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家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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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京之後命人做了些手腳,李書瑤的產業很快便出了問題。


當她開始為銀子發愁時,京城的大街小巷開始流傳北戎商賈沈三娘的故事。


 


故事講述了沈三娘如何以女子之身成為北戎太子的幕僚,如何利用自己的經商頭腦為不受寵的七皇子賺取銀錢,又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幫助七皇子重回北戎皇宮,重得盛寵,順利將先太子拉下馬的。


 


總而言之,那些傳言都在向李書瑤傳遞一條信息:


 


「見沈三娘,如見財神。」


 


果不其然,不過兩個月,李書瑤的人便找上門來了。


 


於是我順水推舟入了長公主府,見了沈南風,毀了沈南風賣身契,還以新開茶館一個月的進賬得了李書瑤的手令。


 


沈南風被我禁錮在床上,他靜靜看著我,整個人被籠罩在陰影裡,看著格外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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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解開沈南風脖子上的鐵鏈,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你很聰明,那喜鵲確實是我招來的。」


 


沈南風眼睑微垂,連聲音都沉了幾分:


 


「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不該來京城的。」


 


「快把我放開。」


 


我冷笑,伸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微微用力,不過一會兒,他蒼白的臉龐便因失去空氣漲紅起來:


 


「自然是想報仇啊。」


 


「當初你把我賣給慕容允,我便說過,再次見面,我定報當日之仇。」


 


「你知道嗎?這鐵鏈可是我專門讓人用玄鐵打造的,當初慕容允就是用這樣的鐵鏈將我鎖在床上,囚禁了我整整三個月。」


 


「如今你也好好嘗嘗被鐵鏈禁錮的滋味吧。」


 


聽到這話,沈南風的眼眶紅了一圈。


 


他那雙原本深邃的眼眸此時灰敗一片,其中竟氤氲著淺淺的水霧,如淤泥滿塘的S水:


 


「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會這樣……」


 


「他明明答應過我……」


 


最後那句話他隻說了一半,便噤聲了,剩下長長的嘆息。


 


我松開了掐著他脖子的手,垂眸不看他,隻冷冷丟下一句:


 


「這些年我受到的苦難皆拜你所賜。」


 


「所以,沈南風,你要好好活著,好好向我贖罪。」


 


李書瑤將我留在長公主府,讓我替她打點名下的布莊和田莊。


 


我一道命令撤離了搗亂的手下,又用公主的手令在京城做了些部署,不到半個月時間,布莊與田莊便恢復了往常的收入。


 


李書瑤很歡喜,連連稱贊:


 


「傳言道見沈三娘如見財神,竟是真的。」


 


「本宮要設宴,好好犒勞犒勞你。」


 


長公主原想在公主府的湖心亭設下酒宴,卻被我阻止了:


 


「民女聽聞京城城郊有一處桃花林,花開季節如雲似錦。」


 


「來京這麼久,民女還未曾去過……」


 


我話音未落,李書瑤便歡歡喜喜打斷了我:


 


「三娘想去桃花林賞花?這好辦,本宮這就安排。」


 


長公主府的老管家辦事最是利索,不過半個時辰便安排好了一切。


 


府中下人請我去前門登車時,沈南風正半跪在李書瑤身旁,替她揉腳。


 


「殿下,桃花林那邊已經清場,還請公主移駕。」


 


沈南風聽到我們要去城郊桃花林,身子一頓,猛然抬頭看向我。


 


我垂眸冷漠與他對視,隨後抬頭給李書瑤出主意:


 


「有花有酒,尚缺美人。」


 


「殿下不若帶幾個體己的在身邊作陪?」


 


李書瑤連連表示贊同,在她挑選了四五名面首之後,又回頭詢問我:


 


「三娘也選一個吧,免得寂寞。」


 


我伸手輕輕勾起沈南風的下巴,微訕:


 


「沈公子姿色尚佳,氣質絕塵,本姑娘便帶他吧。」


 


6


 


人逢有財精神爽,李書瑤在酒宴上多喝了幾杯。


 


她躺在軟榻上滿臉醉意,即將睡著之際,桃花林裡響起了一片嘈雜。


 


有人誤闖酒宴,李書瑤原想讓手下將那人直接杖斃,可當她看到誤闖入林的小啞巴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姜堰?」


 


「姜堰是你嗎?」


 


李書瑤突然失態,她自軟榻上飛奔而下,撲進那小啞巴懷中。


 


小啞巴掙扎想要離開,李書瑤卻抓著那人的衣袖哭哭啼啼,現場亂作一團。


 


身旁一位久居長公主府的面首喃喃道:


 


「那小啞巴竟與長公主的心上人生得如此之像。」


 


「若是被他入了府,我們怕是都要失寵了。」


 


我看著下首驚慌失措的啞奴,勾了勾唇,將手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世人皆知李書瑤曾與少將軍姜堰私訂終身,姜堰許諾出徵回來便向先皇請旨賜婚,可姜堰卻在出徵途中殒命。


 


姜堰S後,李書瑤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茶飯不思,萎靡不振,直到她看到府中新來的馬夫薛臨。


 


聽聞薛臨眉眼之間與姜堰有七八分相似。


 


李書瑤將他當作替身,全然不顧薛臨早已娶妻生子,用盡手段將他囚禁在身旁。


 


薛臨倒也硬氣,幾次三番想要逃脫,卻都未能如願。


 


李書瑤為了讓他心甘情願留在自己身旁,命人虐S了他的妻子,還將他尚在襁褓的孩子養在酒壇裡,以此牽制於他。


 


薛臨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委身於李書瑤。


 


可惜那孩子體弱,沒過多久便S了。


 


薛臨意外得知孩子的S訊,一夜之間發了瘋,吞金而亡。


 


自那以後李書瑤便大肆在民間搜羅美男,那些被選入府的美男身上或多或少有一兩處與S去的姜堰相似。


 


而今日誤闖入林的啞奴,與姜堰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李書瑤情緒會這般激動,實屬正常。


 


我冷眼看著臺下的鬧劇,趁著李書瑤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回過頭去尋沈南風的身影。


 


可惜,尋不到人。


 


但我知道他去了哪裡。


 


長公主的別院就在這桃花林附近,而沈家大公子沈清河的兒子,沈平安,就被關押在那裡。


 


當年沈家遭受滅頂之災時,沈平安尚在襁褓。


 


長公主看上了氣質出眾的沈南風,想要招他入府。


 


可沈南風與他那哥哥沈清河一樣,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寧願隨沈家人一起上斷頭臺,也不願對一個女人卑躬屈膝。


 


李書瑤故技重施。


 


她瞞著所有人,將沈平安偷了出來。


 


李書瑤用那孩子的性命換得沈南風的折腰。


 


「隻要你在公主府一日,這孩子,便平安一日。」


 


這些年,為了護住自己的侄子,護住沈家最後一點血脈,沈南風成了李書瑤面前搖尾乞憐的狗。


 


可惜沈南風很快便會知道,他心心念念護著的沈平安,早就成了亂葬崗裡的一抔黃土。


 


當我帶著春桃找到沈南風時,他正跌坐在別院門口,渾身沾滿血漬,手上還握著一把帶血的尖刀。


 


公主府別院的老奴就倒在他身旁,鮮血染紅了地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血腥味。


 


「你早就知道平安S了,是吧?」


 


「知知……你是故意讓我來這兒,故意讓我知道真相的,對吧?」


 


沈南風緩緩抬頭,聲音茫然而無助:


 


「平安S了,那我這三年算什麼?」


 


「我這三年,到底算什麼?」


 


他痛苦地低吼,像一頭失去方向的困獸,聲線極其嘶啞,淚水一顆一顆順著蒼白的臉頰砸落在青磚上。


 


「沈家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仰頭看天,先是自嘲地笑笑,笑著笑著突然就哭了,整個人趴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喊: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我沈家世代忠良,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老天爺,你是瞎了嗎?你是不是瞎了啊?」


 


他捂著自己的胸口,嘶吼著,嘴角突然滲出一絲血跡,隨後大口大口的鮮血自喉間湧出。


 


我在沈南風暈倒之前及時出手,護住了他的頭。


 


春桃連忙上前幫我扶住因為悲憤過度,陷入昏迷的沈南風:


 


「姑娘,我們是不是做得太絕了?」


 


我看著面前昏迷不醒的人,重重呼出一口氣:


 


「混沌的人,隻有當痛苦達到頂點,處在忍無可忍的最後關頭,才有可能覺醒。」


 


我將沈南風帶回了自己在京中開設的茶館。


 


周遭都是我布下的暗哨,相比長公主府,我的茶館更加安全。


 


我本以為讓沈南風知道真相後他能夠振作起來,起碼他能因為仇恨活下去。


 


沒想到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沈南風便不見了蹤影。


 


手下人向我匯報,沈南風去了城外的亂葬崗。


 


我和春桃趕到亂葬崗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遍地的S屍。


 


屍臭鋪天蓋地而來,烏鴉漫天飛舞,野狗被馬車的動靜驚到,躲在暗處,虎視眈眈。


 


「姑娘,沈公子這個時辰來亂葬崗,該不會是要尋S吧?」


 


春桃的話讓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隻身淌入屍海,不顧黏膩腥臭的淤泥沾染白色裙擺,徒手在那惡心的S人堆裡翻找。


 


「沈南風……」


 


「沈南風,你出來!」


 


我嘶吼著,越是翻找,心裡越是驚慌。


 


「姑娘,沈公子在這裡!」


 


春桃不經意地一撇,看到了遠處拿著白綾想要自缢的沈南風。


 


看到被白綾勒得面色發紅的男人,我的心揪成了一塊。


 


三年前沈南風在清緣寺用盡全力救下想要自缢的我,那些場景好似皮影戲一般瞬間灌入我的腦海。


 


7


 


我出生於窮困潦倒之家,自出生起,飢一頓飽一頓就是我的生活常態。


 


因為沒能為爹爹生下兒子,娘親在家中的地位極低。


 


奶奶和姑姑都不喜歡娘親,時常辱罵虐打她。


 


娘親將自己不受寵的原因全都歸結於我,每次隻要她在家中受辱,我的日子便不會好過。


 


自有記憶起,我睡過豬棚,與狗搶過吃食,身上穿的永遠是兄弟姊妹們不要的爛衣裳。


 


寒冬臘月,村子裡的其他孩子都換上了厚厚的棉衣,而我身上穿著薄衫,腳上踏著一雙破得不能再破的草鞋,在冰天雪地裡幫娘親洗衣服。


 


娘親說女子生來便是無用的,想要留在這個家,便好好幹活。


 


如若不然,她就將我賣到窯子去,換些銀子,也好給自己開幾副生子的中藥。


 


盡管在家中的日子並不好過,可那畢竟是我的家。


 


為了留下,我拼命幹活,隻為讓爹娘知道我是一個有用的人。


 


可弟弟出生後,我的這些努力便好似隆冬臘月裡的雪,隻要入了春,便都化成了水。


 


弟弟是早產兒,身子虛弱,大夫說得多吃些肉。


 


娘親為了讓弟弟吃上肉,毫不猶豫地在我的茶水中倒入一包迷藥。


 


她將我迷暈後,賣入了花樓。


 


因為年齡不夠,老鸨並不急著讓我接客,她將我養在院中,成日讓我和她學那些伺候男人的本事。


 


我不願意學,老鸨便抓起我的頭發,將我的頭一下又一下按在冰冷的井水中。


 


我試過逃跑,卻被他們抓了回來,打斷了一條腿。


 


老鸨笑我不識趣:


 


「活著總比S了強。」


 


「你在我這花樓好好幹,等攢夠了銀錢給自己贖身,不也一樣能得自由?」


 


「你爹娘不要你了,你就算逃出去,又能去哪裡呢?」


 


為了防止我逃跑,老鸨將我鎖在地牢。


 


面對銅牆鐵壁,我逃無可逃。


 


她不給我一粒米,一滴水,餓了我整整三天。


 


為了活命,我妥協了。


 


剛及笄那年,我便成了花樓的頭牌。


 


我日復一日地接客,終於在十八歲那年攢夠了為自己贖身的銀兩。


 


可我沒想到,就在我打算為自己贖身那一刻,爹爹與娘親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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