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無奈，接了起來。

 

“趙旭東，你把淼淼帶到哪裡去了？趕快回來，我這有急事找她！”

 

“淼淼上著學，你把她接走做什麼？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淼淼呢，讓我跟她說話！”

 

我爸把手機遞過來，我一言不發。

 

“喂，淼淼，是你嗎？你說話呀！”

 

我偏不。

 

“趙旭東，淼淼怎麼了？她怎麼不說話？她不說話，怎麼給我解決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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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爸爸怎麼求我開口，我始終閉口不言。

 

一回家，全家人都坐在客廳等著我呢。

 

9

 

“淼淼，你可算回來了。”媽媽非常著急，拉著我說個不停，

 

“昨天我才把儀器安裝好，董姐就過來要試用。”

 

董姐是我媽的大客戶，在我媽美容院裡消費額度驚人，可以算得上VVIP了。

 

“我跟她說了那是新儀器，她還是要試。本來也用得好好的，結果今天早上她一起來，就發現一邊臉全皺了！”

 

“現在她要我賠500萬，我就是把美容院賣了都賠不起啊！”

 

“淼淼，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相信，隻要是你說的，肯定靈驗。是董姐運氣不好。”

 

“淼淼，你快幫幫媽媽，快說說讓董姐的臉趕緊恢復正常吧！”

 

媽媽一通輸出，卻沒聽到我半句回應，緊張地抓住我。

 

我側過身子，讓她看見被打腫的那半邊。

 

“淼淼，你怎麼了？”媽媽看著我腫起來的臉十分緊張。

 

我掐了自己一把，眼淚汪汪地看向爸爸。

 

“趙旭東，是不是你打的淼淼？”媽媽領會了我的眼神，用力拉扯著爸爸。

 

奶奶上前想護著爸爸：“旭東，這是怎麼回事啊？”

 

她又衝著我說：“淼淼，爸爸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我張大嘴巴，假裝“吱吱呀呀”說不出話來。

 

上輩子我真的啞了，知道啞巴會怎麼叫。

 

他們停下了拉扯，齊刷刷看著我。

 

我媽崩潰了：“淼淼怎麼啞了？”

 

“她就是裝的！”我爸紅了眼，又揚起巴掌。

 

“肯定是你！”我媽撞開他，在他臉上胡亂抓著。

 

我爸招架不住，又不敢說出實情，兩個人眼看著要打起來。

 

奶奶這次也不再護著了，翻箱倒櫃去找藥，還念叨著：“阿彌陀佛，千萬不要出事啊。我的錢才剛投進去，可不能出事啊！”

 

隻有我弟，異常冷靜。

 

畢竟，他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我啞不啞，他絲毫不關心。

 

這怎麼能行呢？

 

10

 

奶奶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一板藥，端著一杯水過來，讓我吞了。

 

奶奶喂的藥我可不敢吃，上輩子吃了我連話都說不出，這輩子吃了，搞不好小命都沒了。

 

我驚慌失措地擺手大叫，發出的聲音十分恐怖。

 

媽媽衝過來，一把打翻了奶奶手裡的水，大喊：“你要幹什麼！”

 

曾經奶奶給我喂藥時，她看都沒看我一眼，全然不顧我燒到渾身發抖，更不管奶奶到底給我喂的是什麼。

 

即便後來我啞了，她依然忙著和爸爸弟弟出去旅行， 還讓奶奶帶我回了老家。

 

這次不一樣了，她還要求我幫她辦事呢。

 

媽媽拉著我去醫院檢查，生怕我有什麼意外，像極了一個深愛孩子的母親。

 

可是醫生一通檢查，沒發現什麼異常，隻是在看到了我微腫的臉頰時皺了皺眉。

 

最後診斷，我可能是受到了刺激，才出現了應激式失語。

 

回去的路上，媽媽輕聲細語地安撫我，還說回去讓爸爸給我賠禮道歉。

 

我沉默不語，低垂著頭。

 

看得出，她心急如焚，卻不敢再多說什麼，隻能把氣撒在爸爸身上。

 

“趙旭東，醫生說了，淼淼是應激式失語。你明明知道我現在等著淼淼救命，還對她動手，你是想害S我啊？”

 

“你說，現在怎麼辦？要麼你去給我搞500萬，要麼你把淼淼哄好，讓她趕緊開口說話！”

 

媽媽一邊往爸爸身上招呼，一邊下了最後通牒。

 

“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讓她開口說話！”

 

“那你為什麼打她？”

 

“我……”

 

“你快說啊，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說出來，跟淼淼好好道個歉，讓淼淼寬寬心，她才能好得了啊。”奶奶在一旁急得不行，一個勁兒地勸爸爸說出真相。

 

爸爸看看媽媽，看看我，突然衝到我面前跪下了。

 

“淼淼，爸爸真知道錯了。我該S，我心急，我……”他說著就往自己臉上呼巴掌，一下一下打下去。

 

“要打你就真打，摸臉誰不會？”我媽火上澆油。

 

我爸的手更用力了，眼看著臉上漸漸紅腫起來，我心裡爽翻了。

 

我掙扎著發出幾個音節，聽起來就像“爸爸要我先幫他”。

 

11

 

夜深了。我們家卻雞飛狗跳。

 

我再也沒有說第二句話。

 

媽媽怕我再受刺激，讓我進房休息。

 

臥室外面，熱鬧極了。

 

媽媽在咒罵，爸爸在解釋，奶奶在祈禱，弟弟，好像沒什麼聲音。

 

他以為隻有他真的如願了吧。

 

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很快，又就被弟弟的哭喊聲吵醒了。

 

“憑什麼我不能讀A班？你們怎麼能這麼自私？”

 

爸爸把我一次隻能實現一個願望的結論告訴了媽媽，他們果斷先放棄了弟弟的直升計劃。

 

趙陽在地上撒潑打滾，爸媽根本不理會。

 

就連最疼愛他的奶奶都讓他消停一會兒。

 

媽媽頂著黑眼圈說：“淼淼，爸爸公司的事我們都知道了，謝謝你為媽媽著想。”

 

“我們商量好了，先解決爸爸的事吧，隻要他工作保住了，錢可以慢慢賺。”

 

好一個情深意切，棄車保帥啊。

 

不過看我爸的眼神，和我媽的態度，我猜他隻說了一部分。

 

我點點頭，假裝努力開口說話。他們一臉殷切。

 

“爸爸……會沒事的。”

 

爸爸的黑臉終於晴朗了，他和媽媽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爸爸又精神抖擻地去上班了，媽媽也提著禮品去跟董姐賠禮道歉。趙陽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上學。他不知道，這個家，每個人都是中心，誰都別想成為獨一無二的那一個。包括他。

 

我請假在家。媽媽讓奶奶給我燉些潤喉的東西，高興地期盼著，明天就該解決她的燃眉之急了。

 

奶奶端來她燉好的梨子湯，我看著她燉的，這才敢喝。

 

“淼淼，明天就是我那個投資項目返現的日子了。你能不能先給奶奶說說好話？也不用賺太多，穩穩的就行。”

 

我小心地抿了一口梨子湯，問：“那媽媽怎麼辦？”

 

“怕什麼，她那個客戶也不急這一天兩天了。再等等嘛！”奶奶向來跟媽媽不合，對媽媽的事也不上心。

 

“參與投資的人多嗎？”

 

“多喲，我們舞蹈隊的都去了。她們有的比我投得還多！”奶奶見我說話越發清楚，心情大好。

 

“要是你賺了，別人就賺得更多了吧。”

 

奶奶和舞蹈隊的隊員們面和心不和，當初她們一起去投資，不過是為了共擔風險，根本不是為了一起賺錢。

 

奶奶意識到這下她們才是真的榮辱與共，不由得有些猶豫了。

 

她最精明了，絕不會把這潑天的富貴送給別人。

 

我打開電視，調到雙色球的開獎的節目，還把聲音調大了些。

 

奶奶一拍大腿：“傻呀我，投資算什麼，我去買彩票啊！”

 

12

 

奶奶還沒出門，媽媽先打來電話，焦急地詢問我嗓子好些了沒。

 

電話那頭一片嘈雜。

 

董姐的老公是個混混，喊了一幫人在美容院門口討要說法。

 

媽媽再三解釋董姐的臉是暫時的，再等一天一定能完全恢復。如果沒有恢復到以前的狀態，美容院保證還錢。

 

可是董姐的老公根本不聽她的，隻覺得她是在拖延時間不肯負責。

 

聽到我的聲音基本恢復，媽媽松了一口氣。

 

她提出先給董姐老公十萬塊錢作為定金，求他再寬限一天。

 

奶奶聽了，罵罵咧咧：“十萬！送出去了還能拿得回來！敗家玩意！”

 

“算了，我先去買。淼淼啊，我去買點刮刮樂，你快說點好話。”

 

“可是今早已經對爸爸說了。其他的怕不靈啊。”我裝作委屈。

 

“哪有那個說法，上次你說立馬就中了。再說了，萬一你爸那兒成不了，我這還有個機會呢！乖孫，我中了，給你買好吃的！”

 

哼，原來不止她的乖孫，就算她親兒子，也比不上她自己。

 

“奶奶一定能中大獎，大獎哦！”我衝奶奶甜甜一笑。

 

奶奶高興壞了，迫不及待地拿著錢包出了門。

 

還沒出門，踉跄著差點摔了一跤。

 

我提醒她：“小心點啊！”

 

奶奶頭也不回，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奶奶都沒有回來。

 

爸爸回家時一臉得意，見家裡沒其他人，他欣喜地告訴我，我的話又靈驗了，而且一次實現了他好幾個願望。

 

公司財務查出了漏洞源頭，有人證明是那小嫂子蒙騙領導騙取公司財產，直接把人給抓了。這下好了，財務上的事兒與他無關了，就連一直纏著他不放的小三也自動消失。

 

正在他得意時，求接到了派出所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說，奶奶S了。

 

13

 

爸爸帶著我趕到派出所時，奶奶的屍體已經涼透了。

 

奶奶下午一直在刮。

 

她的手氣一開始挺好的，中了好幾千。可她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中多少又買多少。

 

就這麼刮了一直刮到傍晚，老板要關店了，忍不住提醒她見好就收。

 

奶奶卻叫囂著她今天肯定能中大獎！

 

後來她就沒什麼好運氣了，錢包裡的錢全都掏空了。

 

可是她還不肯走，拽著老板借些錢給她，中了獎立刻還。

 

老板當然不幹。

 

奶奶卻瘋魔了般一個勁地用頭撞老板的肚子，非要他給錢不可。

 

她猛撞，老板隻能躲，一下子撞到了桌角，人直接軟了。

 

攝像頭拍得清清楚楚，完全沒有什麼可爭議的。

 

我爸不服，拉著老板大喊：“你為什麼不把錢借給她，借給她，不就沒事了嗎？”

 

“就是你害S她的！我媽S不瞑目，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警察拉住我爸，告訴他有視頻證據，還有人證，奶奶的S跟老板無關。

 

我爸傻了眼，呆坐在長椅上。

 

“她怎麼這麼傻啊！”我爸抱頭痛哭，“就不能再等幾天嗎？”

 

“淼淼，你能不能，試試讓奶奶活過來。”爸爸抓住我的手，哀求道。

 

警察滿臉疑惑，催我們趕緊去辦手續。

 

路上，爸爸顛來倒去地讓我救奶奶，又自己推翻這個想法。

 

是他自己說的，我每次隻能實現一個願望。

 

我們回到家，看到媽媽一臉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衣服還有被人拉扯的痕跡。

 

趙陽見我們回來了，趕忙問：“奶奶人呢，怎麼還不做飯？餓S了！”

 

爸爸狠狠剜了他一眼：“你隻知道奶奶做飯，你真正關心過她嗎？”

 

“媽媽說她累，奶奶也不回來。我快要餓S了，都沒人關心關心我！”趙陽撒起潑來。

 

“她S了，回不來了！”爸爸捂著臉大聲哭泣。

 

媽媽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什麼？S了？早上不還好好的？”

 

我點點頭跟著抹眼淚。

 

當得知奶奶是S在的那時候，媽媽的眼睛亮了。

 

“去告他，讓他賠錢！媽不能白S！我今天才給出去十萬塊錢，得想辦法搞回來！”

 

爸爸瞪大眼睛看著媽媽，下一秒一拳頭砸到媽媽臉上：

 

“媽都S了你一滴眼淚沒流，還想著用她的命給你搞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奶奶S都S了，你打媽媽幹什麼！”趙陽過去拉扯著他倆，被我爸一腳踢開。

 

“你奶奶最疼的就是你，你個不孝子，連維護她一句都不會嗎？”

 

看著他們三個打成一團，我退到一邊沉默不語。

 

隻有我知道，是報應來了。

 

14

 

鬧騰了一晚上，他們三個終於平靜了下來。

 

爸爸還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痛中，趙陽則扶著媽媽靠在一邊。

 

“爸，人S不能復生，這是意外，誰都不想的。”我輕聲安慰道，

 

“我記得奶奶還有個投資項目，明天好像要返現了。”

 

一潭S水又被攪活了。

 

爸爸掙扎著起身去奶奶房間翻找著，很快就找到了相關資料。

 

媽媽湊過去跟爸爸商量，明天還是她去現場。那裡都是些老頭老太太，大男人過去不太方便。

 

爸爸同意了。

 

兩個人各有心思，各自有所取罷了。

 

一大早，我媽不忘守在我的房門口。

 

“淼淼，媽媽求你的事你沒忘吧。快讓董姐的臉恢復正常，最好讓她老公把那十萬塊也還給我。還有，你奶奶投資的這個項目，能賺多少是多少。你一口氣都滿足了吧。”

 

聽媽媽說了一大串話，我心想，人心不足蛇吞象，等著噎S吧。

 

“媽，你知道的，隻能實現一個願望。”

 

她快速組織語言，好像很難取舍。

 

“媽，你是不是心裡早就盼著董姐臉花了？”我冷冷地看著她。

 

她愣了一下。

 

“那你也算得償所願了啊。”我繼續說著。

 

媽媽回過神來，她的確比爸爸聰明。

 

媽媽不止一次在我們面前說，那個董姐雖然常去店裡消費，但總把自己當上帝，要媽媽專門好好伺候她。

 

媽媽說，哪天看她毀了容，還有沒有本事臭嘚瑟。

 

“所以媽媽，你要考慮清楚，到底想要什麼吧。”

 

媽媽雙眼閃爍，決定讓董姐的臉恢復正常，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以後？她真是想多了。

 

15

 

奶奶以為穩賺的項目是個騙局。

 

不僅她投入的五萬賠得一分也沒有了，舞蹈隊那些老太太們的錢也全賠進去了。

 

她們在人群中尋找奶奶的身影，卻隻找到了我媽。

 

她們對媽媽破口大罵，說都怪奶奶帶她們投資，要她賠錢，不然就賠命。

 

我媽招架不住，隻好報了警。

 

一直到派出所裡，老太太們都手腳不停，把我媽打得遍體鱗傷。

 

而我爸躲在公司，連面都沒露。

 

就在他以為躲過一劫，到地下車庫取車時，他被人一榔頭狠狠擊中後腦勺，打倒在地。

 

他拼了命地打了報警電話。警察趕到時，他已經沒氣了。

 

警察通知家屬時，發現我媽就在派出所。

 

奶奶和爸爸接連兩天都沒了，我媽哭到暈倒，警察這才給我打了電話。

 

我媽醒過來，又嚎啕大哭起來。

 

她正哭著，董姐打來了電話問她在哪兒。

 

我媽收起眼淚，小心地問：“董姐，你的臉回復了沒有？”

 

董姐告訴她：“恢復了，見一面吧，我把那十萬還給你。”

 

媽媽終於松了一口氣，這一連串的打擊快把她擊潰了。

 

還好，這件事情解決了，我的話是靈驗的，這意味著她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媽媽把我留在警局配合警察處理爸爸的事，自己去見董姐了。

 

沒想到，才過去一會兒，她就110被送進了醫院。

 

董姐的臉確實恢復了，隻是恢復了她最原始醜陋的樣子。

 

她怒不可遏，把這一切歸罪於我媽。約我媽見面，隻不過是為了潑她一臉硫酸報仇罷了。

 

在警局裡，我配合警察報告了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警察辦事效率很高，順著公司財務漏洞的藤，摸到了拘留所。

 

原來是小嫂子當時搞到的錢，都用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小嫂子被抓了，他也斷了炊，自然要報復給爸爸。

 

一家子S的S，傷的傷，趙陽衝著我破口大罵：“趙淼淼，都是你，你這個烏鴉嘴！都是你害了我們。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我直勾勾地望著他：“沒錯，我就是烏鴉嘴。既然知道了，你還敢罵我，是急著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S嗎？”

 

趙陽閉了嘴，瑟瑟發抖。

 

這就對了。

 

想要壞的靈還是好的靈？咱們來日方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