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見了?」
不對啊。
周今砚剛剛明明在和我通話。
「他趁我出門時走了,我現在聯系不上他。」
「你知道他現在的情況,他不能一個人呆著,隨時會有狗仔的攝像機拍到他。」
剛剛通話時的風聲好像很大。
周今砚肯定不可能在大街上毫無目的的站著。
那樣太顯眼了。
那隻有一個地方。
Advertisement
——天臺。
我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問道,「地址。」
對面不解,「?」
「你們現在在哪兒?」
「A 市,雲臺酒店。」
……
從我的城市開車到 A 市要三個小時。
等我找到周今砚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周今砚不會站在天臺上吹冷風,他隻會把自己蜷縮起來,躲在各種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裡。
我想也沒想,直接掀開了他藏匿的黑色簾子。
「周今砚,你都多大了?還要玩這套?」
可看到他的那一刻。
我承認,我有些無措。
周今砚的眼睛紅腫的不像話,臉上的淚跡根本擦不完。
他似乎很不想讓我看見他這幅狼狽的樣子,胡亂的用著昂貴的衣服袖口在臉上亂抹。
可憐的不像話。
我幾乎是頃刻間就蹲了下來,想要去握他的手。
「周今砚……」
但這一次,卻被他甩開了。
「許諾,對我沒有意思,就不要來找我。」
周今砚用那雙哭到發紅的眼睛看我。
那也是第一次,周今砚把忍了很久的想法同我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對很多朋友沒有邊界感,或者說你對誰都一視同仁。
你和你的閨蜜可以睡一床被子,喝同一瓶飲料。
你的發小傷心,即使人在外地,你也會立刻買票去安慰她。
你覺得這很正常,因為你對每個朋友都這樣好。」
周今砚幾乎是吼著,「但我不一樣!」
他的眼眶,蓄不住淚了。
於是淚就像斷了線,開了閘一樣,落不盡,掉不完。
周今砚的嗓子啞著,「你對我一點點好,我都會覺得是你喜歡我,是我和別人不一樣。」
他推開了我。
在那場即將要升起的日出裡,最後看了我一眼。
「不喜歡我,就不要來折磨我。」
「算我求你。」
6
周今砚走了。
這次走的很徹底,連我的微信都拉黑了。
那個冬天很冷。
冷到我手腳都凍僵了,隻能卷縮在被子裡。
睜眼閉眼,都是看不見陽光的黑夜。
【小許,你最近怎麼回事?怎麼單都不接了?】
【沒心情。】
【和你說,那些都是小事。人家周今砚也沒找你麻煩,是不是?】
【……】
【你不會真喜歡人家吧?】
【……我不知道。】
【喜歡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老板像是很有心得的分享。
【喜歡一個人,就是無時無刻不想知道他的消息,不想看見他哭,不想看見他難過,眉頭皺一下心裡就會像被什麼揪緊了,你會下意識的包容他的所有,接納和允許。他的一點風吹草動到你這裡就要變成驚濤駭浪了。】
【有些愛甜滋滋的,但也有些愛的酸溜溜,氣呼呼的。孩子,跟哥透露一下,你們算哪個?】
我看著那條消息,怔愣了很久。
從小到大,在我的人生裡什麼都不缺。
我的父母很愛我,我永遠是家裡最小的那個,長輩們都會毫無保留的愛護我。
朋友也多,我不認生,到新地方也能很快的融入人群。
好感、喜歡、愛。
從小到大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接受那些情緒,所以我以為我也該那樣對別人。
可周今砚,不是。
他對於情緒那麼敏感,或許早就認清了。
他一直不肯承認,也不敢和我坦白,直到我那些曖昧的情愫真的開始產生。
可是我太笨了。
我以為我不想看他掉眼淚是出於朋友的好意。
我以為我看到他難過抽氣會心痛是因為他是演員帶動了我的共情能力。
那一刻,我終於在從前千千萬萬個周今砚失落的眼神裡看清了我自己。
我喜歡周今砚。
不止一點。
那晚我坐在院子裡看了很久的雪。
恍惚間我想到,我隻是那樣捱了一夜,可周今砚似乎捱了很多年
他會不會也在冬夜裡看著迷迷茫茫的雪發呆。
那他會在雪地上寫什麼呢?
我不知道的。
但我能看到我寫的是「周今砚,你什麼時候回來」。
來吧,周今砚,再不回來要晚了。
我寫在雪上的名字要融化了。
你要看不到我的心意了。
7
我就那樣迷迷朦朦的快過了一個冬。
「周今砚那小子回來了,你不去找人家玩?以前你不比他爸媽還激動嗎?」
進門的我媽掸了掸身上的雪,朝躺在沙發上的我說道。
我幾乎是彈射起身,「他回來了?」
「你不知道呀?」我媽說道,「周今砚最近回家了呀。」
……
我幾乎是想也沒想拔腿就往他的方向跑。
快點,再快點。
這次不能再掉鏈子了。
可還沒等我敲響他們家的門。
就被裡面的女人的尖叫聲嚇到了。
他媽媽似乎發了很大的火,在家裡砸碗摔盆。
和她的動靜一比,我敲門的聲音,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我正猶豫要不要用更大的力敲門時。
可下一秒,門就被打開了。
周今砚朝裡面咒罵了一句,就要往外走。
他在看見了我時,停下了腳步。
於是在雪地裡,他家門前,時隔很久的我們四目相對。
他臉上掛了彩。
好在,傷口不大。
也就是在開門的那一刻。
我聽清了周母剛才到底是在喊罵些什麼。
女人刺耳的聲音具有穿透性,沒有了大門的阻擋,毫無保留的扎進了我的耳朵裡。
「周今砚!你別忘了,是我生你養你!你敢不給老子錢!你當這麼大的明星就賺這麼一點!你騙鬼呢!」
周今砚連眼神都沒有分給裡面一點,拉著我就跑。
那時候我或多或少能猜測到一點周今砚小時候的遭遇。
難怪。
難怪總用那種眼神看我。
有話不愛直說。
難怪,隻要分給他一點點愛,他就能好開心了。
我們好像跑了很久,最終在一個公園停下了。
「周今砚……」
我開口。
卻被周今砚堵了回去。
「可憐我?」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似是不屑的笑了一聲,「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當?」
我看著他,止不住地搖頭,「不一樣,這次不一樣……周今砚……」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那時候我才知道,周今砚不愧是演員,那麼激動的時候也能把情緒控制的很好。
——反觀我。
愛還沒說出口,淚就先流下來了。
7
「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樣,我沒有喜歡過人。」我說著,「但我不想看你難過,不想你被人欺負,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其實每次哄你我都是有私心的,但很抱歉,我好像現在才意識到。」
「那是喜歡吧?」我看著周今砚問。
「你……你當然可以拒絕我。」我說著,垂下了頭,「選擇權,給你。」
他答不答應,我都能接受。
我錯過了他很多年。
愛情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很難長久。
我沒辦法強求什麼。
可周今砚不語,隻是下了兩個臺階,微微俯下身和我平視。
「你認真的?」他問。
我拼命的點頭。
頭都快晃勻了。
他溫熱的掌心覆在了我的眼睫上。
「這次,我不會讓你走了。」
於是黑暗降臨時,他的吻就那樣貼了上來。
無數的風,帶走了冬日的陰霾,告別那些錯過的從前。
黑暗中,我好像聽到了春日降臨時的驚雷。
——那是周今砚的心跳。
8
纏綿很久過後,周今砚終於松開了我。
我瞥了他一眼,又要湊上去,卻被他不重的咬了一口。
我有些吃痛,「嘶……」
他將圍巾摘了下來,披在了我的肩上。
稍稍施力就能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於是我聽到他有些像從前那樣,有些孩子氣的向我泄憤。
「咬你。」
「懲罰你。」
9
「你的經紀人知道,不會生氣吧?」
坐在臺階上的我有些後怕,「上次你消失的時候,他和我打過電話,他好像不怎麼喜歡我……他不會為難你吧?」
「那是我叔叔。」周今砚說道。
「什麼?」
周今砚撇了我一眼,「我的經紀人,是我叔叔。」
周今砚是家庭作坊。
他七歲因為外表出眾而出道,他父母一開始很正常,可知道周今砚某次暑假連續進了好幾個劇組,那個暑假他攢下來的錢直接超過了他父母的年收入。
他父母發現了有利可圖,於是逼著小時候的周今砚連軸轉,甚至在他發育時,要給他打抑制發育的針。
那些,是被他叔叔攔了下來。
「你們至於嗎?」那時他叔叔把他護在了身後,「再怎麼樣,他也是你們的孩子,你們至於為了錢這麼對他?他給你們賺得還不夠多嗎?」
再後來,周今砚就被他叔叔接走了。
「我叔叔說我以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如果我還想當演員,他就當我的經紀人。」周今砚看著我,「他不討厭你,他對誰都那樣,他隻是看上去兇而已。」
我看著他了然的點頭,「那可能是我先入為主了,小時候我還看到他把你罵哭過,我還以為……」
「那是他發現我偷偷給我父母轉錢。」周今砚說著嘆了口氣,「我和他單幹後,他就不允許我私下給父母轉錢。他說我轉的錢都應該握在我的手裡,他們是無底洞,給了一次,隻會有要不完的錢。」
我看著他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背。
「哎,好慘啊,小周。」
周今砚看著我挑了挑眉,「你確定剛確認關系就要和我聊這些事?」
「那聊什麼?」
下一秒,周今砚突然湊近。
他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直白。
「說說吧,你這個木頭是怎麼突然開竅的。」
「我學了那麼多辦法都沒有用。」
我:「……」
10
和周今砚確認關系的第三個月。
我發出去的簡歷時隔很久,終於得到了回應。
可工作地點是在海城。
我看著那個紅點想了很久。
從前想去,可現在的我有點不想走了。
我和周今砚剛在一起,他也很忙,如果我們都……
「去吧。」
周今砚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他替我編輯好的郵件點了發送。
「許諾,我不需要你為我停下腳步。」他看著我說著,
「我們可以一起往前走的。異地而已,我本身進組後也要四處飛,你相信我,我也就相信你。」
我在周今砚的眼神下點了點頭。
是啊。
真正的愛,又不需要誰為誰停下腳步。
不需要等待,不需要掉眼淚。
「但是兩周要見一次面。」周今砚突然正色,「晚上要和我打視頻。」
我和他保證,「好。」
11
於是二十五歲那年,我們分隔兩地。
異地戀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