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澤到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幕。
我用破碎的酒瓶割開繩子,然後一下一下,閹割了那幾個骯髒的綁架犯。
段嘉澤看著我滿手鮮紅,第一反應卻是後退了一步。
我拼命自救,他卻覺得我可怕?
慕宛暢適時插入:“林闌,是不是收了什麼刺激?阿澤,我們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段嘉澤眼神陌生,當著我的面接受了她的提議。
就這樣,我從一個魔窟逃出來,又被喜歡多年的人,送進了另一個地獄。
6
Advertisement
第二天起床,我還有些恍惚,我就這麼霸佔了沈晏的房間睡了一夜?
他見我出現,放下手裡的鍋鏟衝我笑得溫和,“醒了?過來吃早飯。”
他語氣裡自然的熟稔,讓我放下防備,走到餐桌旁,準備落座,差點同他伸過來的手觸碰。
在幾釐米的距離時,他好像想起什麼一樣,忽的縮回手,笑了笑,“你坐。”
“昨晚…”
“抱歉…”
同時開口,又同時安靜,氣氛有些尷尬,卻輕易地,被他遞過來的豆漿化解。
“喝這個吧,你對牛奶過敏。”
“你怎麼知道?”
他低頭不說話,我卻從他的後腦勺看出一絲落寞。
“見過幾次你偷偷丟掉牛奶。”
是啊,從前我的注意力都在段嘉澤身上,什麼時候看過其他人呢?
我追了段嘉澤那麼多年,不論寒冬酷暑都雷打不動地為他送愛心早餐。
有時候他會收下,有時候他不收。
我不想浪費,都會自己吃掉,可唯獨牛奶不喝。
沒想到這種細節,沈晏會記得。
明明有人這麼關心我,重視我,我卻完全忽略,直到自己遍體鱗傷之後才醒悟。
不過好在,還不晚。
我主動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將他手中的荷包蛋撥到自己碗裡。
指尖觸碰的時候,他直接呆住。
大概是我昨晚的反應刺激到他,所以他一直在躲避和我的肢體觸碰。
我的主動接觸,就是在告訴他,“你和別人不一樣。”
“闌闌,你…”
他的話沒說出口,被門外訪客打斷。
沈晏去開門,卻猝不及防被對面揍了一拳。
“段嘉澤你幹什麼?!”我衝上去扶沈晏,將他護在身後。
段嘉澤見狀,想過來拉我。
被我一把掌拍開。
“林闌,跟我回去。”
“我不!”我在段嘉澤面前,終於硬氣了一次。
他卻氣急,額上青筋暴起,“你為了一個沈晏,要離家出走,和我斷裂關系嗎?”
我冷靜得發笑,他的抓狂太突兀了,“你把我送到精神病院,不就是為了讓我別再纏著你嗎?”
“現在我學會了,也有了新目標了,所以你更不必再擔心了。”
他還想說些什麼,這時候慕宛暢卻突然出現。
“阿澤,既然知道林闌不是離家出走,那我們便放心了。”
“她長大了也有談戀愛的自由,咱們也應該尊重她,不是嗎?”
看著慕宛暢的嘴臉,我恨不得撲上去撕爛他的嘴。
從前他對我做的一切,我一刻也不敢忘。
心中怒火在燒,我也確實這麼做了,可我還沒靠近她的時候,便被段嘉澤一把推倒在地。
沈晏為了護我,和段嘉澤扭打在一處。
“段嘉澤,你還要臉嗎?!當初林闌被綁架,是你拖著不願意去救她的,從前棄如敝履,如今憑什麼要她回去!”
7
那天,我原本放下的防備又被段嘉澤激起。
連帶著沈晏都被我趕走。
“好,我馬上離開,但你要答應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可以嗎?”
終於,整個屋子就我一個人,我松了口氣。
段嘉澤把我送走,是為了讓我學會“不纏著他”。
現在我學得特別乖,別說纏著他了,見到人群我都想遠離。
可他好像,還是不滿意。
我自己在那間屋子裡呆了三天,三餐有人準時送來,但都是放在門口,敲了門就走。
即便暴雨刮風,雷打不動。
第三天的時候,早餐晚送了半個小時,我看著外頭瓢潑大雨,忽然有些好奇,今天會不會沒飯吃呢?
好奇心驅使,我守在玄關,外頭腳步聲一響,立刻推門出去。
意外的,看見沈晏從對門出來,還穿著家居拖鞋。
他手上纏著創可貼,端餐盤的手有些笨拙。
原來他為了能讓我安心,自己搬到了對面去住。
一時間我的心被烘得暖暖的。
“這幾天,都是你做的飯?”
“對。”
“挺好吃的。”
“我知道。”
幾句寒暄,讓我徹底的對他放下防備。
比起段嘉澤的霸道孤僻,他的溫柔和貼心更加能撫慰我的心靈。
我側身讓出空間,“要不進來一起吃吧。”
我開始慢慢接受沈晏,把他劃分進我的安全區裡。
那天他做完晚飯順勢說,“要不我以後還住這邊吧?我就睡在客廳,守著你。”
我看著他眼裡毫不掩飾的深情,竟然有一刻心動,“好。”
在那個屋子裡,每天和沈晏一起過得很開心,導致我都忘記時間過了多久。
突然有一天銀行打電話來,說我名下有一筆理財到期,這才想起原來父母破產之前已經為我備好了後路。
我帶著證件獨自出門,沈晏想要陪我去被我拒絕。
到了地方,卻遇上了不速之客。
段嘉澤的背影,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出來。
原本我以為已經淡忘的記憶再次席卷,我艱難得挪動腳步,最終停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段總。”
他伸出手想抓我,被我側身避過。
“林闌,你怕我?”
我低頭不語,他自顧自解釋,“我隻是不想你太黏人而已,我沒有不管你…”
是啊,他沒有不管我,隻是放任慕宛暢折磨我罷了。
“我爸媽,給我留了錢。以後不用你管我了。”
我不需要他報恩了,隻想離他越遠越好。
我怕了,不敢了。
“對不起。”
他突然一句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要道歉?”
“如果當初,我早點把你救出來,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他說的是綁架那次,可他不知道,對我來說把我送進那所精神病院的折磨,比綁架更甚。
而這些,都不是一句道歉能解決的。
“段嘉澤。我不會原諒你,你也別來找我。求你放過我,行嗎?”
他一臉不解,表情悲傷得似是要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我撇開他,獨自進銀行,再出來時,已經是中午。
段嘉澤不在原地,等我的是慕宛暢。
“林闌,你怎麼還這麼不要臉纏著段嘉澤,看來三年都沒能讓你學乖。”
8
“你不照照鏡子,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和那群綁架犯待在一起七天,誰知道你還幹不幹淨?”
“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慕宛暢,那群綁架我的人是你指使的!”
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端著,“是又怎麼樣?你以為段嘉澤還會信你嗎?”
是啊,段嘉澤如果願意現在我這一邊,便不會在知道我喜歡他的情況下,還選擇和慕宛暢訂婚。
“別做夢了他會回來找你,不過是為了塑造他知恩圖報的形象。”
“段氏集團的繼承人一朝奪回身份,對瘋癲義妹不離不棄,你覺得這個新聞標題怎麼樣?”
說著她放肆大笑起來。
我胸口有團火激烈地燒著,我父母的善心,如今卻被他們拿來這樣大肆消費,可恨我從前瞎了眼,竟然對他言聽計從。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段嘉澤是真心悔過,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他塑造人設的手段。
我氣得渾身發抖,在即將控制不住的時候,沈晏忽然神兵天降出現。
下一秒,我兩眼一黑,直接不省人事癱倒在他懷裡。
“病人是情緒激動引起的休克暈厥,身體因過度使用藥物造成不同程度的傷害,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家屬也要重視。”
“年輕人,老婆說什麼都對,不能頂嘴。”
醫生的調侃,沈晏沒有否認,我卻尷尬得隻能裝睡。
然而控制不住輕顫的睫毛,還是暴露了我蹩腳的演技。
“闌闌,這三年,你都是怎麼過的?”
他語氣溫柔如水,眼裡滿是心疼。
那一刻我忽覺,眼前的人,似乎對我的滿腔愛意藏的太深。
“我可以幫你報仇嗎?”
沈晏問出這句話時,語氣卑微,我的心忽然跟著抽疼。
原來我從前在段嘉澤面前,也是這樣的嗎?
可我看著沈晏的模樣,心裡有些鈍鈍地撕扯,難道段嘉澤看我的是,沒有半分愧疚?
我伸手去夠旁邊的手機,遞給他,“下午慕宛暢承認了三年前是她綁架我,錄音有用的話你拿去。”
他牽起我的手,額頭輕抵,“林闌,你一定要好起來。”
父母離世後,其實很多時候我活的像行屍走肉。
他們犧牲自己而保全我,所以我不敢輕易丟掉自己的命。
可被段嘉澤拋棄,被綁架犯侮辱,被精神病院裡的人折磨的時候,我沒有一分一秒,不想結束生命。
如今卻有人捧著我的手,珍之重之的對我說,希望我好起來,怎麼能不叫人心動呢?
沈晏的動作很快,三日後,慕宛暢被傳喚的消息,上了新聞頭條。
隨之而來的,是慕氏股價暴跌,段氏內部動蕩。
9
段嘉澤從一個流落在外的養子,一步一步走回集團頂峰不容易。
答應娶慕宛暢,是最好的助力,也是最省力的捷徑。
我可以理解他權衡利弊,卻無法原諒他的見S不救。
三年前的綁架案早已結案,不知道沈晏用了什麼手段,讓那邊重啟調查,順理成章的把我的證據交出去,慕宛暢這次難逃一劫。
令人厭惡的人不再出現,那段時間我被沈晏哄著乖乖在醫院養身體。
從前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的肉體,竟然也慢慢的在恢復元氣。
沈晏每天都來醫院報到,一開始被護士和醫生調侃的時候,他還會臉紅,久而久之,他已經鎮定自若。
“你不配合我的話,我要怎麼守住醫院二十四孝老公排行榜的第一名呢?”
他說得冠冕堂皇,這下換成我臉紅。
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粥,他搖頭示意我張嘴。
犟不過他,我隻能照做。
旁邊的小護士大喊“S狗啦”,然後一溜煙跑了出去。
我被她的反應逗笑,停下來卻發現正好他對視。
環境裡的氛圍忽然變成粉紅色,我低頭抿了一嘴白粥,假裝若如其事地問他,“今天晚上,要不要留下來陪床?”
話說出口,我自己都意識到不對勁。
怎麼每一次都邀請人家留下來睡覺?
這多不禮貌啊!
“闌闌,你剛剛說什麼?”
沈晏的眼神亮晶晶地,像是抓住了什麼寶藏一般。
我臊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嘴裡嘟囔著,“聽不見當我沒說。”
他放下勺子,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強硬的和我對視,眼神像一汪春水,牢牢地把我吸住。
“我聽見了,好。我答應你。”
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沈晏陪床半個月。
慢慢的我已經不再害怕異性的接觸,不再恐懼白色的空間和消毒水的氣味。
出院那天,沈晏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
“慕宛暢被判刑了。”
我有些意外,按照慕家的勢力撈一個人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是已經結案的案子。
除非,有人硬和他們對著幹。
“是你做的?”
我抬頭望向眼前人,是啊,我以前眼裡都是段嘉澤,怎麼也沒想過,段嘉澤那個人如此勢利,怎麼會和普通人成為朋友?
“所以你的沈,是京市沈家那個沈?”
他笑而不語,我權當默認。
難怪…
“你父母的事,我查過了,確實是經營不善…”
他語氣抱歉,情緒不高。
我反過來安慰他,“害,我早就接受了,至少他還有點良心。”
最黑暗的時候,我曾經也把父母的S怪罪到段嘉澤頭上。
可事實證明,他還沒有不折手段到那種地步。
然而僅僅這一點,也不足以讓我原諒他。
我和沈晏回到了他的房子,還是熟悉的空間,但家具都換了新的。
“慶祝你,重獲新生。”
我很開心,提議訂個蛋糕慶賀。
門鈴響起,門外站著的,卻不是我心心念念的蛋糕,而是討厭的嘴臉。
10
段嘉澤會找上門,我一點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竟然把自己摘得那麼幹淨。
“闌闌,和我回去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嫌你煩,不會再趕你走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點看清慕宛暢這個人,你就不會受這麼大的委屈了。”
“求求你,原諒我,我答應過叔叔阿姨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給我個機會彌補好嗎?”
我握著門把,手指用力地攥著,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段嘉澤,從始至終你都沒有錯,是嗎?”
“你為什麼會覺得,輕飄飄的幾句話,我就會答應跟你走呢?”
“我被綁架的時候,沒有一天不在祈禱你能快點救我出去,我被送到所謂精神病院的時候,我哭著喊著跟你說我沒病,你有聽嗎?”
“如今來這裡哭幾句,我就會原諒你,段嘉澤,世界上沒有這麼好的事。”
追著他跑的這麼多年,他從來都是冷漠自持,一副高冷的模樣,而如今,他像一條狗一樣卑微地祈求,我卻毫無動容。
哀莫大於心S,我對他,早就沒有期望了。
其實我知道,他來找我,不過是因為那座關了我三年的精神病院被查封,不正規的醫生和護士,一個不落都被帶走。
而他也被卷進這場風波,所以他需要我的幫忙。
並且非我不可。
門“嘭”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下頭男,廚房裡沈晏正在為我做我喜歡的大閘蟹。
“他走了嗎?”
“不知道,我比較關心,螃蟹好了嗎?”
他轉過身,親昵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饞貓!再等兩分鍾。”
無關的人和事,都被這一室的溫柔趕跑。
沈晏慢條斯理地將螃蟹肉剔出來,擺在我面前,而我隻需要欣賞和品嘗,心情雀躍極了。
飯閉,我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嗯?”
“段嘉澤,這次大概率很難翻身,如果你於心不忍的話…我…”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被我用唇封緘。
“你不嫌棄我的過往,所以我保證,未來我隻有你。”
不相幹的人,和我再無關系。
沈晏溫柔回吻,我全心全意投入,這一刻,我們隻有彼此。
後來,聽說段嘉澤因為那件事,被集團內部的勢力壓制,隻能任人架空權力,被打壓得無處遁逃。
他不堪打壓,隻得變賣了股票,籌措本金創業,卻遇上危機風暴,賠得一分不剩。
快要流浪街頭的時候,又被段家找回去,一窮二白,隻能從公司職員做起。
不過這都是後話,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我正忙著籌備和沈晏的婚禮。
往後餘生,一盞燈,一雙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