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妃,本宮無心與你爭搶,你為何數次苦苦相逼?」
我看向溫瀾,厲聲質問道。
「寧姐姐,你這話從何而來?我昨夜可是一直陪在恆哥哥身邊,哪裡都沒去過的,妹妹好心幫你解釋,你卻倒打一耙,當真是讓人心寒!」
溫瀾眼眶即刻盈滿淚水,姿態頗為楚楚可憐。
「那封書信是你偽造的對不對?你買通紅葉,將我騙到這裡,又把我打暈,率先安排好侍衛,妄圖給我安上私通的罪名!你好狠毒的心思!溫瀾,我和你有什麼仇什麼怨?」
「夠了!你還要狡辯到什麼時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來人,把寧妃打入冷宮,非朕旨意不得外出!其餘人等,嘴閉嚴實,若被朕發現背地裡嚼舌根子,一律杖斃!」
楚恆怒氣衝衝地離開,從頭到尾都沒再看我一眼。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任由淚水肆意蔓延。
Advertisement
罷了,罷了。
早晚都要離開,我又何必白費口舌?
楚恆心裡,對我早已沒有絲毫信任。
8
冷宮裡的時間流逝得仿佛格外快,我的心也隨之安定下來。
雖有些無趣,好歹沒人打擾,倒是能獲得片刻寧靜。
除了宮女偶爾克扣吃食,時不時在門外指桑罵槐地嘲諷我幾句外,我竟然覺得比在儲秀宮裡的日子還要自在。
也許人之將S,便會漸漸淡忘許多事情。
陪楚恆徵戰四方的時光在腦海中越來越模糊,連同他那張臉。
溫瀾的事跡倒是時不時傳入耳中。
她手握六宮之權,儼然一副中宮的做派。
我突然有一種預感,自己應該很快就要離開了。
這天,我正看著天上的流雲發呆,冷宮的大門猝不及防被撞開。
映入眼簾的,是楚恆那張怒氣衝衝而又久違的臉。
我不自覺恍惚了一瞬。
自從溫瀾進宮後,他似乎每次見我都是興師問罪的表情,以至於我腦海中,他和那個面冷心熱的少年已然判若兩人。
我靜靜地坐著,對他視若無睹。
或者說,我已經虛弱到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葉寧!」
攥起我骨瘦如柴的手ṭů⁹腕的一瞬間,他愣怔片刻,仿佛有些疑惑,但隨之又被怒意所代替。
「你都在冷宮中了,怎的還不安分?瀾兒日日求朕饒恕你的罪過,把你放出來,你卻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派人擄走她,想要暗地裡將她賣入青樓!若非被朕發現,此時此刻,你怕是已經得逞了!」
見我一動不動,他眼底的情緒越發瘋狂。
「說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既然你覺得是我做的,那便這麼認為吧,我沒什麼可辯解的,要S要剐,悉聽尊便。」
我淡淡開口,表情平靜到沒有一絲起伏。
哀莫大於心S。
此刻的我,對他的情意早就在日復一日中消磨殆盡。
我不恨他。
但同樣地,我也不再愛他了。
「好!好!好!好一個悉聽尊便!」
楚恆目眦欲裂地將我一把甩開,惡狠狠道:
「朕明日就下旨立瀾兒為後,葉寧,你別後悔!」
「當真?」
我無波無瀾的眼中迸發出一絲耀眼的光亮。
等了那麼久,我終於能回家了嗎?
他卻冷笑一聲,以為我是被這個消息刺激到,居高臨下道:
「若你肯求朕,再和瀾兒跪下道歉,朕可以考慮封你為皇貴妃,僅在皇後一人之下……」
「不需要。」
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而後別開了頭。
大門被重重關上,周圍又恢復一片寂靜。
我長舒一口氣,渾身生出一種即將解脫之感。
其實耽擱這麼久,我早已經無比疲累厭煩。
無論是溫瀾的刻意陷害,還是楚恆的有意縱容,對我來說都已經沒有計較的意義了。
我向來拿得起放得下。
當初既然決定孤注一擲,如今自然也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隻是我離開後,應該還會時不時懷念那段時光。
當天夜裡,溫瀾毫不意外地出現在冷宮裡。
如今的她,一身雍容華貴的打扮,可謂是春風得意。
「恆哥哥已經下旨封我為後,明日就會舉辦大典,我的好姐姐,不知你作何感想?」
9
「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
面對她的炫耀,我並沒有如她所想,表現出明顯的嫉妒和怨恨,隻是扯起嘴角笑了笑。
溫瀾一怔,狐疑地上下打量我片刻,忽而一臉謹慎道:
「我警告你,別想耍什麼壞心思!鳳袍已經在趕制中了,明日的封後大典,不會再有任何意外!」
「我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你不是很清楚嗎?何必要疑神疑鬼,多此一舉?」
從楚恆以為我是故意咳血,以博得他的關注,而整個太醫院的人都不置可否時,我就知道,溫瀾必定早已經收買了他們。
「那倒也是,不過你可不能就這麼S了,我還要讓你親眼看著我被封為皇後呢!」
她得意一笑,隨即向後擺擺手。
立刻就有宮女上前,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往我嘴裡灌。
我掙脫不開,被嗆得直咳嗽,分外狼狽。
「這湯是上好的藥材熬制而成,姐姐別浪費了,恆哥哥已經答應將你提為貴妃,一並參加明日的大典,你可要調整好狀態,省得病怏怏地出現,徒增晦氣。」
說罷,她嫌惡地擦了擦手,轉身離開。
溫瀾慣會裝樣子。
她此舉也不是真的心生悔意,而是想要光明正大地羞辱我。
畢竟從冷宮出來的貴妃和眾人心之所向的皇後一對比,高下立見。
而典禮結束後,我大概率會被再次扔回來,直至老S。
次日一早,有宮女便急匆匆地將我帶回儲秀宮,開始為我梳妝。
銅鏡裡的女子綽約多姿,眸光流轉之間,足以攝人心魄。
然而隻有我知道這美麗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垂垂老矣的心。
得益於溫瀾的那碗藥,我恢復了幾分力氣。
楚恆和我遙遙對望,猛地愣怔一瞬,我猜他是想起了我從前的模樣。
畢竟自從溫瀾出現,我疲於應對她的手段,早就沒了打扮的興致。
四目相對,我朝他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他唇角翕動,眼裡莫名露出雀躍之色,像是忍不住要朝我走過來,然而儀式已經開始,隻能生生停住腳步。
而我則是在心裡默默地倒計時。
一番冗長繁瑣的禮詞後,皇後冊寶被放進溫瀾手裡。
與此同時,我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重重朝後倒去。
周圍的人亂作一團,我卻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隻能看Ťůₛ見楚恆一臉驚慌地朝我奔來,以及溫瀾怨恨的眼神。
「再、見。」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呢喃出聲,而後如釋重負地閉上眼。
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靈魂輕ŧű̂₍飄飄地飛了起來,我看到楚恆將我的屍體抱在懷中,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太醫!快去叫太醫!」
院首來得很快。
他為我把過脈後,正想和溫瀾使眼色,卻正對上楚恆焦灼的臉。
「如何?」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恆哥哥……」
溫瀾緊張地走過來,剛要說些什麼,楚恆卻先一步對著太醫怒吼道:「朕在問你話!」
「回皇上,貴妃娘娘她……已經去了……」
10
「什麼?怎麼……可能?」
楚恆皺起眉,似乎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葉寧明明好好的,你個庸醫為何要咒她?信不信朕砍了你的頭?」
他怒喝一聲,臉色格外駭人陰沉。
院首承受不了這股滔天的怒火,忙不迭地跪下磕頭求饒。
「回皇上,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身患頑疾,早就藥石無醫了!是……是皇後娘娘不許臣聲張……」
「竟然汙蔑本宮, 你這條命是不想要了嗎?」
溫瀾極快地變了臉色, 看著色厲內荏,實則語氣裡透露出明顯的心虛。
「繼續說!」
楚恆再度開口, 臉色看不出喜怒。
院首索性一股腦倒了個幹淨。
「說來也怪, 貴妃娘娘的病來得猝不及防,倒像是……有人下了詛咒一般!臣怎麼也找不到病根,本想用藥材吊命,皇後娘娘卻不許, 還責令太醫院所有人統一口徑,向您隱瞞貴妃娘娘的真實病情……」
溫瀾大氣不敢出, 卻嗫嚅著辯解不了半句。
或許是我和這具身體磨合太久,回去需要一定的時間。
靈魂離體後, 我並沒有就此消失, 而是在楚恆周圍飄蕩。
「莫非……莫非寧兒真的是……攻略者?她曾說過我如果背叛她……她就會……」
楚恆喃喃自語, 像是頓悟了什麼真相, 神情已然瘋魔。
「回皇上,奴婢有事要稟報!」
紅葉一臉悲憤地衝出來,猛地跪倒在他面前。
「那日貴妃娘娘並非與人私通,而是被皇後娘娘以家中父親病重的名義欺騙,皇後娘娘用奴婢幼妹的性命相要挾, 奴婢……不敢不從!」
「好你個賤婢,收了本宮的銀子, 竟然還反咬一口!」
溫瀾大怒,不管不顧地要打她,可話一說出口,她即刻後悔了。
「恆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有要稟報的嗎?」
楚恆平靜地推開她,看向在場眾人。
那個相傳夜裡與我幽會的侍衛見狀, 也慌忙上前, 說他同樣是受溫瀾脅迫, 才不得不毀我清白。
以及掉包雲片糕的宮女。
還有一個我沒有見過的生面孔,說是溫瀾買通他,又自導自演了一場戲, 謊稱我命人要把她賣進青樓。
楚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看向溫瀾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
「來人!剝去她的皇後服制,打入冷宮,幽禁終生!」
立後當天就廢後的場景,大安國聞所未聞。
然而楚恆已經全然顧不得了。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覺得能略微彌補對我的歉疚。
但時光並不能倒轉, 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
想聽到他那聲道歉的人,已經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
靈魂逐漸透明之際,我朝他輕輕擺了擺手。
楚恆似有所感,朝我的方向看過來, 眼眶通紅,淚流滿面。
「寧兒!是你對不對?你回來……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他用盡所有力氣向我狂奔,那雙手顫抖得厲害, 似乎想要抓住我。
我卻淡淡啟唇,眼裡絲毫沒有不舍之意。
「楚恆,永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