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逼我讓出婚約給假千金,兄長將我鎖進荒山破廟中,關了七日。
四五個乞丐從狗洞鑽進來,撕爛我的衣服,我哭著哀求哥哥將門打開放我一條生路。
他卻一動不動站在門外,冷冷道。
“若不是你上趕著回來認親,雲兒又怎麼會主動把心上人和婚約讓給你,這是你欠她的!”
七日後,他終於打開了破廟的門鎖,問我學乖了沒。
他本以為我會S犟到底,卻不料我隻是沉默地應下。
“婚事,我讓。”
兄長愣住片刻,隨後和緩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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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就好,日後兄長自會給你安排一樁合適的婚事。”
他不知道,為了在那群乞丐手中活下來。
我已經答應了這山中鬼神,許諾七日後嫁他為妻。
1
“知道了。”
我低低地應了一聲,卻並沒有相信這話。
相同的話我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發簪、衣服、首飾、院子……每一件被蘇雲裳搶走的東西,哥哥都會說日後給我尋更好的。
可所謂的更好,我永遠都等不到。
明明我才是真正的丞相府嫡女,卻因為自小被人調換,被蘇雲裳佔盡了一切。
似是怕我作妖,臨上馬車時蘇行舟又回頭冷眼看著我道。
“是你自己任性偷跑,雲兒不得已為你擔下這樁婚事。”
“若你有半個字損了雲兒名聲,你應當知道後果!”
“被乞丐毀了名節,你也隻會落得浸豬籠的下場!”
手心不自覺攥緊,心裡的苦澀幾乎要溢出來一般。
原來他也知道,被乞丐毀了名節的我,若是事情一旦敗露我也隻會落得浸豬籠的下場。
可他偏偏如此狠心,為了蘇雲裳要這樣算計我一個親妹妹。
那一日的恐懼與絕望,幾乎附著在我骨髓深處不斷糾纏。
那黑影再慢出手一刻,我怕是連命都要沒了。
但好在再過七日,七日之後我便與他們再無關系了。
我松開手,剛上馬車,忽然一道輕快的女聲傳入耳中。
“姐姐!可算找到你了!”
蘇雲裳縱馬而至,隨後一躍而下道。
“姐姐,你這幾日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擔心你?”
“如今京城人人都傳言,是我們丞相府N待了姐姐,才逼得姐姐離家出走呢。”
擔心?
若爹娘真有說的這麼在意我,蘇行舟又怎麼能如此輕巧地將我擄走。
若真的有心尋我,又怎麼會放任我一人在這破廟中待了七天七夜呢?
眼眶酸澀發疼,蘇行舟卻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衝著蘇雲裳溫柔道。
“雲兒,此地髒亂,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七日後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你該回去籌備大婚事宜了。”
不過七天,哪裡來得及換人。
怕是不管我答不答應,他們都打定主意要將這樁婚事給了蘇雲裳。
見我不說話,蘇雲裳扯著蘇行舟的衣袖,躲在他身後道。
“可這畢竟是姐姐的婚事。”
“若不是姐姐離家出走,琮哥哥也不會一氣之下娶我。”
“如今姐姐回來了,自然也得問問姐姐的意見。”
蘇行舟冷哼一聲,隱隱瞪了我一眼。
“不用管她,這婚約是她自己放棄的。”
我不願與他們爭執,隻想要盡快回京城,早日籌備屬於我自己的大婚。
誰料我剛上馬車,身後傳來蘇雲裳的驚呼聲,轉頭就見她跌坐在地。
“雲兒!”
蘇行舟急匆匆地上前扶起蘇雲裳,擔憂地問道。
“腿傷著了嗎?”
蘇雲裳抓著自己腳踝,為難地說道。
“好像扭傷了,怕是不能騎馬回京城了。”
“可是姐姐……”
不等蘇雲裳說完,蘇行舟一把將我從馬車上拽了下來,任由我整個人撲倒在地,手臂磕在堅硬的石頭上。
鮮血從手上溢出,疼痛讓我眼前陣陣發昏。
可他卻一把抱起蘇雲裳,小心翼翼將她放入馬車之中。
“那就她自己騎馬回去。”
“這麼大人了還矯情什麼?”
“駕車走!”
駿馬揚蹄,轉眼間便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捂著受傷的手臂,心裡隻餘一片悲涼。
十五年前接生婆心生歹意,將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女兒跟丞相府嫡女調換。
蘇雲裳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而我卻被毒打N待、日夜難眠。
哥哥記得蘇雲裳騎射了得,卻忘了我認親之時險些被駿馬踐踏致S,自那後落下陰影,更別提騎馬了。
那馬車寬闊無比,分我一處棲身之地也並不多餘。
可他偏偏要將我拽下馬車,徒留我一人在這荒郊野嶺。
2
眼淚滴滴砸在手臂的傷口上,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把將淚水抹掉。
“城東天諭廟。”
我輕聲念著這幾個字,腦海中回想起那道黑影,不斷安撫著自己。
再過七日,我便嫁與那無名鬼神為妻。
屆時一切生恩親緣,都會了卻。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我強忍著懼意,顫抖著牽起韁繩,一步一步朝著京城走去。
冬日寒風刺骨,身上的衣衫本就單薄無比,吹得骨頭都泛起陣陣寒意。
從天亮到天黑,我整整走了一天。
在望見丞相府牌匾的那一刻,身子支撐不住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發霉氣息。
“小姐,您終於醒了。”
守了許久的小桃驚喜地看著我,連忙小心翼翼將我扶起。
我看著全然陌生的擺設,一時間還有些茫然。
小桃看出我的困惑,低著頭怯怯道。
“是……是夫人。”
“夫人說雲裳小姐大喜之日在即,您生著病衝了這喜氣。”
“所以將您的住處遷移到這破院之中。”
不等我開口,房門忽然被推開。
是蘇父蘇母,還有哥哥。
“這件事還有我的意思。”
蘇父冷漠地看著我,語氣中夾帶著幾分怨氣。
“你私自出逃,險些害得丞相府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是雲兒大度願意替你嫁過去,你又偏偏在這時候回來,還倒在我相府門口。”
“裝出這幅樣子,是非要讓旁人覺得丞相府薄待了你不成?”
蘇母上前一步,看著我的目光帶著幾分責備。
“小梨,當初被調換也不是雲兒本意。”
“你有什麼氣衝我們來就是了,為何要連累她名聲受損呢?”
“還用多問?”
蘇行舟冷哼一聲,不屑道。
“還不是自己一無是處,所以才起了嫉恨心理。”
我按住小桃的手,不讓她為我爭辯,隻是淡淡說道。
“暈倒一事,為何不問問哥哥。”
“郊外路途遙遠,偏偏隻留給我一匹馬。”
“難道是忘了我險些被馬踐踏致S,根本無法騎行嗎?”
蘇行舟一愣,似乎是第一次瞧見我這麼反駁他。
看很快他便反應過來,呵斥道。
“那又如何,你難道要傷了腿的雲兒一人騎馬嗎?”
“難道丞相府的馬車,坐不下三個人嗎?”
我看向蘇行舟,平靜地問道。
“還是在你們眼中。”
“我就是如此低賤之人,連跟蘇雲裳同坐一匹馬車都不配?”
蘇行舟神色一怔,眼底劃過一絲愧色。
可不等他開口,蘇父率先不耐煩道。
“夠了!”
“真不明白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自私刻薄、渾身小家子氣!”
“虧得雲兒還惦記你,想為你騰出一處院子。”
“一番好意到底喂了狗,這幾日你就好好待在這院子裡,少出來丟人現眼!”
說罷,蘇父一甩袖子,轉身徑直離開。
蘇母的目光也染上了些許失望,看了我一眼後移開視線跟了上去。
蘇行舟似是自知理虧,隻拿冷硬的下颌對著我,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今日之事,是我欠考慮了。”
“可雲兒的婚事不是你的籌碼,你最好別再打婚事的主意,否則那破廟你逃得了一次,也討逃不了下一次。”
屋子裡重歸寂靜,小桃慌張地抓著我的手,不住打量道。
“小姐,大少爺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破廟,您這幾日究竟去哪兒了?”
我搖了搖頭,按住小桃的手道。
“沒事,你去幫我買幾匹紅布吧,我要給自己做一身嫁衣。”
小桃聞言著急道。
“可是宋公子他……”
“不是他。”
我看向窗外被雪蓋住的梨樹,輕聲說道。
“是救過我命的恩人。”
“他救我於水火,我許他半生。”
“小桃,屆時你可願與我一同離開此地?”
小桃紅了眼眶,隨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小姐去哪裡,小桃就去哪。”
我雖被變相禁了足,但好在小桃還能自由行動。
她為我尋來嫁衣針線,看著我如何為自己準備。
嫁衣一事自然瞞不過爹娘他們,他們怒氣衝衝來,質問我是不是準備當眾搶親。
而我隻是平靜地回答道。
“我不過是提前為自己縫制身嫁衣罷了。”
“難為你們如此看得起我,丞相府這麼多人,難道還看不住我一個弱女子嗎?”
爹娘自是無話可說,可臨走之前偏偏尋來管家,當著我的面揚言道。
“大婚之日,若有人來搗亂。”
“無論身份,格S勿論!”
3
明晃晃的威脅,毫不掩飾隨時舍棄我的想法。
而蘇行舟這次卻沒有立刻離開,隻是如施恩般俯視我道。
“早日縫制嫁衣也好。”
“我已經為你尋了一門極好的親事。”
“待雲兒大婚後,自會上門提親,屆時你安心嫁過去便好。”
……
丞相府的人慣會逢高踩低,見我遭了爹娘的厭棄,又無蘇行舟相護。
送來的吃食一日比一日敷衍,連帶著炭火也早早沒了蹤跡。
無奈之下,我與小桃隻能燒一些這破院中的木頭來照明取暖。
日子轉眼即逝,很快便到了大婚當日。
看護的護衛忙著去搶喜錢,早早就沒了蹤影。
隱隱約約的鞭炮與鑼鼓聲傳入耳中。
我換上嫁衣,看著鏡中難掩蒼白的自己,心裡忽然生出茫然。
女子一生最期待的大婚之日,於我卻是如此冷情。
“小姐?”
小桃擔憂地看向我。
隻一瞬,我便堅定了目光,反握住小桃的手,輕聲開口,
“走吧。”
“以後丞相府,就跟我們沒有關系了。”
我穿著火紅的嫁衣,一步一步離開丞相府,將身後的喧鬧與繁華,全部拋諸腦後。
……
蘇行舟看著賓客來來往往,心裡卻總彌漫著一股不安。
他不明白是為什麼,明明今日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大婚,討厭的蘇芷梨也難得安分沒有出來鬧事。
一切都如他構想的那樣,順暢的進行著。
可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他離開偏院前望向蘇芷梨的最後一眼。
破舊的房間裡彌漫著腐爛發霉的氣息,似乎要將整個人都給拖入腐朽的地獄之中。
蘇芷梨坐在桌子旁,灰色衣裳裹著單薄的身子,唯有手中那一抹嫁衣鮮豔奪目。
從前他走的時候,蘇芷梨總會目送著他,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不願意多給一個眼神。
蘇行舟罕見地覺得有幾分愧疚。
那是他的親生妹妹,與他血脈相連,本該錦衣玉食、鮮活漂亮地過完這一生。
偏偏命運弄人,陰差陽錯。
可不論如何,他總會看在這絲血緣上,為她安排好去處。
想到這裡,他叫來旁邊的丫鬟。
“將我書桌上那套甘藍廣袖流光裙送給大小姐,叮囑她換上來婚宴。”
丫鬟臉上透出些許茫然,小聲問道。
“可大小姐今日不是要穿嫁衣嫁人嗎?”
蘇行舟愣了一瞬,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府中難道就隻有一位小姐嗎?”
丫鬟被嚇壞了,慌張應下便匆匆離去。
蘇行舟扯了扯衣領,莫名的煩躁感纏繞全身。
他不明白,蘇芷梨明明是丞相府嫡女。
為何他說起大小姐之時,那丫鬟竟半點想不起蘇芷梨。
他想這府中奴僕,也該好好教教規矩尊卑,免得到時候闖出大禍。
蘇行舟煩躁之際,忽然有人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兄,令妹的大喜之日你怎麼還一臉的不快?”
蘇行舟回神望向來人,正是他為蘇志利尋的乘龍快婿,尚書家的小公子,季越臨。
不等蘇行舟開口,季越臨反倒先撓了撓頭,
“蘇兄,難不成你還在怪我那日沒有如約趕到破廟的事?”
“可我那天真的是病的起不來床啊!”
“蘇兄,你放心,等雲裳大婚結束,我一定如約求娶你家妹妹,這次絕對不會爽…哎喲!”
季越臨的話猶如當頭一棒砸在蘇行舟腦袋上,他猛地揪住季越臨的衣領質問道。
“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破廟你沒去,那破廟中的乞丐是怎麼回事?不是你安排的人嗎?”
季越臨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
“什麼乞丐?安排什麼人?”
“那一日我患了風寒,不是遣人來丞相府告訴你了嗎?”
見蘇行舟慘白的臉色,季越臨腦子一轉,臉色跟著難看了起來。
“蘇行舟,這麼大的事,你難道沒有先看一眼那破廟之中到底都是些什麼人?”
蘇行舟松開手,整個人踉跄著退後。
“怎麼會這樣?”
他自以為安排好了一切,根本沒有在意那些。
難怪那一日蘇芷梨哭的那麼悽慘,打開鎖後對他又是這樣的態度。
一場假戲,最後竟成了真。
他愈發心慌,恰在這時丫鬟急匆匆趕來,神情慌亂道。
“大少爺,不好了。”
“大小姐她……她不在院子裡。”
“問了院中奴僕,有人瞧見大小姐穿著一身嫁衣出了府,往北郊天諭廟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