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踹向皇帝心口,悲憤怒吼,「周羽!當年我和祁兄陪你去北涼為質。」
「又一路護送你回京城!」
「清音,還從流寇手中救過我們!」
「你呢,清音S後,你S了她的夫君!」
「為什麼?我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皇帝額頭冷汗直冒,緊緊捂著心口。
我喂給祁遇護心丸,緩緩開口,「微末時的救贖,不過成了功成名就時的恥辱。」
「所以,你派祁伯父,一個文官,去江南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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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默許我爹,一個武官,深陷朝堂詭譎害,直到被我爹被誣反叛。」
殿內一時沉寂。
靜到我能聽見祁遇微弱的心跳聲。
半響,皇帝嗤笑,「是又怎樣!」
「楊忠,你為什麼不能戰S沙場呢?」
「不,你為什麼不和祁直一起S在流寇刀下呢?」
「這樣,清音救的就隻有我,清音隻會看到我。」
「是你們非要活著!不怪朕!」
噗嗤。
紅纓槍將皇帝釘在鎏金石柱上。
皇帝雙目怒睜。
我握緊祁遇的手,眉眼彎彎,「不聽畜生講話好不好?」
趙睿驚叫,「素素!你怎可弑君!」
我扶起祁遇,掃過趙睿,「他算什麼君?」
景王嘖了聲,「祁遇,如果今天楊素素沒來,你打算怎麼辦?」
「SS皇帝,然後被我SS?」
我轉頭,卻瞧見一柄匕首閃著寒光,沒有絲毫猶豫刺進了景王心口。
景王悶哼出聲。
趙睿愣神,忘了動作,「姐姐!你在幹什麼!」
趙貴妃望著滿手鮮血,笑的癲狂,「兒子,娘給你報仇了!」
我望著祁遇,語帶詢問,「不是太子幹的嗎?」
景王捂著胸口,咬牙,「瘋女人!」
趙貴妃止了笑意,眸光像是淬了毒,「我瘋?是你瘋了,連自己親兒子都S!」
「我以為那佛珠是你送我的禮物,才日日帶著,結果,卻是奪我兒子的刀!」
祁遇喉間溢出笑,「兩個人難得統一戰線,一個怕太子之位受到威脅,一個是設局,引君入瓮。」
趙貴妃推開趙睿,端起燭臺,「滾出去!」
祁遇嗓音淡淡,「景王殿下,太和殿下都是炸藥。」
「這就是我最後一步。」
我扶著祁遇,飛速離開。
身後,太子掙扎呼喊,「祁遇,救我!你不是想知道董啟真是不是真的有罪嗎?」
「你救我出去,我告訴你!」
最終堙滅在爆炸聲中。
雨水中,烈火熊熊燃燒。
像是要燒盡這人間罪孽。
轟鳴聲中,我聽見祁遇悶哼一聲。
火光中,趙睿嘴唇勾起,「素素,陪我下地獄吧。」
「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
趙睿舉起劍,朝我走來。
劍身落下新鮮的血液。
下一瞬,卻跪倒在地。
哥哥抽出劍,急切開口,「祁遇怎麼樣?」
啪嗒。
祁遇腰間,護身玉牌墜落在地。
四分五裂。
我吻上祁遇額頭,「乖,別S在我前面。」
雨水鹹澀。
我說的艱難。
44
我把太子和景王的屍體扒了出來。
送給了鄭玉娥和月兒。
既然分不清誰是兇手。
他們兩個就都是。
月兒從指縫偷偷看,訝然道,「娘,這個人好眼熟啊。」
「是他告訴我們爹被誣陷,勸我們進京的對不對?」
我一愣,順著月兒視線望去。
是太子暗衛。
曾經將刀橫在我脖子前的那一個。
如今四肢零碎,隻有半張臉完整。
鄭玉娥眼眶含淚,嗓音哽咽,「為什麼,我夫君做錯了什麼?」
我想起祁遇的話。
兩江總督,這塊肉太肥。
如果不是自己的人,那就換上自己的人。
我喉嚨發澀,「懷璧其罪。」
鄭玉娥目光渙散,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月兒攥住我的衣角,「姐姐,你要去北涼了嗎?」
「姐姐還會回來嗎?」
我蹲下身,笑道,「會的,月兒等著姐姐,好不好?」
月兒點頭,「姐姐放心,娘說了,不回江南了,就留在京城啦。」
「月兒永遠在這裡等著姐姐!」
「大哥哥和姐姐一起去嗎?」
我望著的的木槿樹下祁遇,心口酸脹。
我也好希望有永遠。
可不會了。
哥哥張了皇榜,才尋到了百草神醫。
保住了祁遇一條命。
能活多久卻是未知。
這次,我又在神醫門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再也求不到一摸一樣的玉。
藥草身醫無奈,「當年我給你那塊玉,如果他長時間佩戴,舊疾可平,或許此刻,也不會因為兩種毒藥相克……哎……」
這世間最後一塊神玉。
碎在我和祁遇重逢後的第一晚。
四分五裂。
後來,這塊玉替祁遇擋了趙睿一劍。
化為齑粉。
消失於這世間。
神醫說,要等下一個百年,或許有機緣。
眼眶酸澀。
我用力摩挲眼尾,摸著月兒的頭,「嗯,他要陪著我。」
「他承諾過,至S方休。」
微風拂過,吹落了木槿花,掉在祁遇肩頭。
祁遇長身玉立,嘴角帶笑。
面色卻蒼白至極。
馬車出城前,再次被攔下。
我挑開車簾,對上哥哥的目光。
哥哥望著我,雙目通紅,「素素,對不起。」
我搖搖頭,笑道,「嫂嫂都為了我們,留在北涼那麼久了。」
「也該換我去了。」
「再說,總不能讓我侄子侄女一直流落在外吧。」
北涼的出兵,條件是割讓十座城池。
以及,扣押嫂嫂。
哥哥雙拳緊握,嘴唇翕動,「素素等我和父皇,至多五年,一定接你回家。」
我正了神色,「大周的安定來之不易,不可再戰。」
「告訴父皇,不必覺得對我虧欠,這是我應該做的。」
哥哥急切道,「沒有要開戰,隻是接你回家。」
「等大周強盛,自然可以不費一兵一卒。」
我點頭,輕笑,「我回來時,哥哥要為我準備天下名酒!」
「該啟程了,哥哥,再見。」
我放下轎簾,退回馬車。
祁遇眉眼彎彎,搓著我的掌心,「入秋了,你今天穿的太薄了。」
我握緊祁遇掌心,「真不見一面?」
「父皇說,感謝你S了那麼多貪官,而今新朝建立,才不至於阻力重重。」
馬車緩緩行駛。
祁遇胸膛震動,咳嗽不停,「…算啦,我這個…樣子會嚇到他的。」
我憋回眼淚,不滿埋怨,「你怎麼不怕嚇到我!」
祁遇順勢倒在我膝上,「楊素素,你敢嫌棄我!我可是你夫君!」
水霧迷了眼。
我嗯了聲,鼻音濃重,「好,夫君。」
45
馬車一路向北駛去。
景色漸漸變的開闊雄渾。
祁遇望著黃沙,輕聲道,「再停一下吧,我想再看眼太陽。」
我抱著祁遇下馬車,調笑道,「不知道的以為你才是娘子呢。」
祁遇罕見的沒反駁。
我垂下頭,才發覺祁遇鬢發被冷汗浸湿。
我將祁遇放下,匆忙轉身奔向隊伍末尾,「百草神醫,神醫!」
祁遇拽住我的衣角,輕聲道,「別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太陽快落了。」
「你走了,就看不到了。」
黃沙被風揚起。
發出陣陣哀鳴。
我握緊祁遇的手,笑出聲,「好啊,那就不走。」
太陽一點點挪動身影。
直到消失在大漠盡頭。
手心溫度漸漸流逝。
祁遇終於再也壓制不住痛吟出聲。
「素素,對不起,抄你家那日,驚跑了阿狸。」
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
我吼出聲,「祁遇,你亂做什麼英雄啊!」
「你幹嘛吃太子的毒藥,幹嘛吃景王下的蠱!」
祁遇伸出手,輕柔擦拭我眼尾的淚珠,「我不這樣幹,他們不會放心的啦。」
「對不起啊,素素,不能和你白頭到老。」
我笑出聲,「祁遇你不許S,你S了我就改嫁!」
「在你的牌位前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你信不信?」
祁遇嘴角帶笑,「好啊。」
「他敢對你不好,我就從墳裡爬出來,吃了他。」
我笑不出來了。
我攥緊祁遇的手,「阿遇,求求你,陪著我好不好?」
「我不改嫁,我不和你鬥嘴。」
「我什麼都聽你的。」
「我們還沒有洞房花燭呢。」
祁遇吻上我的唇,如同蜻蜓點水,「是為夫沒用。」
「素素在北涼要好好的,有什麼不開心的和綿綿姨說。」
「對了,我在月兒家的桃花樹下給你埋了好酒,你記得回去喝。」
嗓音像被粘住,我隻能搖頭。
祁遇抽出手想替我拭去眼淚,「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你羞不羞……」
可最終,從半空中垂落。
柴火迸響,火星四濺。
沒有聲響。
這一次,沒人替我擋住飛濺的火花。
天黑了。
我握住祁遇的手,替我拭去淚。
「笨S了,伸手都不會。」
(正文完)
番外一
北涼皇宮內。
楊素素頭頂戴著白花,緩步下了馬車。
「不是說大周來了兩個人嗎?這怎麼就一個?」
我戳著翠柳的手,低聲問道。
翠柳翻了個白眼,「端好你的酒壺,管我們什麼事。」
番外二楊素素 1
這是我在北涼的第三年。
哥哥又送了好多信。
每一封都寫,阿遇可好?
我揉著太陽穴。
我怎麼知道?
可我不想哥哥擔心。
我嘆了口氣,模仿祁遇的字跡。
「景好,人好,娘子好,勿念。」
番外三楊素素 2
哥哥說話真的算話。
第五年,我回了京城。
當然是直奔平沙山腳。
月兒陪著我挖,問我,「大哥哥呢,不回來嗎?」
我笑笑,沒有說話。
指尖碰到酒罐,我小心挖出。
底下, 卻有一封信。
我擦幹淨手, 急忙拆開。
月兒驚叫出聲, 「姐姐, 你的白裙子!」
我噓了聲。
我展開信, 是我仿了五年的字跡。
祁遇寫,「素素。」
「別哭。」
我抹了把臉。
他怎麼知道我在哭。
「素素, 其實, 我算是解脫了。」
「這些年,跟著景王, 我S了很多奸臣,可直到玉娥姐找到我, 我才知道, 我刀下也有冤魂。」
「那之後, 我總是睡不著。」
「開始, 是燃一個時辰安魂香, 後來是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再後來, 是整夜燃著。」
「可睡覺好難啊。」
「我閉上眼, 全部是冤魂圍在我身邊, 問我為什麼助紂為虐。」
「我頭好疼, 素素, 你替我活下去吧。」
「替我看看河清海晏的大周。」
「其實, 我有點後悔,成親那晚沒有……現在想都沒力氣。」
臉頰發燙。
是這酒太香,太醉人。
其實,還有點澀。
月兒伸手,撫過我的臉頰,「姐姐,你怎麼哭了?」
我恍然。
原來是眼淚澀。
我想擺擺手,可沒有力氣。
月兒瞧出我不開心, 指著坑說,「呀,我說這塊地怎麼開不出花。原來是下面埋了東西!」
「之前我家的地也是這樣, 生不出東西。」
「會不會……」
我猛然起身, 差點掀倒了酒館罐。
會不會下面也埋著東西?
我腳步虛浮,扯了匹馬奔向江南。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我顫抖著手,落下第一鏟。
土……
第二鏟。
土……
第三鏟。
土……
第七十八鏟。
我手臂發麻,地下露出金黃的一角。
頭暈目眩。
我昏倒在地。
綿綿扶住我, 「這麼多天沒睡覺,你休息, 我來!」
可我毫無困意, 隻覺得難受,
祁遇,原來不能睡覺, 是那麼痛苦啊。
三個時辰後,這片地底朝天。
金燦燦的鋪了滿地,比驕陽奪目。
綿綿顫聲開口,「三萬兩黃金啊!三萬兩啊!」
江南陰雨潮湿。
我渾身黏膩。
圍觀人群中, 有人尖叫。
「這有我的一份!我是郭其正的外室!我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我扭頭,望見一張嬌嫩豔的臉。
和玉娥姐全然不同的張揚動人。
隻是她身側的七歲孩童。
眉眼間,和月兒有七分相像。
我笑出聲。
不識群山真面目。
隻緣身在此山中啊。
我們都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