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我還是於心不忍,我說,“這個房子就是租的,今天鬧成這個樣子,也沒有辦法住人了,你們先去我那裡住一住吧。”
我男朋友吳恆沉默的看著我。
在我們沒有因為貓鬧掰之前,我們兩個合租的是個1室1廳。
他走的時候也隻是帶了幾件隨身的衣服,就是去朋友家暫住了幾天,我們的感情還沒有扯出個所以然來,就發生了這檔子事。
而阿姨明顯對這個提議有一點瑟縮,她沒有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
本來我男朋友吳恆還在想要不要在外面訂個酒店讓阿姨休息一下,但是看阿姨這個情緒和狀態也確實讓人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外面的酒店呆著。
思考了很久之後,我們三個人回到了家裡。
一回到家,餓了一天的糖糖都一點也不害怕陌生人了,它從床底下衝出來,對著我喵喵瘋狂大叫。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它的碗盆空了,我連忙卻拿出一袋新貓糧打開準備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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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糖糖餓瘋了。
它看見我男朋友吳恆回來非常的高興,衝上去又拼命蹭。等糖糖把我男朋友吳恆的腳蹭完了之後,才發現站在旁邊的阿姨。
阿姨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口和糖糖對視。
明顯糖糖已經忘記了上次的事情,它遲疑了一下,非常溫順的過去蹭阿姨的腳踝。
“媽,他不會抓人,也不會咬人的。”我男朋友吳恆趕緊說,“你輕輕對它就好了。”
可是讓我們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是,看見糖糖這麼溫順,阿姨眼圈紅了,蹲下來摸了摸小貓咪的頭。
這一摸不得了,糖糖直接賴上她了。
“這貓真乖,”阿姨輕聲說,“有的時候,小畜生可比老畜生要乖多了。”
聽見這話,我們哭笑不得。
因為房子不大,所以最後的分配結果就是我和阿姨在房間擠一擠,男朋友吳恆在客廳打地鋪。
沒想到糖糖因為平時和我們擠在床上睡覺習慣了,任憑我的男朋友吳恆如何呼喚它,它也毫不眷戀他的地鋪,而是一心一意的要上床鑽我們的被窩。
這個時候我心裡面其實非常的憂慮,我擔心阿姨受不了,阿姨也懷疑自己受不了。
但是糖糖實在是太锲而不舍了,它雖然一遍遍被我抱下地,但是馬上一轉頭就會重新再跳上床。
它明白為什麼今天晚上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對它展開懷抱,歡迎它。
所以它委屈地圍著我們的床腳打轉兒,然後可憐巴巴的直叫喚,叫到最後阿姨也心軟了,畢竟再這麼叫下去,我們誰也睡不著,隻好同意它上床。
我趕緊把糖糖抱上來和我睡一邊,誰知道它平時被我們嬌慣壞了,非要睡在人中間。
這隻肥貓擠在我們兩床被子之間拼命的打呼嚕,就像一個小發動機,拼命的在被子上踩奶。
阿姨覺得有些好玩就伸手摸摸它的腦袋,沒想到糖糖趁著這個縫隙火速鑽進了她的被子,跟她頭挨著頭一起睡。
也就是這一刻,阿姨忽然就心軟了。
她一邊聽著糖糖的呼嚕聲,一邊看著天花板流下了眼淚,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前半生還是為什麼。
我默默的閉上眼睛假裝不知道。
有些時候隻能自己一個人獨處,人在最低潮的時候連影子都會離開自己。
這個時候的她不需要任何人呵護陪伴他,隻需要自己度過這難關的低潮。
從這一天開始,阿姨和糖糖的關系突然突飛猛進。
她本來是很不喜歡這樣的小動物,可是那一天開始她就像母性大發一樣,忽然迷上了糖糖,還記掛著自己也要養一隻貓。
“感覺就像小孩子一樣,陪著我,”阿姨戴著口罩和我一起收拾著糖糖的貓砂,有說有笑,說,“感覺就真的像是養了個小孩子。隻是不會說話而已。”
“我想著養一隻,以後也就有東西作伴了。”
糖糖蹲在旁邊,一臉委屈的看我們收拾著它的廁所,它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把它剛埋好的屎又翻出來。
就當我們以為所有事情都過去,接著開始新生活的時候,變故卻再次發現了。
男朋友吳恆的爸爸尾隨著吳恆下班,他發現了我們現在的住所,也就是我這一處出租屋。
所以他再次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試圖砸了我們的房子。
這一次阿姨也再也沒有哭哭泣泣的示弱,她已經完全看透了這個男人的嘴臉。
所以她也歇斯底裡的爆發了,直接和這個男人大打了一架,打到了最後雙雙進醫院縫針。
這個男人把阿姨推搡在地、瘋狂打阿姨的耳光,阿姨不甘示弱得用醬油瓶給他開了瓢。
可是我們家不同的是,我們家有一隻貓。
在他們的打鬥中,沒人注意到沒有關門,直到事後110和120都趕到現場,我和男朋友吳恆急匆匆的從公司回來,然後去警察局做情況說明、去醫院接他們。
等一切都忙完了之後,我回家發現門是開的。
而我的貓不見了。
這下我就像丟了家裡面最寶貴的東西一樣,在我找遍了家裡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看見糖糖的時候,我崩潰的哭了起來。
然後我一邊哭一邊又找到了保安和物業,向他們詢問有沒有見到糖糖。
他們的反應也是愛莫能助。
秋天的大半夜已經很冷了,我穿著單薄的睡衣和涼拖鞋,穿著一件大衣外套,滿小區哭著找我的貓。
為了防止糖糖是從逃生步梯竄下去的,我一層一層的仔仔細細的找,小聲呼喚,手裡拿著它最喜歡的零食,找遍了整棟19層樓。
醫生本來建議阿姨留院觀察,怕阿姨被耳光打出腦震蕩來,但是當男朋友吳恆接到我的電話,聽說貓不見了之後,阿姨連院都不住,連夜從醫院和我的男朋友吳恆打車回來也要來找貓。
這一次阿姨表現的比我還急切。
在這些日子裡她已經和糖糖有了感情。
明明有潔癖,但是也奮不顧身的和我一起跳進生活垃圾區,開始扒了那些人家吃剩的飯。
我們兩個女人,一個穿著睡衣拖鞋,一個胳膊腿上包著紗布。半夜狂翻垃圾堆,又心酸,又好笑又詭異。
我的男朋友吳恆更是直接叫來了很多的朋友,我們整夜的搜尋,整夜的翻找。
到了最後我已經哭不出來了,但是阿姨還在一直掉眼淚。
“我寧可是你爸丟了。”
阿姨流著眼淚說非常幼稚的話:“要是你爸丟了多好呀,怎麼糖糖丟了?”
“都怪你爸,”她大哭起來,“也都怪我,我怎麼就不關門呢?”
“寶貝咪咪。哎呀,我那麼好的咪咪啊。”
現在不是討論責不責怪誰的時候,而且我看得出來,她也是真心實意。
她和糖糖的感情已經非常的親密了,就像她說的,她覺得糖糖是一個小孩子,現在小孩子丟了,她作為照顧過小孩子的人比任何人都心疼。
我們這邊找了6個小時,當凌晨3:00,所有人實在是累得支撐不住、隻好都回去了。
我眼睛都哭腫了,我們幾個無精打採的往家裡走。
——結果在門口看見了一個徘徊的小身影。
“咪咪!”阿姨驚呼起來,“沒走丟也沒走丟,真是太好了。”
她上去就想抱著糖糖哭,但是她渾身都是垃圾味兒,我們也是垃圾味兒。
我們隻能把貓趕進房裡面,然後聞著對方身上的臭味兒,準備輪流洗澡。
聞著聞著,看著看著,我們就笑了起來。
“咱們家拆遷分下來兩套房子,一套大的一套小的。”阿姨小心翼翼的說,“等分下來了那套大的房子寫你們倆共同的名字。小房子我準備賣掉,給你們買一輛車。然後我回老家。”
我愕然了:“阿姨,怎麼這樣啊?”
而阿姨搖搖頭。
“以前的事情都怪我。你們你們不要因為我置氣。”
“我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你能過得好,隻要你們能過好,以後的生活裡有我沒我,都行。”
最終我選擇避開了這個問題,我說:“阿姨那打人的叔叔怎麼辦呢?”
阿姨冷笑了起來。
我男朋友吳恆的爸爸得了艾滋。
艾喲喂,梅事的,喜歡鬼混嘛。
阿姨說他們大打出手,在醫院的時候,因為見血了,所以醫生準備縫合的時候,例行要問患者有沒有潛質的高危傳染病史。
而叔叔的支支吾吾引起了醫生的警覺,在醫生調出了檔案後,發現這個病人是艾滋病患者。
“這麼多年喜歡在外面鬼混,他不得病誰得病。”
阿姨狠狠地說:“病S他才算好。”
我跟男朋友吳恆面面相覷。
我心裡有點害怕,我說:“怎麼辦啊,沒事吧,他會不會做出什麼極端的行為啊?”
吳恆苦笑說:“他想、恐怕也不行了。”
得了艾滋病的人有國家免費的藥物發放,但是,前提是還能治得好。
男朋友吳恆的爸爸近期失去了女朋友,身體和心靈都遇到了損害,加上他又跟阿姨大打出手,阿姨下手毫不留情。
忽然一夜之間,潛藏了很久的艾滋病病毒,突然氣勢洶洶的發作了起來。
他連日的高燒不退,渾身冷汗,隻能夠住院,不要說上門來惹事生非,他連下床的力氣都不一定有。
到了這一步已經再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出於人倫道義,男朋友吳恆去看望過他,給了他很少的一些錢,權當伙食費。
“你後悔嗎?”
我在病房門口等待,聽見我男朋友吳恆這樣問他病房中的父親。
而他的父親帶著呼吸機已經發燒得是輕度昏迷了。
“算了,我們估計你不會後悔了,你就是這樣的人。”
我男朋友吳恆靜靜地看著這一具躺在病床上開始逐漸枯萎的肉體。
他輕聲說:“你自己墮落腐爛吧,我們都要去更好的人生了。”
是的。
我們終究要過上更好的燦爛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