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仁沒拿住,掉在一雙白色球鞋上。
我抬起頭,對上一張年輕的臉龐。
他撓撓頭:「美女姐姐,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我搖搖頭。
他撒嬌,噘著嘴哀求:「拜託你啦,加一下吧。」
我還是搖頭。
他這才惋惜地走開。
我繼續剝開心果,搭訕者又到。
令我納罕的是,就閨蜜跳舞這短短的幾分鍾內,我竟然相繼拒絕了七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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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閨蜜喘著氣從舞池回到我身邊,我震驚地看著她:
「這就是酒吧的交友效率嗎?」
她一口氣幹掉一杯酒,衝我笑:「那麼多人,就沒一個喜歡的嗎?」
我搖搖頭,還在震驚。
她捏著我的臉:「反正婚約都取消了,你不是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嗎?」
她手一揮,橫掃全場:
「有看得上的你就上!不敢上的話,我去幫你要聯系方式!」
被她的磅礴氣魄影響,我莫名也變得大膽。
再不談戀愛,就要被我爸安排聯姻了!這麼想著,我的眼睛更加放肆地在酒吧內搜尋。
十點活動到。
場內砰的一聲,隨即是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呼尖叫。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於臺上,我的眼睛卻不自覺落在拐角的樓梯處。
有人正從樓梯上下來。
他穿著一條深灰色的西裝長褲,質感頗好,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竟也透著光澤。
我第一反應是這人腿好長。
視線不自覺往上。
他的藍色細條紋襯衫敞著兩粒扣,露出精巧的鎖骨,頸窩處很白,給人一種斯文俊秀的感覺。
我下意識以為這人很瘦弱。
可他走動間,被襯衫和西褲藏住的肌肉線條又若隱若現地晃。
我的視線終於落在他的臉上。
有那麼幾秒,連眼睛都忘了眨。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如果這輩子一定要結婚的話,那我希望對象是他。
閨蜜已經徹底陷入酒吧的十點活動,我也徹底陷入眼前這個男人的魅力裡。
他繞過擁擠的人群。
略皺著眉頭,以一種遺世而獨立的姿態朝我這個方向走來。
我想,我得抓住機會。
在他將將要繞到我身旁時,我攔住他。
生平第一次搭訕,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一看他那張臉,我又有了莫大的勇氣。
我舉著手機望著他,學著前幾位搭訕者的模樣,故作嫻熟說:
「哥哥,可以要個聯系方式嗎?」
他垂眸看著我,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良久,他輕聲在笑:「你有我的聯系方式。」
我迷惑地眨眨眼。
聽見他說:「我們昨晚還聊過天,不記得了嗎?我是梁京墨。」
「……」靠!
7
我難以形容這一刻的感受。
昨天才拒絕過的聯姻對象,竟然是今天我垂涎三尺的大帥哥……
老天奶,你怎麼會這麼耍我!
極度崩潰之下,我否認現實:「假的吧?」
他挑挑眉,沒有辯解。
隻是從褲袋中掏出手機,給他的置頂,也就是我,發來一個終結我生命的句號。
好半天,我的手機沒收到消息。
臉上這才有了笑:「就知道你是在耍——」
話音未落,手機叮咚一聲。
備注為【小笨蛋】的人給我發來一個句號。
我徹底S心。
梁京墨在笑:「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個稱呼。」
「……」
我抬眼看他。
這張臉真是看一眼帥一眼。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隻是看著他的臉就心跳加速。
可他怎麼會是我才解除婚約的聯姻對象呢?
我好奇:「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家裡人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
這根本就不公平!
我家都沒給我看過他的照片!不然也不會造成今天這種窘境!
早知道他長得這麼帥……
如果早知道!
我恨得咬牙,同時又很委屈:「你長這麼帥,怎麼不給我發你的照片?」
長得帥就算了,身高也過了一米八,看體形還有腹肌,手也很好看,就連眼睫毛都很長……
這人怎麼不知道發呢。
平時隨便加上哪個男的,不到三天對方就把所有優勢面都發過來了!
他挑眉:「發了,然後呢?我們的結局會有改變嗎?」
「……」
結局改不改變暫且不提,至少我會在他面前刻意地保持形象,而不是噗噗噗地放奶屁搞抽象啊!
這讓我以後怎麼混!
我勒令他:「你把我們以前的聊天都忘掉。」
「嗯?」他不解,「是指啃我屁股那一段嗎?」
「……」
我低吼:「所有!所有你都忘了!」
他笑著答:「好。」
十點活動在這場尷尬的碰面中悄悄結束。
閨蜜以為我在搭訕,隔空遞來一個揶揄的眼神,然後攬著她剛認識的小帥哥溜了。
梁京墨輕聲道:「你朋友走了?」
「嗯……」
「那要和我們一起坐坐嗎?」
「嗯?」我訝異抬眼。
就見他衝二樓的方向一抬下巴。
我緊跟著抬頭。
看到二樓欄杆處齊齊冒出的三個人頭,他們的穿著打扮很是斯文穩重,但臉上又都是八卦的表情,正一臉戲謔地看著我和他。
見我望去,還熱情洋溢地衝我揮了揮手。
「……」
「是我朋友。」梁京墨再度邀請,「要一起坐坐嗎?」
我猶豫:「……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他們都知道你,也都對你很好奇。」
「好奇什麼?」我一臉蒙。
「好奇你為什麼會在面都沒見的情況下甩了我。」
「……」
8
可能是為了解釋我並沒有甩掉梁京墨,也可能是為了和他多一些牽扯……總而言之,我上了二樓。
他的朋友熱情地替我拉開座椅。
一張小圓桌。
我和梁京墨坐在一端,他們三人佔據另一端。
我後知後覺這場景不太合適。
就像是男朋友帶著新交的女朋友去見兄弟……可我和梁京墨目前什麼關系都沒有。
梁京墨輕咳一聲:「你們這麼看會嚇壞她的。」
三人立馬收回視線,抬頭望天。
我連忙澄清:「不會不會……不會嚇壞。」
我哪有這麼脆弱啊……
但經此一役,氣氛倒不再尷尬。
他的朋友自如地聊著天,偶爾還將話題轉到我身上。
「之前我們聽說梁哥要聯姻,還想去你們學校偷偷看你,結果他還不讓呢。」
「藏得好好的嫂子,現在飛了吧?」
「隻能說是母胎單身太不會戀愛了。」
我驚訝於對話裡透露出的信息量。
最驚訝的當屬梁京墨竟然會和他的朋友提到我。
那還提別的了嗎?
好比我抽象又流氓的過往。
「原本還不理解,今天一看真人懂了,這確實該藏著。」
「嫂……這也太好看了吧。剛剛我就注意到了,好多人要聯系方式呢。」
「所以梁哥才憋不住下樓了啊。」
我震驚地看向梁京墨。
他摸了摸鼻子,解釋:「我坐久了。腿麻,下樓轉轉。」
雖然他的朋友不認可這個回答,但我傾向於這才是正確答案。
話題圍繞著我和梁京墨打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他的朋友在撮合我和梁京墨。
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他非常在乎我。
可這怎麼可能?
滿打滿算,我和他都才隻認識一個月啊。
闲聊的時間過得很快。
時針指向十一點時,梁京墨提出要順路送我回學校。
我抿唇:「學校有門禁,我原本就打算今晚回家住的。」
「那就送你回家,」他笑著說,「我也順路。」
在他朋友的起哄聲中,我坐上了梁京墨的車。
車內很安靜。
與酒吧的喧鬧氣氛相比,車內簡直靜得出奇。
靜得我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我怕被梁京墨看穿我的緊張,沒話找話:「被我抓到了吧?還說酒吧吵,一回國就逛酒吧。」
「誤會。」
他臉上是無可奈何的笑:「他們幾個,從機場接到我,連行李都沒來得及讓我放,就直接把我挾持過來了。」
他低頭示意他手機所在:「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
那我哪裡敢。
畢竟這一出實在像極了查崗的女友。
我眨眨眼,又聽見他說:「不過我確實沒想到今晚能遇到你。」
他看我一眼:「是在慶祝終於和我解除婚約了嗎?」
「……」
原本確實是慶祝。
但現在我已經不想慶祝了。
望著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我心底甚至泛上了幾分酸澀。
「算是吧。」我揪著手指。
「哈哈,」他幹笑一聲,「做不成夫妻,還能做朋友嘛。」
前方是紅燈,他停車。
在昏暗的燈光下,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望著我:「既然是朋友,那以後就別這麼抗拒我,好嗎?」
我在心底哀怨一聲。
但我現在不想做朋友隻想做夫妻啊!
9
什麼叫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今天終於大徹大悟。
回到家第一件事。
不是躺倒在沙發,而是打電話給我遠在千裡的爸:「你說我們家還有和梁家聯姻的可能嗎?」
「當然有!」
他語氣極自信:「京墨對你的印象很好,等他想結婚的時候,你一定是他的——」
我打斷他的慷慨陳辭:「我說的是短期內。」
回應我的是沉默。
隨即響起他了然的笑聲:「怎麼?真放不下了?當初是誰S活不同意這門親事,還罵我是老封建的?」
我弱弱地回復:「是我。」
「京墨這孩子確實不錯,爸爸早就幫你看好了。不過——」
他語氣一轉,又說:「感情這種事還是不能勉強。海城青年才俊不少的,你要是想的話,爸爸這就幫你物色下一個哈。」
我才不想,索性直接掛斷電話。
洗漱過後,我躺在床上,還是滿腦子的梁京墨。
遲來的少女懷春洶湧又澎湃。
我活了二十來年,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明明我隻是和他見了一面,明明我隻是短暫地和他相處了幾個小時,但我的腦子放電影般閃過我和他的每一帧每一幕。
就連他說某句話時臉上的細微表情,我都能清晰回憶。
我望著天花板,默默嘆一口氣。
咀嚼完回憶,又開始翻找聊天記錄,尋找我和他的過往。
剛開始他表現得禮貌又疏離。
而我就像一個瘋子,瘋狂挑戰他的心理防線。
我很是不想承認【看看鳥】這種話是由我發出去的,但鐵一般的證據就擺在眼前。
我是流氓。
絕望的抽象的流氓。
我哀怨一聲,抱著手機無措地在床上翻身,手指卻不小心戳到了屏幕。
上頭顯示【我拍了拍『小笨蛋』】。
我噌地坐起,看見梁京墨下一秒發來的回復:【嗯?】
我抿緊唇,用抽象掩飾尷尬:【晚安,我的朋友。(叼玫瑰花出現)(手撐牆)(邪魅一笑)(被玫瑰花刺到嘴)(匆匆離場)】
梁京墨:【下次別叼玫瑰花了,總是刺到嘴。】
他認真的回復莫名讓我覺得可愛,追問:【那叼什麼?】
梁京墨:【你出現就好了。】
時間過去很久。
我還在因為這句話微微失神。
我很想把它理解為情話,但顯然這不是。
這隻能說明梁京墨是很溫柔的一個人,溫柔到可以包容我所有的抽象。
莫名就……更想和他戀愛了。
10
梁京墨回國後,我和他沒再見過面。
也沒怎麼聊過天,主要是我不敢。
自毀形象的抽象式流氓話術已經沒必要存在,我不知道還能和他聊什麼。
況且。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想追他了。
感情這回事真的很奇妙。
原本我看他哪哪都不順眼,連帶著看他的頭像都覺得礙眼,但現在的我無數次點開他頭像那幅鬱金香油畫,並暗自揣測是他的手筆。
明晃晃地找他聊天我做不到,我隻能選擇暗戳戳地勾引。
我拾起許久未碰的畫筆,也描了一幅風景油畫,掛在朋友圈:【起拍價,10 塊。】
朋友圈的好友競相出價。
我正看得開心,手機頂端冒出梁京墨的私聊:【現在出價還來得及嗎?】
我忙不迭點開和他的對話框。
魚兒上鉤,但我要矜持:【很多人出價呢,價高者得哦。】
梁京墨:【我無上限叫價。無論最高者出多少,我都出他的雙倍。】
我默默閉眼,澎湃。
明明自己也不窮,但還是被他的財大氣粗震撼到。
我挑起話題:【你不是也會畫嗎?】
梁京墨:【沒你畫得好。】
我正糾結這時候提出邀請會不會太過輕浮,又見他發來消息:【我有個農莊的花都開了,很美,有時間一起去畫畫好不好?】
我翹著嘴角回復:【可以的。】
我和梁京墨就這樣恢復了每日的聊天。
雖然頻率不高,但我已經非常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