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芙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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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梳妝的丫鬟也穿著喜慶的紅,笑盈盈地說:


 


「大人說了,今兒必然要辦得熱熱鬧鬧,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們大人娶親了。」


 


雖然我已經成過一次親,穿過一次喜服了。


 


但這次怎麼心跳這麼快呢。


 


當初我父親被貶官離京,京城已經沒有我的家了,於是我在現在住的院子出嫁。


 


可蕭暉應仍按照禮節八抬大轎,十裡紅妝,讓我坐著花轎走了一遍長安城。


 


比前段日子鄭越娶我時要奢華得多。


 


他果然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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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虛榮,花了大價錢。


 


「御史臺蕭大人娶親了?哪個大人家的千金?」


 


「這麼大排場!蕭大人想必很喜歡她吧!」


 


「聽說不是京城人士,蕭大人保護得緊,都不知道來路。」


 


……


 


晃了一圈又回到蕭府。


 


花轎落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起轎簾,我把手放在那手心。


 


有些意外地抬頭。


 


那樣心思深沉,手段高明的蕭暉應竟然在手抖。


 


我反握住他的手。


 


輕聲笑道:


 


「兄長,連我的手也握不住了嗎?」


 


下一秒他就將我打橫抱起。


 


在一陣起哄聲中朝堂內走去。


 


「我隻是等不及了。」


 


我們都沒有父母在,蕭暉應覺得太冷清不好,於是邀請了朝內一些交好同僚。


 


晚上他在外應酬,我正無所事事地在房間裡吃糕點。


 


突然窗外有數道人影悄然落下。


 


有人推門而入。


 


「芙蓉!」


 


我愣住:


 


「鄭越?」


 


原來蕭暉應安排的山匪搗亂,也趁機讓鄭越跑了出來。


 


「來不及了,快跟我走。」


 


「哎……」


 


我嘴裡的糕點沒咽下去,一下子噎住。


 


一句話還沒說就被鄭越拉著往外跑。


 


「我結交了一些江湖好友,意外得知你被蕭暉應搶了來,實在不忍心你在這裡遭受折辱,你放心,今日我必定帶你出去,你即已嫁給我,就是我的妻。」


 


「鄭大人,你要帶我夫人去哪兒?」


 


蕭暉應穿著大紅喜服,從廊下走出來,身後跟著一眾府兵。


 


滿臉陰沉。


 


我指指喉嚨,還被卡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人,強搶人妻你竟還敢問我?」


 


一言不合雙方已經打了起來。


 


我就像個木頭,一會兒被鄭越拽著一會兒被蕭暉應拉著。


 


混亂中刀劍不長眼,我一個踉跄眼看著一人的刀來不及收,直直衝我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人將我攬入懷中。


 


那刀插入他腰腹。


 


我大驚,與此同時卡住的糕點終於吞了下去。


 


「蕭暉應!


 


「都住手!」


 


空氣突然安靜。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著我。


 


鄭越突然朝我伸手:


 


「芙蓉!趁現在快走!」


 


蕭暉應SS拉著我的手,他不管一直流血的傷口,執拗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咬咬牙,伸手緊緊攬住他。


 


「我不走了,鄭越,你走吧。


 


「這輩子我負了你,很快你會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人,你是男主,你還有大好人生。


 


「可蕭暉應,他隻有我了。」


 


鄭越愕然地看著我。


 


但後院這些騷亂已經引起了前廳的注意。


 


他不得不帶著那些江湖人士先走。


 


蕭暉應將頭搭在我肩膀上,終於放松了下來。


 


他已經暈了過去,可拉著我的手卻緊緊攥著。


 


掰也掰不開。


 


10


 


蕭暉應中那一刀失血過多,要在床上休養半個月。


 


這期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一開始的時候天書說蕭暉應是大反派,會活到大結局再跟男主朝堂爭鬥失敗被抄家斬首。


 


那也就是三四年的時間。


 


現在我改變了劇情,蕭暉應不會再因為我去找鄭越麻煩,應該不會再有衝突了吧。


 


我憂心好幾天後天書又出現了。


 


【喜大普奔,男主跟女主終於見面擦出火花啦!】


 


【太好了,終於開始走劇情了。】


 


【我剛看了一眼劇透,怎麼結局蕭暉應還是大反派跟鄭越水火不容?】


 


【樓上,因為現在的崔芙蓉成了鄭越的朱砂痣,他一直記得這個跟自己做過一天夫妻的女配,他以為崔芙蓉不跟他走是不想連累他,一直被蕭暉應囚禁折磨,所以他才一心要扳倒蕭暉應救崔芙蓉於水火,跟原先的結局也沒什麼區別。】


 


……


 


我真服了。


 


為什麼他們都這麼喜歡自認為啊。


 


一個天天以為我想跑,留下來隻是被逼的。


 


另一個……


 


竟然也這麼以為!


 


這麼有默契,要不你倆去過得了!


 


氣歸氣。


 


我都二嫁了,總不能等蕭暉應倒臺後再找下家吧。


 


更何況……我現在也舍不得他S了。


 


思來想去,要保他其實隻要跟鄭越說清楚就好了,讓他知道我是自願的。


 


那天他們來救我時我看到其中有幾個乞丐,應該是丐幫的人。


 


既然丐幫的人能聯系到鄭越就好辦了。


 


我以抓藥為由出府,讓路邊的小乞丐幫我傳信給鄭越約他見一面。


 


到了約定時間。


 


我在河邊見到鄭越,他一見我忙激動地上前:「芙蓉!你逃出來了?」


 


我無語:


 


「我沒有逃出來……啊呸,我又沒被關起來。」


 


我跟鄭越說清楚我的想法還有蕭暉應待我如何後,他看著我突然笑出來:


 


「好了芙蓉,你不用再跟我證明蕭暉應待你多好多好了,我相信你是自願嫁他的。」


 


「啊?」


 


可我才說了個開頭啊。


 


我打了好多草稿呢。


 


「你不知道你說這些時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歡喜,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這樣過。」


 


鄭越無奈地搖頭低笑:


 


「我雖木訥卻也並非不懂人情世故,你喜歡他,對吧?」


 


是這樣嗎……


 


「好像……是吧。」


 


鄭越指向河邊的船說:「你爹把你託付給我,如今你過得開心肆意我也放心了。船上還有人在等我,芙蓉,後會有期。」


 


鄭越不說我也知道。


 


船艙裡坐著女主。


 


天書都透露過了,那是個奇女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


 


她會幫他們鄭家平反,重新在京城站穩腳跟。


 


原來那樣出色的女子才能當主角,我不羨慕,我雖然是小小女配。


 


但我也憑借自己的努力過了想要的人生。


 


我還泡到了全書大反派!


 


突然很想蕭暉應,我加快了回蕭府的腳步,卻突然聽見身後有若隱若現的腳步聲。


 


我走快,那人也走快。


 


我走慢,那人也走慢。


 


我餘光往後一瞥,假裝被樹枝絆倒哎喲一聲撲倒在地。


 


「好痛。」


 


身後那道影子立馬走出來,在我身邊蹲下急切道:


 


「你沒事吧。」


 


我一把抓住了蕭暉應的衣領,狡黠地看著他笑:


 


「引出來了,小尾巴。


 


「重傷初愈,公務繁忙的蕭大人不去處理大事,怎麼有這闲工夫跟在我後面?」


 


我站起來,一步步靠近,質問:


 


「是擔心我,掛念我?


 


「還是怕我跑了?」


 


話音未落蕭暉應如同懲罰般狠狠吻下來。


 


吻到我無法呼吸他才松開。


 


看著我的眼裡滿是偏執。


 


「我怕你上了那艘船。」


 


我故意逗他:


 


「如果我上了你會怎麼樣?」


 


蕭暉應愣了一下。


 


沒等他反應過來,我踮腳也學他的樣子咬了一下他的唇。


 


「笨蛋,我要是上了船你就應該把我抓回來,在床上狠狠教訓,讓我再也跑不了。」


 


蕭暉應的木頭臉瞬間紅了。


 


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憋出一句: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仰頭反駁:


 


「我隻是說說,可你真會做。」


 


蕭暉應下意識捂住我的嘴。


 


突然想到一件事,忙緊張地看著我問:


 


「離開蕭府這麼久,你的子蠱可有發作?痛不痛?不行,我立刻派人去找那西域神醫把你身上的蠱解了。」


 


我有點尷尬地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怕痛,磕著碰著我就要哭,別說心痛難耐了。」


 


蕭暉應微微眯眼:


 


「所以……」


 


我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我那天吃的是調包的糖豆。」


 


我還沒開始逃就被蕭暉應一把抓住扛在了肩上。


 


他拍了拍我屁股,大步往蕭府走。


 


「我覺得你說得對,不聽話,就應該在床上狠狠教訓。」


 


蕭暉應番外:


 


蕭暉應進崔府那年十五歲,穿著麻布衣衫,跟京城官宦人家格格不入。


 


她娘千叮萬囑:


 


「你進了崔府就是野種,千萬別生事,別衝撞了那些貴人。」


 


他知道母親不容易,身為妾室本就艱難, 還帶著他進府。


 


他為了讓母親好過些什麼都幹。


 


幫下人灑掃,幫婆子買菜, 他甚至從不說自己是那沈姨娘的兒子。


 


可他們還是瞧不起他。


 


後來崔大人看到他的天分, 讓他跟他的門生們一起讀書寫字, 偶爾還會帶他騎馬射箭。


 


崔大人隨口贊的一句:


 


「倒是個有天分的。」


 


讓蕭暉應看到了希望。


 


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陷在泥裡了。


 


可如今他突然有了奢望。


 


或許他能脫胎換骨, 考取功名,入仕,光明正大地活著。


 


那段時間他日日跟打了雞血般,晝夜不分地學。


 


有一天他從學堂回家, 看見房間外有一少女探頭探腦, 穿著橘黃色小衫,俏麗極了。


 


她上下打量他,嫌棄地說:


 


「我爹天天誇你, 不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肯定是你那張嘴, 哄得我爹開心,哼,小人!」


 


她想找東西砸他。


 


結果撿起石頭不敢丟, 急得原地轉了一圈最後拔了頭上的簪花砸向他懷裡:


 


「你給我等著!」


 


這之後他常常能看見少女身影。


 


她帶著兩個年齡相仿的丫鬟, 要給他教訓。


 


三個人把他在後巷套上麻袋擰了半天, 他隻受了點輕傷。


 


又以為他沒看見,在他飯菜裡下瀉藥。


 


諸如此類的小把戲蕭暉應不想拆穿。


 


因為這是他枯燥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少女或惱或笑, 都那麼鮮豔, 她跟他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卻讓他伸手想去觸碰。


 


沈姨娘入府後遲遲沒有孩子。


 


蕭暉應怕母親憂心,偶爾找機會去看她。


 


可沈姨娘看他的目光卻越來越復雜。


 


有一次,她撫摸著他的眉眼問:


 


「暉應, 你長得真像你父親。」


 


可惜他父親隻是一個窮書生, 母親並不喜歡。


 


「你也想看到母親過得更好, 對吧?」


 


蕭暉應當時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這麼說。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馬夫不知道受了誰的指使,把他帶到了土匪窩, 他九S一生逃出去在樹林裡迷了路。


 


身上刀傷無數還斷了條胳膊, 昏昏沉沉間突然想起。


 


那馬夫懷裡露出的玉佩穗, 是出自他母親之手。


 


原來是這樣。


 


他到底不是崔家的孩子。


 


崔大人再欣賞他也不會喜歡, 反而看到他就能想起他是自己枕邊人跟別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蕭暉應越優秀, 他越忌憚。


 


母親若要徹底獲得崔大人的心, 隻能放棄他。


 


一個剛剛喪子,無依無靠的美貌女人。


 


很容易就能獲得憐憫跟寵愛。


 


以後若是再有個孩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是他的親生母親要S他啊。


 


蕭暉應瀕S之際笑出了聲。


 


【S裝男,有本事把披風脫了,硬得都不行了吧!】


 


「(「」就這樣吧……


 


他閉上眼睛等S。


 


卻不料耳邊傳來少女的叫喊:


 


「蕭暉應!」


 


他艱難睜眼。


 


看見那抹鵝黃色朝他跌跌撞撞奔來。


 


少女跪在他身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不要S啊,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為了討我賞賜把你送這兒來了,我爹快把我打S了。」


 


她好吵。


 


蕭暉應微微皺眉。


 


下一秒突然笑起來。


 


可她不要他S。


 


真好。


 


那就活下去吧, 活下去試試看,看他能不能從泥濘裡跨出去到另一個世界。


 


他不在乎那個世界是否富麗堂皇,隻要那個世界有她在。


 


他想要拼盡全力一試。


 


後來崔家敗落,沈姨娘病逝, 崔大人病逝前把崔芙蓉託付給自己信任的門生鄭越。


 


他在最後把已經入仕的蕭暉應叫到跟前。


 


渾濁的雙眼此刻萬分清明, 氣若遊絲地警告:


 


「你不要對我的女兒有半分妄想,你跟她雲泥之別,你配不上。」


 


可蕭暉應卻隻掰開了他抓著他衣領的手。


 


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


 


崔大人的身後事是蕭暉應辦的。


 


像兒子般辦得體面風光。


 


前面的少女哭紅了眼。


 


誰也不知道, 蕭暉應端著牌位走在棺材前,說的不是悼詞,而是看著少女的背影在心裡默默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做不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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