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規三:冥想應當在安靜溫暖的環境中進行。
新的一條文字在石柱上出現,金色的字體在火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被我睜眼最先看見:
【諸位客人,冥想室的參觀到此結束,新房間已開放】
緊跟著,對面一道石門緩緩打開,一條通往未知的走廊在眼前延伸。
小王這才睜開雙眼,張大嘴,一臉震驚:「神明大人!您的祈禱真的有用!」
我強忍住大松一口氣的衝動,保持著從容的神態,像是真的在賜福:「起來吧。」
幾個男人站起身,他們看我的眼神明顯不同了——更加敬畏,更加順從。
甚至,還帶著一絲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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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謊言正在變成他們的信仰。
領頭踏入昏暗如墓道的走廊後,我開始走向下一個未知的房間。
表面一副平靜,內心實際已經嚇得想哭。
小王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後方,聲音中充滿敬畏:「神明大人,您知道這是哪嗎?我們為何會被帶到這裡?」
我拼命咽下哭腔,但聲音還是泄露一絲波動:「……這是一場審判。」
「審判?這難道是地獄嗎?我們難道已經都S了?」紋身男焦躁開口,眼睛不住地往我的翅膀上瞟,「該S,我們被抓到這個鬼地方已經快一整天了,之前那屋裡本來還有十幾個人……」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聽懂了。
上一個房間裡肯定爆發了某種暴力衝突或角鬥。
女性和老幼病殘大概率在第一時間就被淘汰,而活下來的隻有這幾個男人。
所以我的策略是正確的。
如果暴露了自己的弱小,那麼最先S的人就會是我。
而如果我現在的謊言破滅……
我會S得更慘。
3
抵達走廊盡頭,一扇精致的木門出現在眼前,上面雕刻著繁復的圖案。
光線極度昏暗,隻能勉強看見上面用刀刻出的文字,一筆一劃仿佛活物般猙獰蠕動:
【諸位客人好,請到我家的餐廳做客】
【家規四:餐廳裡的食物隻夠一個人吃飽】
【家規五:有些食物不會是客人】
【家規六:人人都該享受美食】
「家規四……那一二三呢?」
身後江夙的喃喃自語,我心頭不免一緊,手指蜷縮起來。
而不待我欲蓋彌彰地去推,木門就自動開啟。
撲面而來的是數股意想不到的香氣——烤肉、新鮮出爐的面包、熬煮的濃湯……
入目的餐廳寬敞,牆壁上掛著幾幅人物模糊的肖像畫,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深褐色的木質表面被擦拭得锃亮,上面擺滿了精致的餐點,蒸騰出的熱氣在空中形成薄霧。
幾盞吊燈垂在高得離譜的天花板下,勉強照亮這個空間,卻不足以驅散角落的陰影。
長桌兩側坐著大約十個人,男女各半,聽到開門聲齊齊轉頭望來。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感到一陣眩暈。
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潛在的質疑……
「又有人來了?」長桌盡頭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刀叉,他的面容冷峻,眼神銳利,顯然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人,「嘖,還有個長翅膀的怪人。」
「大膽褻瀆者!」小王聞言幾乎跳起來,厲聲叱喝道:「看見神明大人還不跪下!」
餐桌旁的人面面相覷,有人皺眉,有人嗤笑,更多人露出困惑神情。
而我面無表情,腳趾已經在無助地扣地了。
「行了,你們還傻站著幹嘛。」
一個裹著紫紅色頭巾的女人熱情招手,嘴邊沾滿肉醬,「趕緊過來坐下吃飯啊,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這裡的食物香得不得了!」
旁邊一個穿格子衫的胖男人也不停地往嘴裡塞:「對!對!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桌上確實還有幾個空位,餐具也一應俱全,看起來就像專門留給我們的。
江夙不動聲色地站在我身側,呼吸平穩而輕柔:「神明大人,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試探,但更多的還是尊重——至少表面如此。
我微抬下巴,半闔眼眸,裝出一副了然於胸卻不願多說的模樣。
大腦同時瘋狂運轉。
食物隻夠一人吃飽……有些食物不是客人……享受美食……
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
我緩步向前,白翼輕輕展開:「凡人,你們可知你們正在食用的——是同類的屍塊。」
餐桌邊幾個人同時停下動作,叉子叮當落在盤子上。
一個身材豐滿的女人「嘔——」地幹嘔一聲,下意識丟掉手中的面包,捂住嘴巴。
西裝男手指攥緊餐布:「無稽之談!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這就是普通食物!」
「但家規上可不是這麼寫的。」江夙接著聳肩,「家規四:『有些食物不會是客人』,換句話說,就是『有些客人會是食物』。」
西裝男臉色一變:「什麼家規?」
「門外雕刻的規則,你們沒看見?」紋身男的臉色同樣難看,「該S,按這樣設計的話,那隻有前一個房間的人才能知道下一個房間的規則……」
而回首望去,進來的那扇木門不知何時已經閉合,與牆壁融為一體。
但江夙已經背出了剩餘兩條【家規】,餐廳裡霎時亂作一團。
有人吐出嘴裡的食物,有人開始摳嗓子,有人拼命擦拭舌頭。
但更多人還是面色慘白地看著餐盤,不知所措,沒人敢去想自己吃下的究竟是什麼。
唯獨那個格子衫胖子還在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仿佛被某種力量控制著,無法停下。
「都等一下!」西裝男拔高音量,咬牙切齒,「我們已經吃了很多,就算真是……那啥肉,也已經來不及了,與其吐出來不如繼續,至少得有一個人吃飽才能離開這個房間!」
聞言,立刻有男人推搡身邊小個頭的女生,「你們女生胃口小,容易飽,快吃啊!」
女生惡心又無措,眼淚都出來了,「我、我不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裹著紫紅色頭巾的女人也像是才驚醒一般,「我之前不是在烹飪課上嘛?忽然就到了這裡……看見有很多人都在吃……我也就跟著吃……這到底是哪兒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幾乎變成了尖叫。
而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每個人都是在自己的生活中被猝然「抓到」這詭異地方的。
這是更高維的外星生物在做實驗,還是像《魷魚遊戲》那樣富人暗中組織的一場虐S遊戲?
等等……他們這不是還有個自詡「神明」的女人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和我的翅膀上。
裹挾著質疑、希望、恐懼、絕望,如有實質,仿佛我真的是某種能夠拯救他們的存在。
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年輕男子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喂!你真的是神嗎?那你為什麼也會被困在這?真正的神不是應該能隨意離開嗎?」
我佯裝從容,「我來此是為了見證,這是一場審判,考驗人性最後的審判。」
「那、那您為什麼要告訴我們您是神明?」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女生嗫嚅問道,「如果您想觀察,隱藏身份不是更好嗎?」
「為什麼要隱藏?在困境中知道有神明在場,會讓你們的選擇更加……有趣。」
我停頓片刻,掃視眾人:「而你們的態度,也將決定我的選擇。」
小王毫不猶豫雙膝跪下:「我相信您!神明大人!請保佑我們!」
西裝男在一旁翻白眼嗤笑:「白痴。」
「也許吧。」我平靜地看向西裝男,「但他會是第一個得到我祝福的人。」
小王面露狂喜,而西裝男的表情莫名一僵。
而那穿運動服的年輕男子又道:「等等,我想到一個簡單的辦法能驗證!如果你的翅膀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是神,那你一定能飛吧!」
這裡的房間的天花板很高,足夠容飛禽展翅。
我內心卻咯噔一下。
我的翅膀雖然是真的,但從小到大它們基本都被綁在背上,從未帶我飛離地面。
在這之前,它們從不是我的武器,而是我的枷鎖。
我從未學會如何使用它們,如何讓它們承載我的重量,如何在空中保持平衡。
於是我微微蹙眉,第一次展示出不悅,試圖用威嚴掩飾恐懼:「神的力量不是用來表演雜技的。」
「就算不表演完整的飛。」西裝男冷笑著立刻質疑,「至少也滑翔一下吧?還是說,那對漂亮的翅膀隻是裝飾品?」
就在氣氛變得緊張時,卻是江夙開口了。
他的聲音平靜而柔和,仿佛一縷清風吹散了火場上的濃煙。
「各位,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神明,我們都被困在這,與其現在內鬥,不如先想辦法了解更多信息,增加生存幾率。」
他說話笑眯眯的,舉止優雅,漂亮得像古畫上的旗袍美人,讓不少人一時看呆了。
「呦,看來她已經有信徒了。」西裝男陰陽怪氣,「你在故意包庇這個騙子嗎?」
江夙無辜攤手:「我隻是在保護可能對我們有用的資源,如果她真有某種特殊能力,哪怕不是神明,也值得拉攏而非得罪。」
——「如果」、「可能」。
江夙顯然還不相信我的身份,但選擇了暫時的合作。
這既是威脅也是機會。
「神明不需要保護。」我輕聲道,身側的雙手攥緊,指甲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刺痛,背後的雙翅卻輕松抖動,「但我欣賞智慧的凡人,所以我將賜下神啟——」
「『人』是『人』,『客人』是『客人』。」
「該被喂飽的是『人』,享受美食的是『人』。」
「而有些『客人』,要成為食物。」
【家規四:餐廳裡的食物隻夠一個人吃飽】
【家規五:有些食物不會是客人】
【家規六:人人都該享受美食】
4
一片S寂。
眾人四目相對,空氣似乎凝固了。
那個穿格子衫的胖男人也停下咀嚼,嘴角殘留的肉汁呈現出不自然的暗紅色。
他緩慢抬頭,眼神與我對上的瞬間,我感到脊背一陣發涼。
仿佛被冰冷的手指從脊椎一路劃到尾骨。
「什麼叫『該被喂飽的是人』?我們不都是人嗎?」細微的恐懼切割開空氣,西裝男的聲音有些發顫,「你到底在暗示什麼!」
在這個「家」裡,真正的「人」其實是那些不可知的存在。
而我們隻是被「請」進來的「客人」。
——但這都是我的猜測。
我不再開口,繼續保持著疏離與旁觀的神態,將翅膀收攏在身後。
「按神明大人的提示。」江夙思索著,黑眸掃過餐桌旁的每個人,「這裡有人……不是人,它需要被喂食人肉才能滿足,才能讓我們離開?」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那個又開始大口進食的胖男人。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享用美食的過程中,對周圍的談話充耳不聞。
「這太荒謬了!」西裝男猛地拍桌而起,「聽聽你們在說什麼!世上怎麼可能存在那種鬼怪?!」
「冷靜點,西裝仔,我們都被莫名其妙抓到這裡了,如果不是鬼怪,誰能做得到這種事?」紋身男冷笑,下顎微微繃緊,「而且在我之前的房間,也是有人S了才開門的……」
餐廳裡的氣氛頓時緊迫。
不少人本能地挪開座椅,拉開彼此的距離。
有人甚至抓起了桌上的餐刀和餐叉,神色警惕。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視線集中在胖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