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沉是我從垃圾站撿的機器人少年。

 

我打三份工養他，寫了幾百萬行代碼修復他。

 

把他修好那天，他立刻拋下我，跑去向姐姐表白。

 

「我原本就是你的。」

 

「沒人喜歡沈蔓那個笨拙的啞巴對吧？」

 

「為了不被銷毀我才依靠她，其實我很討厭她。」

 

我默默丟掉了給喻沉買的生日蛋糕，再也不來打擾他們。

 

可後來，漂亮的少年每天都守在垃圾站等我，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腐爛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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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你來帶我回家了對嗎？」

 

01

 

定制的蛋糕需要 3000 晶幣，這是我所有錢。

 

我咬咬牙還是買了，捧著蛋糕步行十幾公裡回家。

 

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我在垃圾站撿到了被丟棄的喻沉。

 

到 2224 年，科技發展人口銳減，大量仿生機器人出現在這個星球。

 

他們被研發得和人類一樣，還可以成為人類的伴侶。

 

喻沉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機器人，皮膚白皙，眉眼精致，就像漫畫裡的小王子。

 

姐姐也很喜歡他的臉，花了很多很多錢買下他。

 

可惜他的程序有很大缺陷，等同於廢物。

 

修復的錢比買個新的還貴，隻能丟棄等待銷毀。

 

和他相遇那天，其實我包裡揣著五瓶安眠藥。

 

沒想到喻沉的手臂SS勾住了我的背包，把藥全都弄灑了。

 

他琥珀色眸子裡盛滿了我的影子，連續說了三次，救我。

 

那一刻，他讓我覺得我還被誰需要著，我的存在還有價值。

 

於是，我冒著大雪把他拖回家。

 

第一年我自學寫了幾百萬行代碼為喻沉修復身體。

 

他不說話也不給反饋，總是冷冰冰的。

 

大概是討厭我代碼裡堆了那麼多屎山。

 

仿生機器人的核心代碼都是永久加密的，就像醫生可以治療疾病，但無法修改人腦思維。

 

我隻能拼命帶他社交了解世界，為他積累樣本訓練模型，讓他自行優化。

 

我打工賺錢給他買最好的能源，買最新版插件，他眼底依然沒什麼情緒，機械似的對我說謝謝。

 

不過他常常靜坐思考，有了許多秘密。

 

這是恢復的一個好兆頭。

 

今天是我們相遇的日子，我想當作他的生日，為他買好蛋糕，給他一個新生。

 

回家的時候全家都睡了，我從院子裡繞到喻沉的窗下敲打他玻璃，很久到沒有回應。

 

不遠處，姐姐的臥室還亮著燈。

 

再靠近些，我聽到了喻沉沙啞深情的聲音：

 

「我已經恢復了。」

 

「我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我愛你。」

 

「沈蔓？沒有人會喜歡那個笨拙的啞巴對吧？」

 

被叫到名字時，我下意識顫了顫。

 

屋檐滑落的積雪砸在蛋糕盒子上，恰好把蛋糕裡的翻糖少女砸成了個醜八怪。

 

和旁邊精致漂亮的少年站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太相配。

 

02

 

我是個沉悶笨拙的啞巴。

 

姐姐卻是個人見人愛的天才。

 

目前人類的壽命已經突破三百歲，星球可用的資源卻越來越少。

 

資源豐富的時候大家當然尊重愛護殘疾人。

 

可當資源有限，人人都是利己主義。

 

社會不歡迎殘疾人，更不會研究新科技幫助殘疾人。

 

所以全家都不喜歡有殘缺的我。

 

喻沉總在這時對我格外溫柔。

 

他會摸摸我的頭，破例讓我靠著他的肩膀慢慢寫代碼，不嫌棄我笨，沉默地陪伴我。

 

我喜歡上了這個不完美的機器人少年。

 

「哈哈哈，原來你是這樣看沈蔓的啊？」

 

姐姐沈汐汐痴迷地撫摸喻沉的臉頰，慵懶聲線帶著一絲挑逗：

 

「我的漂亮小少年終於開竅了，沈蔓竟然真的把你修好。

 

不過那種女人纏了你三年，我看著都心疼。」

 

喻沉思考了幾秒鍾，平靜回答：

 

「是的，我們確實不相配。」

 

「這些話你和她說過嗎？我很期待她會不會哭哦。」

 

喻沉搖了搖頭，冷冰冰回答：

 

「沒告訴她，我們一直沒什麼話可說。」

 

「如果不依靠沈蔓，我會被銷毀，從前我沒得選。其實我很討厭她。」

 

又一團積雪落了下來，這次狠狠砸在我的頭上，亂七八糟的雪花混合著眼淚一起滾落。

 

很冷。

 

很疼。

 

03

 

我把喻沉的生日蛋糕丟在雪地裡，翻窗進臥室睡覺。

 

垃圾車笨重地從家門口走過，弄撒了沈汐汐丟的舊垃圾。

 

裡面滾落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片讓我猝然愣住。

 

那是喻沉的東西。

 

機器人身上都有一串 ID 辨別身份，印在心口的地方。

 

喻沉是要被銷毀的機器人，他的 ID 早就被沈汐汐劃爛了。

 

那道傷疤猙獰醜陋，我知道他感受不到疼，可我覺得好疼啊。

 

撿到他第一年我跑了很多家機器人醫院。

 

給他換一個身體要幾百萬，修補也要花幾十萬，於是我想用紋身幫他遮住。

 

喻沉都拒絕了，他用紗布遮住了那塊皮膚，再不讓我看見。

 

「別看了，我不喜歡。」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對我說話，冷清的聲音像薄荷糖一樣，讓我開心了好幾天。

 

現在我才明白，他遮住傷口是怕被我發現。

 

他把那塊金屬片挖了下來。

 

把沈汐汐親手劃爛的痕跡修補成一束一束小花，重新當做禮物送給她。

 

背面刻著他想說的話：

 

【我不能陪伴你，隻好把離心髒最近的位置送給你，永遠守護你。】

 

原來，他的心意一直有跡可循。

 

是我太笨了。

 

04

 

也許是吹了太久的風，我整夜高燒，陷入無法清醒的夢靨裡，最終被一陣急促敲門聲驚醒。

 

剛剛早上五點，喻沉已穿戴整齊在門外等我。

 

他見我還穿著睡衣，皺眉批評道：

 

「今天要到 M15 星球上能源課，你為什麼還不準備？」

 

M15 星球是我們的下屬星球，蘊含著豐富能源，但常有星際海盜出沒，學校建議與機器人同行，有的土豪幹脆帶十幾個機器人保鏢。

 

喻沉一直不喜歡陪我去上課。

 

可是，這樣的社交最有益於他採集樣本訓練模型，於是每次我都帶他一起去，我會說很多好話哄他，S皮賴臉纏著他讓他答應。

 

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動陪我。

 

「沈蔓，我隻給你五分鍾收拾，上課不能遲到。」

 

少年冷冷摔上房門。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換衣服，臉頰熱得發燙，心跳也很快，好幾次摔倒爬不起來。

 

一團漿糊的腦袋裡想不出什麼邏輯，隻是憑借本能地追趕上喻沉腳步。

 

他第一次主動邀請。

 

我不想拒絕。

 

05

 

飛船落地之後，學生們集聚到能源礦場。

 

機器人通常在外面等待。

 

可我會多刷一次學生卡把喻沉帶進來，讓他多學一些知識。

 

剛剛刷完卡，朋友笑著調侃我：

 

「每次都給你的喻沉搞特殊，你就寵他吧！」

 

我剛要比劃手語，喻沉突然退了幾步冷聲說：

 

「我不是她的。」

 

沈汐汐不緊不慢刷學生卡進來，水杯掉到了地上。

 

喻沉離得很遠，卻立刻跑去撿起來遞給她，眸子裡溫柔又深沉的愛慕，倒映的全都是沈汐汐的影子。

 

原來，喻沉是為了和沈汐汐一起上課。

 

我就說我的腦子燒糊塗了。

 

喻沉，怎麼會主動陪我呢。

 

06

 

「蔓蔓你臉色好紅啊，你在發燒吧？」

 

老師已經走上教學臺，我搖搖頭拒絕朋友的關心，找地方坐好。

 

能源課很枯燥，那些知識我早就會了。

 

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一股冷清的薄荷香氣纏繞到身邊，喻沉輕輕拉著我袖口問：

 

「沈蔓。汐汐的機器人會拳擊和散打，你能不能寫段代碼讓我也學會這些？」

 

我抬眸望去。

 

沈汐汐帶來的是個身材極為高大的保鏢機器人。

 

這種老版機器人隻能聽懂簡單指令，存儲空間都用來記憶拳法槍法，危難關頭還會自爆來保護主人。

 

我下意識地，不想喻沉去學習這種指令。

 

【我不會寫，這些東西......】

 

「呵，你不願意就算了。」

 

喻沉嗤笑一聲，起身離開了我。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從礦場深處傳來。

 

張揚霸道的骷髏旗幟緩緩飄起，黑壓壓的星際海盜飛船炸毀了雷達，降落在 M15 星球。

 

「快跑啊！」

 

老師立刻指揮大家登上逃生飛船。

 

高燒讓我的耳邊隻剩一片嗡鳴，我被人群擠倒在地，目光還在焦急搜尋著喻沉。

 

我沒有給他寫過海盜相關的程序，我怕他逃不掉。

 

又一聲爆炸傳來。

 

沈汐汐逃課去挖漂亮礦石，海盜便是發現了她的蹤跡才降落的。

 

她的機器人靠自爆炸毀了許多海盜，可她還是腳軟跑不動了，摔倒在地上。

 

她絕望的哭泣從火海裡傳來，那麼輕，我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喻沉，救我。」

 

喻沉也聽見了。

 

他衝進火海將沈汐汐公主抱在懷裡，忍受著高溫，連手指都被燒融化，趕在關艙門的最後一秒平安返回。

 

「蔓蔓呢？蔓蔓還沒上來，你不是她的機器人嗎？！」

 

艙門之外，我疲憊的身體再也沒力氣爬起來，用盡全力大喊救命，卻意識到。

 

我是個啞巴。

 

飛船啟動離開，我眼前的一切也緩緩陷入了黑暗。

 

07

 

「這人類挺可愛的，別讓她S了，帶回去送給老大。」

 

不知過了多久，我蘇醒在柔軟的大床上。

 

入眼是一片賽博朋克風格的裝修，藍紫色燈帶給臥室平添了幾分科技感。

 

正對著床有一整牆的機械零件，不像人類居住的地方。

 

我太渴了，下床尋找水喝，驀地撞進一個冷清寬闊的懷抱——

 

「凱爾把你送來的？滾出去，我不喜歡你這類型。」

 

說話的男人身材很高大，無袖 T 恤露出了兩條結實粗壯的手臂，深邃眉眼天生帶冷感，又摻了點野痞。

 

看清他胸口的海盜司令徽章後，我面無表情躲到了沙發後面。

 

我被帶到海盜大本營了啊！

 

全是海盜我怎麼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