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男友爸媽第一次見面，就把我驚到了。

 

剛見面，他媽就跟他用家鄉話來了句：「兒子啊，媽這下放心了。你找了個北京姑娘，真是賺到了，我們全家後半輩子有保障嘍。」

 

他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媽，低聲提醒道：「媽，小聲點，別讓她聽到了。」

 

呵，可不有保障了，帶著您的寶貝兒子，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您嘞！

 

1

 

我叫蘇蘇，獨生子女，典型北京大妞，要臉面薄。

 

鹿鳴來自南方農村，還有一個妹妹。

 

國慶節前兩天，他突然跟我說他爸媽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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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爸媽一直不同意我倆。

 

「蘇蘇啊，門當戶對很重要。」

 

「知道了，這些話我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

 

「再說了，我嫁的是鹿鳴，又不是他爸媽，況且我們又不一起生活。」

 

我媽苦口婆心，怎麼勸都不管用。

 

「走著瞧吧，你後悔的時候在後頭。」

 

「走著瞧就走著瞧，我一定會很幸福的。」

 

一大早，剛跟我媽唇槍舌劍完，鹿鳴打來了電話。

 

「蘇蘇，我爸他們快到了，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西站接下？」

 

我想都沒想，直接同意。

 

我滿心歡喜地見準公婆。

 

可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像蝴蝶效應。

 

一環又一環，打得我猝不及防。

 

剛見面，他媽就跟他用家鄉話來了句：「兒子啊，媽這下放心了。你找了個北京姑娘，真是賺到了，我們全家後半輩子有保障嘍。」

 

他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媽，低聲提醒道：「媽，小聲點，別讓她聽到了。」

 

他妹的操作更讓人目瞪口呆。

 

「哥哥，想S你了。」說著就摟著他脖子，在他臉上猛地親了一口。

 

接著他妹看到了旁邊的我，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對著她哥戲謔道：「哥，行啊，沒想到你泡妞水平還是這麼厲害，一下給我泡了個北京嫂子。」

 

看到車，他妹滿眼放光：「行啊，哥，啥時候買的奔馳，也不跟我說聲。」

 

「哦，這是蘇蘇的。」

 

「牛逼啊，哥，還是個鑲金邊的北京妞啊。」

 

「小聲點，別讓她聽到了。」

 

我假裝沒聽到，把臉別到一處。

 

原來他關心的隻是我聽沒聽到，而不是他們說的話本身。

 

瞬間覺得涼意襲人。

 

回來時，鹿鳴開車，我在副駕駛。

 

他爸媽，他妹在後座坐著。

 

「叔叔阿姨，你們聊你們的，我有個線上培訓會。」

 

簡單寒暄兩句，我便戴上了耳機。

 

其實並沒有什麼線上培訓會，我隻是戴著耳機假裝開會。

 

這麼做隻是為了避免初見時的尷尬。

 

見我戴著耳機，他們以為我聽不到，就開始聊了起來。

 

「鳴鳴啊，還真別說，這個比媽上次給你介紹那個好，你找她起碼少奮鬥二十年。」

 

鹿鳴聽了，臉上樂開了花。

 

他媽接著把頭貼著他的座椅，興奮問道：「你們結婚了，你是不是就成北京人了？」

 

他傲嬌地點了點頭，眼裡閃現出無限期盼。

 

他媽興奮地拍了拍大腿。

 

娘倆越聊越來勁。

 

而我始終戴著耳機，他們以為我聽不到。

 

又或者以為自己說的家鄉話，我聽不懂。

 

可他們太自信或者說太得意忘形。

 

我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聽你說她家有好幾套房，並且隻有她一個孩子，這下……」

 

話沒說完，後座三人已經心照不宣，笑成了一團。

 

鹿鳴更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我氣得牙痒痒。

 

猛地一下拽掉了耳機。

 

鹿鳴警覺地朝我看過來：「怎麼了，沒事吧，蘇蘇？」

 

我咬著後槽牙，低聲說道：「哦，沒事。」

 

我故意不戳破。

 

我倒要好好看看接下來還有什麼好戲。

 

畢竟鹿鳴好像很享受這一切呢。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剛才聊得太投入，心虛。

 

他對著我一臉諂媚：「你別介意啊，農村人說話直，他們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不吭聲，看向窗外。

 

2

 

十一是旅遊高峰期。

 

找了一圈賓館，都滿員了。

 

最後找了一家。

 

最普通的房間一晚上 588 元。

 

他爸一看價格，撓了撓頭：「太貴了，咱們還是回家住吧。」

 

他媽也附和道：「這來北京看兒子兒媳婦，不住家裡住賓館，說出去別人都笑掉大牙。」

 

可鹿鳴一個住單位宿舍的人，哪來的家。

 

鹿鳴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奶留給我一套小房子。

 

因為離單位遠，我很少去住。

 

隻有周末偶爾過去住住。

 

不過鹿鳴也知道，我這套房子從來沒讓外人住過。

 

我還想著他應該不會張口問我。

 

他確實沒有張口問我。

 

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了我家小區。

 

鹿鳴用殷切懇求的眼神看著我，低聲說道：「蘇蘇，我爸媽也是心疼咱倆，覺得我們要結婚了，給我們省點錢，你看，要不讓他們先住你這兒？」

 

我握緊拳頭，勉為其難點了點頭。

 

「謝謝你，蘇蘇。」

 

鹿鳴說完，扭頭對著他家人遞了個眼色。

 

她妹突然湊了上來，一臉得意：「哥，你們都是要結婚的人了，還跟她那麼客氣幹嗎？」

 

他沒說話，隻是笑著對著他妹做了個「噓」的手勢。

 

頓時覺得……下頭。

 

進門前，我給鹿鳴幾個鞋套，示意讓他們穿上。

 

他爸S活不穿：「咋，進我兒的家還要穿鞋套啊。」

 

鹿鳴也附和道：「沒事，沒事，爸說得對。」

 

幹淨的地板上瞬間沾滿了黑黑的大腳印子。

 

鹿鳴知道，我有潔癖，地上有根頭發我都要撿起來那種。

 

鹿鳴很了解我這點習慣。

 

可現在他好像早忘了我的潔癖。

 

剛進屋，他媽行李還沒放下，就拉著我的手，一副都是為我好的神態：「蘇蘇啊，你跟鳴鳴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你今年 30 歲了吧？能早要還是早要，35 歲之前生三個正好。」

 

我秒回：「我跟他說好了，我們不要孩子。」

 

他爸媽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鹿鳴趕緊接話道：「哦，我們暫時不要孩子。」

 

我瞪了鹿鳴一眼，正好被他媽看見。

 

他媽立刻指責道：「蘇蘇啊，我們鳴鳴從小就知道心疼人，心軟得很，以後你可不能欺負他啊。」

 

他爸四周環顧了下，接著抱怨道：「怎麼連個陽臺都沒有，也不是南北通透，戶型太差了。」

 

我沒好氣，對著他爸半開玩笑道：「叔叔您不知道，就是這個小破房，您兒子一個月一萬出頭的工資，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

 

他爸聽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他更是臉色鐵青。

 

他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埋怨道：「蘇蘇，你說什麼呢，我是買不起，但也別當著我家人面說，行嗎？」

 

呵，這會兒倒是知道要臉了。

 

他妹也跟著起哄，這看看那瞧瞧，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就這小破房，白給我都不要，客廳還沒有咱家廁所大。」

 

他媽隻是笑笑，並不覺得自己閨女的話有何不妥。

 

「豆豆啊，你好好上學，考到北京來，住你哥家，這套小房我跟你爸可以偶爾住住。」

 

這小算盤打得算盤珠子都快崩我臉上了。

 

這都不是得寸進尺了，而是得寸進米……

 

3

 

他爸看著他，摸了摸額頭，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你三叔過兩天想來看病，你抓緊給他掛個專家號。」

 

他媽「哼」了一聲，鐵青著臉看著他。

 

「別光想著你三叔，還有你大舅，也想過來檢查檢查身體。」

 

可那些專家號小程序裡根本掛不上。

 

當初我爸生病，我熬了兩個大夜也沒掛上。

 

最後還是從黃牛手裡高價買的。

 

他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家裡人都知道你在北京混得挺好的，不能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吧？另外，他們的住宿你也安排安排。」

 

忽然間，屋內臭氣燻天。

 

原來是他爸上完廁所沒衝……

 

我一句話沒說，徑直走向臥室。

 

回想跟陸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鹿鳴確實提供了我所需要的所有情緒價值。

 

我大姨媽的日子他比我記得都清楚。

 

回到小窩，永遠有一盞燈等著我。

 

我吃不完的剩飯他幫我吃。

 

我熬夜後，第二天一早，他會為我準備紅棗姜蛋。

 

怕我誤會，他基本沒有異性朋友，社交賬號密碼是我的生日。

 

他無條件地包容我的大小姐脾氣……

 

他說他愛我，我也相信他愛我。

 

我要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他家人來之前，鹿鳴仿佛挑不出一點毛病。

 

可今天的他跟他家人卻讓我覺得陌生。

 

陌生到有點可怕……

 

我要的生活真的就是這樣的嗎？

 

打開窗，本想透透氣。

 

不承想，明明出著大太陽，卻寒意逼人。

 

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時間覺得冬天就要來了……

 

收拾完，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我們提前訂好了四環邊上的全聚德。

 

鹿鳴說他媽有胃病，吃不了多少，他爸有糖尿病，也吃不了油膩的。

 

除了一隻烤鴨外，我點的都比較清淡。

 

結果飯還沒吃完，他爸就開始甩臉子。

 

「不歡迎我們就直說，用不著弄這一桌子清湯寡水惡心人吧，養兔子呢這是？」說完，他爸還嫌不過癮，「你們不知道啊，這以前都屬於偏遠地區，說難聽點就是窮鄉僻壤，現在也就靠著首都，不然讓我來，我都不來。」

 

接著他指著豆汁，一臉嫌棄：「這啥？是人喝的嗎？」

 

聽過各個地方的地域黑，沒想到這次直接黑到家門口了。

 

我壓住怒火，不動聲色，卷了一片烤鴨餅遞給他爸，冷笑著說道：「叔叔，聽鹿鳴說您有糖尿病，吃多了合並個心梗、腦血栓之類的可就麻煩了，多喝豆汁正好可以預防老年痴呆，還能防癌抗癌呢。」

 

「另外，北京歡迎每一個和善之人，但不歡迎整天沒事地域黑，瞎逼逼的人。」

 

他爸聽完，臉上有些掛不住：「對對對，我就是隨便說說。」

 

鹿鳴也趕緊過來打圓場：「蘇蘇，我爸這個人小孩脾氣，愛開玩笑，你別多想啊。」

 

我皮笑肉不笑，看著他們繼續作妖。

 

他爸也沒闲著：「蘇蘇啊，我們農村人培養一個大學生不容易。」

 

「鳴鳴是我們村唯一一個考到北京來的，你想想他有多優秀吧。」

 

鹿鳴也隻是笑著輕咳兩聲，象徵性給他爸遞了個眼神，提醒他爸吃飯。

 

他爸歪著頭，一臉嚴肅，示意他兒子別打斷他：「我知道，讓我說完行不？」

 

「按我的想法，鳴鳴大學畢業就應該回老家，結婚生子，赡養父母。現在留在北京，給你父母當兒子，我跟他媽犧牲很大。」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做到我們這樣的，你明白嗎？」

 

「另外，我了解到，在北京看孩子的都是姥姥吧？」

 

鹿鳴看了眼被我搗成稀碎的小鴨形狀的豌豆黃。

 

一句話沒有說。

 

那天的飯不知道最後怎麼吃完的。

 

我隻知道是我這輩子吃得最飽的一頓。

 

以至於後來每每想起這頓飯，就覺得惡心。

 

4

 

對於發生的這一切，鹿鳴仍然隻是笑笑。

 

甚至沒覺得他家人做得有何不妥。

 

「蘇蘇，今天這些你不介意吧？我知道你不會介意，也能理解，你最善良最善解人意了，知道他們沒有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