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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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帆清醒時還顧忌著孩子,醉酒後,打得連親媽都不認。


 


身上有他用煙頭燙的疤痕。


 


他喜歡用這個方式折磨陳安緹。


 


報警沒用。


 


她忍得像根木頭。


 


孩子生下後,第二天。


 


她就去派出所報了警。


 


嫁給李帆是有目的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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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她的年齡推算,加上孩子的推算。


 


李帆觸犯的法律不輕,被判了十八年。


 


李帆的入獄並沒有讓她感到一絲愉悅。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很壓抑,煩躁,暴戾隱隱作祟。


 


她好像生病了,但是找不到病因,因為身上一點都不疼。


 


有的時候,她甚至想要掐S那個孩子。


 


那時候,抑鬱症的說法還不太普遍。


 


繩子套過脖子時,空氣緊縮,窒息的瞬間好像讓她忘掉了一切。


 


她喜歡上了那種瀕臨S亡的快感。


 


但是被父親一巴掌扇醒。


 


她想,就算是S也要去安靜的地方。


 


她帶著孩子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丟棄的念頭一旦發生,就難以抑制。


 


不過,她有良心,在尋覓那種看似有錢的夫婦。


 


遇到了一個自稱是大師的神算子。


 


說自己算命準得很。


 


他免費為陳安緹算了一卦。


 


「你命裡無子無女——」


 


還沒有說完,陳安緹就笑了。


 


她起身:「老家伙,如果以後要是不屬實,我找你算賬。」


 


畢竟這行最怕口碑被砸了。


 


她放棄了那個念頭。


 


將孩子帶回家。


 


李這個姓不好,惡心。


 


陳這個姓也不好,封建。


 


她統統都不要,想要跟那些人劃清界限。


 


那會兒正值二月,戶外開著梨花,風吹過來時,像下雪一樣落下。


 


她用了梨這個姓。


 


坷為名。


 


沒想什麼,那個算命的說自己命裡無女,就看這孩子造化。命硬就自己活久點,如果相反,那她沒什麼可說的。


 


梨坷一歲生日時。


 


還不會說話。


 


陳安緹買了蛋糕,看著小孩睡熟的臉。


 


替她許了個願。


 


腦海裡搜刮了老半天,隻冒出一個詞。


 


木訥道:「長命百歲。」


 


兩歲生日時,梨坷將蛋糕上最好看的花摘下來送給她。


 


陳安緹又替她許了願望。


 


「長命百歲。」


 


三歲生日時,梨坷學著電視劇那樣,親了她的臉。


 


「媽媽,我愛你。」


 


她看著小姑娘乖乖閉上眼許願,燭光在那張小臉上跳躍,然後,也跟著閉眼。


 


還是——


 


「長命百歲。」


 


一年又一年,好像成了一種習慣。


 


陳安緹覺得是自己懶,懶得想別的願望,所以懶得換。


 


後來,就習慣性地,在自己生日時,也跟著用這個願望。


 


給梨坷許的。


 


她將一年一次的壽星願望,給了梨坷。


 


她看到梨坷偷偷穿著裙子,看到她想留長發。


 


她想起了當年的噩夢。


 


扼S才是最好的保護。


 


她知道梨坷恨她。


 


她也無所謂。


 


變壞一點。


 


不要像那些所謂的大人們說「女孩應該溫柔點,女孩留長發好看,女孩不穿裙子穿什麼」的束縛。


 


隻有變壞點,不漂亮就不會被壞人惦記。


 


她固執地想。


 


35


 


陳女士放慢了呼吸。


 


安安靜靜的,應該是做了一個美夢,臉上沒有痛苦,像是尋常日子那樣睡著。


 


隻是再也睜不開眼。


 


她提前寫了遺囑。


 


S後要將她的骨灰撒在海裡。


 


海水從來不會在一點地方停留,居無定所,那是另外一種自由。


 


也是她想要的。


 


盡管生前去的地方不少,但她仍然覺得不夠。


 


遺言是留給放不下的人。


 


她沒有。


 


她現在要去找那個遺憾。


 


得走快點。


 


她好像看到坷坷在黃泉路向她招手。


 


S丫頭肯定等著急了。


 


她跑了起來……


 


我哭得越來越大聲。


 


喊著她的名字。


 


叫她媽媽。


 


想要抓緊她。


 


巨大的悲愴堵塞喉間。


 


隻能眼睜睜看著。


 


病床上的人慢慢停下呼吸,旁邊的監護儀被拉成刺耳的直線。


 


她的右手垂落床沿,因為松力,手心落下一個東西。


 


就落在我腳邊。


 


是一個平安符。


 


背面,繡著我的名字。


 


36


 


第四年。


 


我來得算晚。


 


而且時間好像縮短了。


 


陳女士不在了,這世上思念我的人少了。


 


我在臥室找到了江燃。


 


他生病了,這幾天都沒有去公司。


 


窗簾被關得SS的,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地上是被打翻的藥瓶和藥,看不清是什麼。


 


他將被子拉得很高,蓋住了下巴,眉頭是皺著的,看起來很不舒服。


 


我從未見過江燃這般脆弱的樣子。


 


在我的認知裡,他一向無所不能,心理素質強大到極致。


 


看起來在做一個不好的夢,低吟著什麼,好像在叫誰的名字。


 


我正要湊近聽,沈融闖進來。


 


臉色凝重。


 


他拉開窗簾,手裡提著醫藥箱。


 


有光照著,我看清了地上散落的藥。


 


全是安眠藥。


 


「你是要把自己折騰S嗎?」


 


床上的人睜開眼,一臉倦怠。


 


伸出手,手背上有很多淤青,是多次輸液留下的。


 


沈融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也不能不管。


 


他是醫生,現在都快成江燃的專職醫生了。


 


「江眠呢?」


 


「我媳婦帶著呢,昭昭很喜歡她。」


 


昭昭是沈融的兒子,今年才滿一歲,江眠有了新的玩伴,性子開朗了點。


 


江燃看著輸液管裡流動的液體,發呆。


 


我很不喜歡他這樣。


 


這種感覺很熟悉。


 


陳女士病逝前,就是這個樣子。


 


沈融話很多,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房間裡隻有他的聲音。


 


「你這次太衝動了,旁邊明明有救生員,非要自己下水救人。


 


「那河都結冰了!會S人的!


 


「江燃,你不想想江眠,也要想想梨坷吧。她要是還在,得多擔心你。」


 


床上的男人動了動手指,終於有了活人該有的反應。


 


半睜著眼,聲音似夢囈。


 


「沈融。


 


「我夢到梨坷了。」


 


房間一下子靜下來。


 


沈融移開眼,看向窗外,不敢看他。


 


「她一個人在那裡,很害怕。


 


「哭得很厲害。」


 


他眼神空洞,聲音平鋪直敘。


 


江燃不是個會把心思掛在臉上的人。


 


等察覺不對時,江燃已經救不了。


 


他病了。


 


可以說是在梨坷S的那天就有了。


 


隻不過藏得很深,所有人都沒發現。


 


思念成疾,無藥可治。


 


37


 


晚上,沈融不在時,床上沒了人。


 


還剩下半瓶的營養液。


 


這會兒已經很晚了,街上的店鋪基本打烊了。


 


江燃推開門,裡面的老板正要委婉趕客時。


 


他遞過去一張卡。


 


「您好,我想文身。


 


「價格你隨便開。」


 


老板幾乎沒猶豫,讓他先坐。


 


「先生想文什麼?」


 


江燃寫得一手好字。


 


他將想文的寫出來。


 


梨坷。


 


老板笑了笑:「您愛人的名字嗎?」


 


「是。」


 


「想文在哪裡?」


 


江燃扯下點衣領,皮膚白得能看到皮下青筋:「脖子。」


 


文身是個慢工活。


 


老板很健談。


 


「您是想給愛人一個驚喜嗎?」


 


男人半垂著眼皮,不知疼痛,看著地上的影子發呆。


 


「嗯。」


 


老板笑道:「那她看到了肯定很高興。不過,有時候有些男士過來文後,第二天都會被媳婦逮過來洗掉,你就不怕她生氣嗎?」


 


江燃抬起頭。


 


燈光落進眼睛裡,照得很亮很亮。


 


「她會生氣嗎?」


 


老板覺得這位長得好看的客人挺怪的,不是貶義詞。


 


氣質是那種出生於古樸傳統的家庭,舉手投足都是教養。


 


文身這種事情在普通家庭裡都算是一種不容理解的叛逆行為。


 


所以,他應該很愛自己的妻子。


 


可為何,從這些對話中給人的感覺是,悲涼。


 


38


 


江燃文身的事情可大可小。


 


從公司傳到了江家。


 


婆婆支走了江眠,來找他談一談。


 


男人病還沒有好,握拳抵唇咳嗽了幾聲。


 


後頸骨凸起,顯得人消瘦。


 


她是又氣又心疼:「這麼多年了,你還忘不掉嗎?


 


「江燃,你到底在做什麼!梨坷再好,她也S了,這麼多年,再好的感情你也該放下了。


 


「況且,你們有什麼——」


 


「媽!」他眼裡的冷靜破碎,暴露出難以抑制的偏激。


 


沒了理智的江燃是個失控的瘋子。


 


不過好在,他克制下來,深呼吸。


 


語速放緩,在道歉:「對不起。」


 


婆婆也意識到自己說過了。


 


嘴唇嚅動,什麼都沒再說了。


 


39


 


沈融是在醫院找到的江燃。


 


「你受傷了?」


 


江燃襯衣袖口有血。


 


他不語,抬了抬下颌,裡面的醫生正在給一個女人看診。


 


沈融順著看過去,怔住。


 


「她……」


 


「梨坷?」


 


不是我。


 


是與我長得相似的人。


 


我看得眼睛發酸,因為盯了好久。


 


身體也在不知不覺中變輕。


 


這次的時間過得很快。


 


或許在江燃的記憶中,那個叫梨坷的人,越來越陌生了。


 


40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


 


有人剐蹭到江燃的車。


 


對方寫了個紙條,正要別在把手上時,駕駛室的車窗落下。


 


她眼裡生出驚豔之色,說話磕磕巴巴:「對……對不起先生,我不小心的。」


 


遞出手中寫好號碼的紙條。


 


江燃的視線在她臉上停頓了三秒,摁滅手中的煙蒂,扔在煙灰缸裡。


 


「不用。」


 


女人不肯走,堅持要提出賠償。


 


江燃是來醫院做檢查的,他的感冒拖得有點嚴重了,還咳出血。


 


昨晚江眠嚇哭了。


 


她變得患得患失,央求爸爸來醫院好好養病。


 


男人關好車窗,拔了鑰匙下車,身後的人也追了上來,跟著進了電梯。


 


她眼裡意味分明:「先生是來看病的嗎?」


 


江燃沒有攀談的意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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