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梳妝的丫鬟也穿著喜慶的紅,笑盈盈地說:
「大人說了,今兒必然要辦得熱熱鬧鬧,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們大人娶親了。」
雖然我已經成過一次親,穿過一次喜服了。
但這次怎麼心跳這麼快呢。
當初我父親被貶官離京,京城已經沒有我的家了,於是我在現在住的院子出嫁。
可蕭暉應仍按照禮節八抬大轎,十裡紅妝,讓我坐著花轎走了一遍長安城。
比前段日子鄭越娶我時要奢華得多。
他果然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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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虛榮,花了大價錢。
「御史臺蕭大人娶親了?哪個大人家的千金?」
「這麼大排場!蕭大人想必很喜歡她吧!」
「聽說不是京城人士,蕭大人保護得緊,都不知道來路。」
……
晃了一圈又回到蕭府。
花轎落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起轎簾,我把手放在那手心。
有些意外地抬頭。
那樣心思深沉,手段高明的蕭暉應竟然在手抖。
我反握住他的手。
輕聲笑道:
「兄長,連我的手也握不住了嗎?」
下一秒他就將我打橫抱起。
在一陣起哄聲中朝堂內走去。
「我隻是等不及了。」
我們都沒有父母在,蕭暉應覺得太冷清不好,於是邀請了朝內一些交好同僚。
晚上他在外應酬,我正無所事事地在房間裡吃糕點。
突然窗外有數道人影悄然落下。
有人推門而入。
「芙蓉!」
我愣住:
「鄭越?」
原來蕭暉應安排的山匪搗亂,也趁機讓鄭越跑了出來。
「來不及了,快跟我走。」
「哎……」
我嘴裡的糕點沒咽下去,一下子噎住。
一句話還沒說就被鄭越拉著往外跑。
「我結交了一些江湖好友,意外得知你被蕭暉應搶了來,實在不忍心你在這裡遭受折辱,你放心,今日我必定帶你出去,你即已嫁給我,就是我的妻。」
「鄭大人,你要帶我夫人去哪兒?」
蕭暉應穿著大紅喜服,從廊下走出來,身後跟著一眾府兵。
滿臉陰沉。
我指指喉嚨,還被卡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人,強搶人妻你竟還敢問我?」
一言不合雙方已經打了起來。
我就像個木頭,一會兒被鄭越拽著一會兒被蕭暉應拉著。
混亂中刀劍不長眼,我一個踉跄眼看著一人的刀來不及收,直直衝我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人將我攬入懷中。
那刀插入他腰腹。
我大驚,與此同時卡住的糕點終於吞了下去。
「蕭暉應!
「都住手!」
空氣突然安靜。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著我。
鄭越突然朝我伸手:
「芙蓉!趁現在快走!」
蕭暉應SS拉著我的手,他不管一直流血的傷口,執拗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咬咬牙,伸手緊緊攬住他。
「我不走了,鄭越,你走吧。
「這輩子我負了你,很快你會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人,你是男主,你還有大好人生。
「可蕭暉應,他隻有我了。」
鄭越愕然地看著我。
但後院這些騷亂已經引起了前廳的注意。
他不得不帶著那些江湖人士先走。
蕭暉應將頭搭在我肩膀上,終於放松了下來。
他已經暈了過去,可拉著我的手卻緊緊攥著。
掰也掰不開。
10
蕭暉應中那一刀失血過多,要在床上休養半個月。
這期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一開始的時候天書說蕭暉應是大反派,會活到大結局再跟男主朝堂爭鬥失敗被抄家斬首。
那也就是三四年的時間。
現在我改變了劇情,蕭暉應不會再因為我去找鄭越麻煩,應該不會再有衝突了吧。
我憂心好幾天後天書又出現了。
【喜大普奔,男主跟女主終於見面擦出火花啦!】
【太好了,終於開始走劇情了。】
【我剛看了一眼劇透,怎麼結局蕭暉應還是大反派跟鄭越水火不容?】
【樓上,因為現在的崔芙蓉成了鄭越的朱砂痣,他一直記得這個跟自己做過一天夫妻的女配,他以為崔芙蓉不跟他走是不想連累他,一直被蕭暉應囚禁折磨,所以他才一心要扳倒蕭暉應救崔芙蓉於水火,跟原先的結局也沒什麼區別。】
……
我真服了。
為什麼他們都這麼喜歡自認為啊。
一個天天以為我想跑,留下來隻是被逼的。
另一個……
竟然也這麼以為!
這麼有默契,要不你倆去過得了!
氣歸氣。
我都二嫁了,總不能等蕭暉應倒臺後再找下家吧。
更何況……我現在也舍不得他S了。
思來想去,要保他其實隻要跟鄭越說清楚就好了,讓他知道我是自願的。
那天他們來救我時我看到其中有幾個乞丐,應該是丐幫的人。
既然丐幫的人能聯系到鄭越就好辦了。
我以抓藥為由出府,讓路邊的小乞丐幫我傳信給鄭越約他見一面。
到了約定時間。
我在河邊見到鄭越,他一見我忙激動地上前:「芙蓉!你逃出來了?」
我無語:
「我沒有逃出來……啊呸,我又沒被關起來。」
我跟鄭越說清楚我的想法還有蕭暉應待我如何後,他看著我突然笑出來:
「好了芙蓉,你不用再跟我證明蕭暉應待你多好多好了,我相信你是自願嫁他的。」
「啊?」
可我才說了個開頭啊。
我打了好多草稿呢。
「你不知道你說這些時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歡喜,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這樣過。」
鄭越無奈地搖頭低笑:
「我雖木訥卻也並非不懂人情世故,你喜歡他,對吧?」
是這樣嗎……
「好像……是吧。」
鄭越指向河邊的船說:「你爹把你託付給我,如今你過得開心肆意我也放心了。船上還有人在等我,芙蓉,後會有期。」
鄭越不說我也知道。
船艙裡坐著女主。
天書都透露過了,那是個奇女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
她會幫他們鄭家平反,重新在京城站穩腳跟。
原來那樣出色的女子才能當主角,我不羨慕,我雖然是小小女配。
但我也憑借自己的努力過了想要的人生。
我還泡到了全書大反派!
突然很想蕭暉應,我加快了回蕭府的腳步,卻突然聽見身後有若隱若現的腳步聲。
我走快,那人也走快。
我走慢,那人也走慢。
我餘光往後一瞥,假裝被樹枝絆倒哎喲一聲撲倒在地。
「好痛。」
身後那道影子立馬走出來,在我身邊蹲下急切道:
「你沒事吧。」
我一把抓住了蕭暉應的衣領,狡黠地看著他笑:
「引出來了,小尾巴。
「重傷初愈,公務繁忙的蕭大人不去處理大事,怎麼有這闲工夫跟在我後面?」
我站起來,一步步靠近,質問:
「是擔心我,掛念我?
「還是怕我跑了?」
話音未落蕭暉應如同懲罰般狠狠吻下來。
吻到我無法呼吸他才松開。
看著我的眼裡滿是偏執。
「我怕你上了那艘船。」
我故意逗他:
「如果我上了你會怎麼樣?」
蕭暉應愣了一下。
沒等他反應過來,我踮腳也學他的樣子咬了一下他的唇。
「笨蛋,我要是上了船你就應該把我抓回來,在床上狠狠教訓,讓我再也跑不了。」
蕭暉應的木頭臉瞬間紅了。
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憋出一句: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仰頭反駁:
「我隻是說說,可你真會做。」
蕭暉應下意識捂住我的嘴。
突然想到一件事,忙緊張地看著我問:
「離開蕭府這麼久,你的子蠱可有發作?痛不痛?不行,我立刻派人去找那西域神醫把你身上的蠱解了。」
我有點尷尬地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怕痛,磕著碰著我就要哭,別說心痛難耐了。」
蕭暉應微微眯眼:
「所以……」
我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我那天吃的是調包的糖豆。」
我還沒開始逃就被蕭暉應一把抓住扛在了肩上。
他拍了拍我屁股,大步往蕭府走。
「我覺得你說得對,不聽話,就應該在床上狠狠教訓。」
蕭暉應番外:
蕭暉應進崔府那年十五歲,穿著麻布衣衫,跟京城官宦人家格格不入。
她娘千叮萬囑:
「你進了崔府就是野種,千萬別生事,別衝撞了那些貴人。」
他知道母親不容易,身為妾室本就艱難, 還帶著他進府。
他為了讓母親好過些什麼都幹。
幫下人灑掃,幫婆子買菜, 他甚至從不說自己是那沈姨娘的兒子。
可他們還是瞧不起他。
後來崔大人看到他的天分, 讓他跟他的門生們一起讀書寫字, 偶爾還會帶他騎馬射箭。
崔大人隨口贊的一句:
「倒是個有天分的。」
讓蕭暉應看到了希望。
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陷在泥裡了。
可如今他突然有了奢望。
或許他能脫胎換骨, 考取功名,入仕,光明正大地活著。
那段時間他日日跟打了雞血般,晝夜不分地學。
有一天他從學堂回家, 看見房間外有一少女探頭探腦, 穿著橘黃色小衫,俏麗極了。
她上下打量他,嫌棄地說:
「我爹天天誇你, 不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肯定是你那張嘴, 哄得我爹開心,哼,小人!」
她想找東西砸他。
結果撿起石頭不敢丟, 急得原地轉了一圈最後拔了頭上的簪花砸向他懷裡:
「你給我等著!」
這之後他常常能看見少女身影。
她帶著兩個年齡相仿的丫鬟, 要給他教訓。
三個人把他在後巷套上麻袋擰了半天, 他隻受了點輕傷。
又以為他沒看見,在他飯菜裡下瀉藥。
諸如此類的小把戲蕭暉應不想拆穿。
因為這是他枯燥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少女或惱或笑, 都那麼鮮豔, 她跟他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卻讓他伸手想去觸碰。
沈姨娘入府後遲遲沒有孩子。
蕭暉應怕母親憂心,偶爾找機會去看她。
可沈姨娘看他的目光卻越來越復雜。
有一次,她撫摸著他的眉眼問:
「暉應, 你長得真像你父親。」
可惜他父親隻是一個窮書生, 母親並不喜歡。
「你也想看到母親過得更好, 對吧?」
蕭暉應當時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這麼說。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馬夫不知道受了誰的指使,把他帶到了土匪窩, 他九S一生逃出去在樹林裡迷了路。
身上刀傷無數還斷了條胳膊, 昏昏沉沉間突然想起。
那馬夫懷裡露出的玉佩穗, 是出自他母親之手。
原來是這樣。
他到底不是崔家的孩子。
崔大人再欣賞他也不會喜歡, 反而看到他就能想起他是自己枕邊人跟別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蕭暉應越優秀, 他越忌憚。
母親若要徹底獲得崔大人的心, 隻能放棄他。
一個剛剛喪子,無依無靠的美貌女人。
很容易就能獲得憐憫跟寵愛。
以後若是再有個孩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是他的親生母親要S他啊。
蕭暉應瀕S之際笑出了聲。
【S裝男,有本事把披風脫了,硬得都不行了吧!】
「(「」就這樣吧……
他閉上眼睛等S。
卻不料耳邊傳來少女的叫喊:
「蕭暉應!」
他艱難睜眼。
看見那抹鵝黃色朝他跌跌撞撞奔來。
少女跪在他身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不要S啊,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為了討我賞賜把你送這兒來了,我爹快把我打S了。」
她好吵。
蕭暉應微微皺眉。
下一秒突然笑起來。
可她不要他S。
真好。
那就活下去吧, 活下去試試看,看他能不能從泥濘裡跨出去到另一個世界。
他不在乎那個世界是否富麗堂皇,隻要那個世界有她在。
他想要拼盡全力一試。
後來崔家敗落,沈姨娘病逝, 崔大人病逝前把崔芙蓉託付給自己信任的門生鄭越。
他在最後把已經入仕的蕭暉應叫到跟前。
渾濁的雙眼此刻萬分清明, 氣若遊絲地警告:
「你不要對我的女兒有半分妄想,你跟她雲泥之別,你配不上。」
可蕭暉應卻隻掰開了他抓著他衣領的手。
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
崔大人的身後事是蕭暉應辦的。
像兒子般辦得體面風光。
前面的少女哭紅了眼。
誰也不知道, 蕭暉應端著牌位走在棺材前,說的不是悼詞,而是看著少女的背影在心裡默默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做不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