了聲:“女士?女士?”
苗藝佳脖子上也滲出一層汗,發絲黏在皮膚上,她仰起脖子,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流失,本該如釋重負,可她卻無比恐慌。
電話鈴聲刺激著她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