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丹?這可是禁藥,服下便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藏經閣老者的手都在顫抖。
我接過玉盒,輕笑:"那又如何?"
千年修為換來的救命之恩,抵不過綠茶的一個回眸。
我提筆寫下辭別書,笑意更深:
"師尊,七日之後再看可好?"
他溫柔應允,卻不知那是訣別。
我選擇魂飛魄散,隻為忘卻這場獨角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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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服下這枚忘塵丹後,便會忘卻前塵往事,重入輪回,此去一別,再無歸途可尋。"
藏經閣的白發老者捧著玉盒,神色凝重地看向我。
我接過玉盒,輕輕摩挲著那枚泛著瑩白光澤的丹藥。
老者欲言又止:"道友可是...玄霄仙尊座下首徒,清微仙子?"
我微微頷首。
是啊,誰不知道玄霄仙尊最寵愛的弟子清微。
當年我與師尊並肩徵戰九天,斬妖除魔。
他為護我重傷,幾乎隕落,我耗盡千年修為才救回他一命。
而今,卻要用這枚丹藥斬斷一切。
"七日後,丹藥藥力發作,仙子便會踏入輪回之門。"
老者嘆息,"從此世間再無清微。"
我將玉盒收入袖中,轉身離去。
仙宗大殿上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喜慶氣氛。
新入門的小弟子好奇地問:"這是在慶祝什麼?"
"你有所不知。"
年長些的弟子笑道,"再過幾日便是我們清微師姐的千年壽誕,玄霄仙尊早早就在籌備賀宴了。"
"聽說仙尊與清微師姐情比金堅,當年仙尊為救師姐差點魂飛魄散,後來師姐又耗盡修為救回仙尊,他們可是仙門公認的神仙眷侶啊!"
我靜靜走過,心中泛起苦澀。
是啊,誰不羨慕清微與玄霄的情深似海?
可惜,再深的情意也抵不過那一幕所見。
一月前,我便發現師尊與那位新入門的女弟子關系曖昧,她倚在他懷中,他為她梳發,他們相視而笑,眼中滿是繾綣柔情。
從那以後,每當師尊說要閉關時,便是去陪她。
不知不覺,那女子已佔據了他大半時光。
回到清微殿,我取出一封辭別書,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雖然以師尊如今的修為,這封辭別書形同虛設,但也算是給過往一個交代。
剛寫完最後一個字,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師尊從背後擁住我,語氣中帶著疲憊:"阿微,在寫什麼?"
我手微微一顫,將辭別書壓在一疊信箋下。
他敏銳地察覺到什麼,柔聲道:"抱歉,為師方才在後山處理些雜務,來晚了。"
我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適才我正從後山歸來,那裡寂靜無聲,哪來什麼雜務?
師尊取出一支玉簪,為我梳理長發。
他的動作輕柔,語氣溫存:"阿微可是生氣了?為師為你梳發可好?"
我沉默不語。
突然,一縷幽蘭香氣飄來。
我微微側目,看見他衣領下一點嫣紅的痕跡。
仙宗重地,寸草不生,這幽蘭香從何而來?
想必是他去了凡間,為那女子摘來一束幽蘭吧。
我垂下眼簾,將受傷的表情藏起。
那些我以為甜蜜的時光,原來不過是一場獨角戲。
而今才知,幸福原來如此難辨真假。
"阿微?"
師尊察覺我的異樣,輕聲喚我。
我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手將那封辭別書折好:"送你一件禮物,七日後再看可好?"
他握住我的手,笑道:"好,都依你。"
看著他溫柔的笑容,我在心底說:七日之後,這世間再無清微。
2.
次日,師尊推掉了所有事務,說要帶我去看天界奇景。
九重天上,仙雲繚繞,比起仙宗的清冷肅穆不知美了多少倍。
我眼中難得露出幾分向往。
若非為了追隨師尊,我也不會甘願困守在這清規戒律的仙宗...罷了,往事不提也罷。
師尊護著我走在雲端,時不時為我拂去落在發間的仙霧。
雲海間有賣花的仙童飛來,提著一籃五彩仙葩。
"仙尊大人,為清微仙子買一束花可好?祝二位道侶白首同心!"
我微怔,正欲開口,師尊已經笑著開始挑選。
他認真地看著每一朵花,最後竟要將整籃都買下。
"且慢。"我出聲制止。
師尊含笑看我:"阿微可是不喜歡?"
"我不喜歡幽蘭。"我平靜地說。
師尊的笑容瞬間凝固,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阿微不是最愛幽蘭麼?怎麼今日..."
我心中一痛。
從前他為討我歡心,在清微殿前種滿幽蘭。
如今他也會為了哄那女子,去凡間採來幽蘭...
話未說完,一道白影從雲端掠過,重重撞在我身上。
我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後退。
我跌坐在雲端,手腕扭傷,衣袖也被雲氣浸湿。
那支玉簪歪歪斜斜地掉在雲海中。
那白影顯出身形,是位容貌清麗的女弟子。
她得意地瞥我一眼,又轉向師尊。
"師尊!師尊!"
她急切地喚道,"後山禁地有魔氣泄露,還請師尊速去處理!"
師尊眉頭緊皺,一道法力向那女弟子打去。
卻在看清她的面容時又生生收回。
我心中了然,那是柳青萱,一個月前才入門的女弟子。
師尊心疼地將我扶起,眼中滿是愧疚:"阿微,你先在此處遊玩,為師去去就回。"
我垂眸掩去眼中的苦澀,輕聲應道:"好,您去吧。"
看著師尊的身影消失在雲海間,我苦笑。
明明適才我從後山歸來,那裡一片祥和,哪來什麼魔氣?
我強忍著手腕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原本精心挽好的發髻散亂,簪子丟了,整個人狼狽不堪。
回到清微殿時,兩個守殿的小童捧著那支玉簪等我。
"仙子,是師尊命我們一定要找到這支簪子,他說...這是您二人的定情信物。"
我看著那支簪子,突然想起當年師尊向我表明心意時的模樣。
他難得露出幾分羞赧,卻堅定地說:"阿微,我此生必護你周全。"
從那以後,他便真的事事以我為先,遇險時總是第一個擋在我面前。
最後甚至差點為救我魂飛魄散...
如今,簪子依舊如新,許諾之人卻已經改變了心意。
我搖搖頭:"不必了。"
這支定情的簪子,我不要了。
師尊,我也不要了。
3.
扮作小童模樣的柳青萱眼含秋波,輕輕捶打著師尊的胸口。
"您怎麼這樣狠心?我不過是太想念您,才會去尋您啊。"
她嗔道,"您看我這身裝扮,可有幾分靈動之態?"
柳青萱撒嬌似的揚起手腕,露出一截若隱若現的薄紗。
那是她特意準備的仙裙內襯。
師尊喉結滾動,眸色漸深:"莫非...是那套清修道服?"
"您猜猜看嘛。"
柳青萱嬌笑著將頭埋進他懷裡,不住地撒著嬌。
二人說笑著進了後山一處偏僻的洞府。
我站在洞府外,聽著裡面傳來的纏綿之聲。
手腕處傳來劇痛,低頭一看,已經腫得不成樣子。
明明已經決定服下忘塵丹,重入輪回。
可此刻心中卻滿是酸澀。
一滴淚不覺滑落。
洞府中傳來曖昧的低吟,我痛苦地捂住耳朵,卻怎麼也阻擋不住那聲音。
它鑽進我的心裡,像一把利刃生生剜著我的心髒。
我強忍著手腕的疼痛,一瘸一拐地離開。
原本精心梳理的青絲散亂,玉簪丟失,整個人狼狽不堪。
回到清微殿時,那兩個小童還捧著玉簪等我。
目光落在簪子上,我卻想起當年師尊向我表明心意時的場景。
他難得露出幾分羞澀,卻堅定地說:"此生我必護你周全。"
從那以後他便真的事事以我為先,遇險時總會第一個擋在我面前。
最後甚至差點為救我魂飛魄散...
如今,簪子依舊如新,許諾之人卻已經變了心。
我笑著搖搖頭:"不必了。"
作為定情信物的玉簪我不要了。
師尊,我也不要了。
直到我昏昏沉沉睡去,師尊才回來。
他輕手輕腳地躺下,小心翼翼地將我攬入懷中。
我閉目假寐。
下一刻,他掐訣施法,讓殿內暖意融融。
又虔誠地捧著我受傷的手腕,渡入溫和的靈力為我療傷。
朦朧間,我感受到他輕柔的動作,困意襲來,終是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身側已經空了。
侍女恭敬地說:"師尊這幾日要閉關修煉。"
我淡淡點頭。
至於他是真的在閉關,還是去陪柳青萱,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這幾日,我開始收拾殿內的物件。
師尊曾送我許多東西,有他遊歷九天帶回的奇珍,也有親手煉制的法寶。
玉雕的花燈、龍涎香、同心結...
我將它們盡數裝入玉匣,然後一把火燒得幹淨。
火光將熄時,師尊推門而入:"阿微,在燒什麼?怎麼這麼大的味道。"
我笑了笑:"一些無用的舊物罷了。"
師尊點點頭,環顧殿內,發現少了許多擺設:"過幾日我再去為你尋些新的。"
我沒有回答,心中卻有幾分期待。
過幾日,我便要徹底解脫,再不用困在這清冷的仙宗,日復一日地等他了。
時日緊迫,我趕在幾日內將東西都燒了個幹淨。
巧合的是,我的千年壽誕,與服下忘塵丹的日子,是同一天。
4.
那日,師尊在仙宗大殿設宴,命九天仙樂前來獻舞。
樂聲響起,舞動的仙子卻是柳青萱。
她一身霓裳羽衣,舉手投足間風姿綽約,舞姿更是輕盈若羽。
而師尊始終神色淡然,不曾看她一眼,隻是不停地望向我,眼中滿是溫柔。
柳青萱的仙舞極美,一曲終了,滿座喝彩。
我也淺淺一笑,輕輕拍手。
師尊見我露出笑容,頓時欣喜若狂:"重重有賞!"
"能讓阿微開心,皆可重賞!"
柳青萱嫣然一笑:"多謝師尊,不如讓青萱為清微師姐敬杯仙釀如何?"
不等師尊阻攔,她已經端著玉壺來到我面前。
我這才注意到,她發間那支玉簪,正是師尊親手煉制。
柳青萱俯身靠近,用隻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
"師姐的手可真穩呢,要怪就怪師尊吧,就在方才您小憩時,他在偏殿中要了我三次,我這身子骨都快散了,他說在清微殿附近與我歡好,別有一番滋味。"
"他最愛我這般柔若無骨的身子,說恨不得S在我身上。"
"師姐大約沒這般風情吧?師尊說您,清心寡欲,實在無趣。"
"您猜,待會他是陪您過壽,還是隨我離去?"
話音剛落,柳青萱眼中閃過得意,手故意一抖。
仙釀潑灑在我衣襟上。
師尊反應極快,一掌打飛玉壺,但仙釀已經沾湿了我的衣裳。
他眉頭緊皺,聲音陰沉:"你找S!"
柳青萱立刻跪地求饒,楚楚可憐。
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最終師尊還是揮揮手,讓人將她帶下去。
沒過多久,他便湊到我耳邊,語氣愧疚:"阿微,後山又有些雜務,我得先..."
"去吧。"
不等他說完,我便打斷了他的話。
師尊怔了怔,勉強笑道:"你先看看仙樂,等我,我很快回來。"
我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睛,然後笑了。
不等了,以後都不等了。
師尊心中沒來由地一慌,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但那抹不安轉瞬即逝。
他匆匆起身離去。
恰在此時,一聲天雷轟鳴。
服下忘塵丹的時辰到了。
我慢慢取下發間玉簪,一步步走向輪回之門。
每走一步,我的腳步就更加輕盈。
直到站在輪回門前,我第一次覺得,這清冷的仙宗竟如此溫暖。
下一刻,我閉上眼,縱身躍入輪回之門。
從此,九天十地,再無清微。
罡風呼嘯,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第2章 2
5.
不知是天道垂憐,還是前緣未盡。
我躍入輪回門後,並未立即轉世。
一縷殘魂被清風託起,懸浮在輪回門上方。
我看見師尊瘋狂地衝向輪回門,想要抓住我墜落的身影。
卻什麼也沒能抓住。
一向威嚴的仙尊,在撿到我掉落的發帶時,連手都在顫抖。
這條青玉發帶他最是熟悉。
是我們結為道侶那日,他親手為我系上的。
"阿微...阿微..."
師尊一遍遍呢喃著我的名字,眼中漸漸染上慌亂。
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此時的師尊,比一旁的遊魂還要蒼白三分。
他捧著那條發帶,聲音顫抖:"方才...方才入了輪回的可是..."
守在輪回門前的仙童低下頭,聲音清冷帶著幾分諷刺:
"是...清微仙子。"
話音剛落,師尊瞳孔驟縮。
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此刻的玄霄仙尊哪還有半分威嚴?
他掙扎著站起來,抓住仙童的衣襟。
"你胡說什麼!阿微怎會入輪回,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阿微那般愛我,她怎會拋下我獨自離去!"
師尊幾乎是嘶吼著說出這些話。
我浮在空中,不禁冷笑。
是啊,就如同我曾經對他的誓言深信不疑,放棄了轉世重修的機會,留在這清規戒律的仙宗陪伴他一樣。
相伴千年,師尊大概也堅信我永遠不會離開吧。
師尊似是想通了什麼,松開仙童的衣襟。
屬於仙尊的威壓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他強壓下心中的焦躁:"你到底把阿微藏到何處去了?!"
仙童被威壓壓得跪地不起,眼中卻仍帶著嘲諷。
這時,龍吟帶著輪回簿匆匆趕來。
他恭敬地低頭,不敢與師尊對視,隻是將輪回簿呈到師尊面前。
"師尊...這輪回簿上,確實是清微師姐的名字,就連生辰也對得上..."
師尊踉跄後退幾步,如遭雷擊,身形搖搖欲墜。
"所以,方才躍入輪回的人..."
他聲音嘶啞,胸口翻湧著血氣。
此時輪回門前,雷聲大作,風雨欲來。
龍吟心知不妙,率先跪地:"還請師尊息怒。"
"但清微師姐確實已入輪回,前塵...前塵盡消了!"
說完最後一個字,龍吟伏地,滿心絕望。
前塵盡消?
所以,她已經徹底忘記了我們的過往?
師尊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那...我呢?
她會不會將我也忘得一幹二淨?
輪回轉世後,我的阿微,是否會像愛我一樣,去愛上別人?
極致的絕望瞬間將他吞噬。
"阿微,別鬧了好不好,我...我..."
此刻的師尊再說不出一個字,喉間溢出幾聲哽咽。
我在空中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心中隻餘釋然。
6.
緊接著,我的魂魄被一層淡金色的光芒籠罩。
輪回門前的天機石上開始顯現影像。
是我的前塵往事。
每顯現一段記憶,我便忘卻一分過往。
十七歲時,我法術不精,師尊親手為我煉制了一把清心劍。
十九歲那年,我們結為道侶,大婚之夜他為護我抵擋天劫,幾乎魂飛魄散。
之後整整四十年,他在仙宗等我,我在凡間歷練修行。
直到重返仙宗,我們相伴千年。
看著曾經的甜蜜畫面,我心平氣和地微笑,師尊卻在痛哭。
一向威嚴不可侵犯的仙尊,竟也會落淚。
直到天機石上,映出那夜的場景。
他與柳青萱在偏殿中燈影綽綽,我滿身傷痕站在殿外。
師尊怔在原地,眼中盡是錯愕。
大概他永遠也想不到,我早已發現了他與柳青萱的事。
畫面轉換,柳青萱著霓裳羽衣,為我敬酒。
她的聲音清晰入耳:
"要怪就怪師尊了,就在方才您小憩時,他在偏殿中要了我三次,我這身子骨都快散了。"
"他說在清微殿附近與我歡好,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