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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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注重自己的身份。


  她心有所悟,走到他身後,御林軍中郎將錢虎領兵過來迎接。


  錢將軍穿魚鱗甲,肅容正立,抱拳道:“太子殿下,鍾世子,已備好休息營帳。”


  皇子在宮中有專門練習騎射之地,但京郊這塊地方也是練習之處,此地平日便守衛森嚴,能進來的都與高門子弟有關。


  李煦頷首:“本宮與三弟在此約了比試,錢將軍,巡守可有異常?”


  錢虎恭敬回:“西山處似有猛獸出沒,約是夏時從別處來的,但卑職已加強守衛,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鍾華甄在一旁安靜聽他們談話,她的手抬起,摸了摸發痛的脖子,心想脖子肯定被勒出條紅痕。


  李煦力氣很大,玩耍時沒什麼分寸。


  他有所察覺,回頭看她一眼,鍾華甄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李煦也沒再多說,讓錢將軍先行告退。


  “你一個大男人,身子比女孩還嬌氣。”他埋怨道,“我根本就沒用力氣。”


  鍾華甄無奈道:“我沒事。”


  她隨李煦去營帳,腳步突然一頓,隱約察覺有人在看她,抬起頭時,恰好與三皇子的視線撞上。


  他手裡拿箭矢,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鍾華甄還沒回神,一隻大手就遮住她的眼睛,淡聲道:“本宮不是讓你來亂看的。”


  李煦高大的身影遮住面前的陽光,鍾華甄也知道他的喜怒不定,開口說:“我正想他怎麼敢應殿下這場比試,誰都知道沒人能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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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嘴滑舌,整天隻知道輸贏,像什麼話,”李煦哼聲放下手,“再被我發現你偷看他,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第3章


  鍾華甄對李煦的話習以為常,說了兩句捧場的好聽話,把他臉色哄好了,隨他進去。


  她剛進東宮做伴讀時身子不好,小臉尖尖又蒼白,走兩步就大喘氣。雖早已通讀詩書,但那時年紀尚幼,什麼也不能顯露,在李煦的朋友裡,算是最沒用那個。


  他也最看不起她。


  李肇比他們先一步去馬厩挑馬,鍾華甄自小和馬就處不來,留在營帳附近看著李煦興致衝衝過去,等不見他背影後,她摸了摸袖口,眉頭一皺,叫來個小太監。


  寬闊的土地枯草叢生,帳篷的鬃繩捆緊地上木竿,鍾華甄長直青絲被發帶束住,身形颀長纖細,如芝蘭玉樹,優雅清雋。


  一個人手握韁繩,騎馬慢慢靠近。


  她的相貌一直都很出挑,膚白瑩潤,纖弱有美感,勝過女子許多。


  若她不是侯府世子,又沒有太子護著,怕早就進了某個人的腌臜帳下。


  鍾華甄察覺有人,抬起頭看了一眼後,又吩咐幾句面前那小太監,他連連應幾聲,小跑離開。


  她朝過來的人拱手行禮道:“三殿下。”


  過來的人不是李煦,是李肇。


  李肇穿一身月白色窄袖袍,黑靴履整淨,棗紅馬長鬃毛,他手微微勒緊韁繩,讓馬停下,朝鍾華甄道:“怕鍾世子忘了事,故來提一句。”


  四周都是穿魚鱗甲的侍衛,守衛嚴密,鍾華甄慢慢抬起頭,同他半含笑意的眼睛對上,回道:“自然。”


  她有把柄在他手上,兩人有過對峙,他保密不說出去,她幫他做一件事。


  微冷的涼風拂過後頸,李肇笑了笑。他面龐清致,修長手指攥起韁繩慢慢離開,似乎隻是想來提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別忘了。馬尾甩動,枯瘠草地揚起灰塵。


  鍾華甄抱著暖手爐,看他背影漸漸離開,慢慢皺起眉。


  李肇比李煦小兩個月,母妃是馮賢妃,雖不得寵,但在他五歲為皇帝擋刀而死,皇帝對賢妃的愧疚全轉移到李肇身上。


  小太監從遠處小跑回來,手裡捧著她方落下的繡雲紋藥囊,恭敬說道:“世子,是落馬車邊上了,剛才侍衛撿到送過來。”


  鍾華甄收回視線,抬手接過,慢慢握在手心,藥囊的雪青流蘇垂出,她問:“太子是什麼時候約的三皇子?”


  小太監茫然回道:“不是太子約的,是三皇子先在陛下面前提起。”


  鍾華甄愣了一下。


  李煦天生神力,騎射遠超教習將軍,武藝精湛連大司馬都會誇贊句,擅長戟重劍,箭術出神入化,李肇又不是傻子,何必找李煦自取其辱?


  鍾華甄把疑惑放進肚子裡,點頭說:“我知道了。”


  李肇處事比李煦溫和,但他做事同樣無釐頭,李煦會應下,當是有自己考量,她用不著管太多。


  小太監滿頭霧水,沒敢多問,但他走近些,小聲同她道:“奴才鬥膽,方才見世子您在同三皇子聊天,心覺怯怯,殿下不喜三皇子。”


  京城大多數人都知道威平侯世子與太子關系最好,平日形影不離,尋常人不得探查宮中貴人行蹤,但一般知曉威平侯世子在何處,也大概能猜到太子在哪。


  貼身伺候的內侍比外人知道得多。


  太子是小孩子脾氣,視鍾世子為摯友,最討厭她與旁人交好,生氣時誰都可能受牽連,連她自己也不能避免。


  鍾華甄把藥囊放入懷中,倒也了解李煦的脾氣,點頭道:“多謝提醒,三皇子沒說別的話,隻是太久沒見,來打聲招呼,不用特意告訴殿下。”


  小太監摸頭,有些不好意思。


  鍾華甄有秘密,而李煦喜歡沒事找事,她並不想成為他關注的對象。


  他以前嗅見過她後頸的清香,擰眉說她整日做個文人雅士,燻香沐浴,卻連劍都提不起來,沒有男子氣概,有時實在看不過眼,還讓她用他的重劍練武,導致三天她手都抬不起來。


  可鍾華甄為遮掩身份,房內從沒設過燻香。


  秋日裡涼風習習,她輕攏住披風,耳尖突然微動,鍾華甄動作一頓,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她還沒來得及動,一支利箭突然劃破長空的安靜,從她身旁直直刺入旁邊小太監的手臂,鋒利箭镞流下幾滴熱血。


  小太監摔倒在地,尖細的聲音刺耳欲聾,指縫流淌下鮮血。鍾華甄下意識回頭望一眼,看見李煦拉弓的手慢慢放下。


  他箭袖騎裝,劍眉星眸,少年英姿勃發,身後背紅羽箭袋,大手拿弓,不過才十七歲,卻另有一種天生的強勢冷硬。


  鍾華甄立即回神,她皺眉,蹲下看太監手臂血的流勢,發覺沒傷及筋骨,松了口氣,抬頭對李煦道:“此地禁止用箭,你若是想同我玩耍,等我身子好些早說,不該誤傷無辜。”


  有心留意的人都看得出太子那一箭來勢兇猛,到她嘴裡卻變成了玩樂的失誤。


  李煦坦然道:“是本宮錯了。”


  鍾華甄訝然睨他一眼,沒想到他認錯這麼幹脆。她安撫幾句這小太監,站起身,差人過來扶這他下去療傷,又讓人請太醫好生照料,說她待會再去探人。


  這事如果被監察院的御史大夫知道,少不得在朝堂上參李煦一本,魏函青指不定也要來一句都是她的錯。


  “又不是大事,”李煦知道她是在為自己開脫,騎馬勒繩到她跟前,“你嚇到了?”


  鍾華甄的手上沾了太監手臂的血,她胃裡不太舒服,忍住後先問句:“怎麼突然要針對一個小太監?”


  “一不小心,”李煦騎著馬,“反正我手頭準,傷不到你。”


  鍾華甄沒回他,她沒忍住,衝鼻血腥味讓她按胸幹嘔幾聲,退後幾步遠離他。


  李煦皺起眉,攥繩駕馬靠近,彎下腰,手背貼她冰冷臉頰,問:“怎麼還吐上了?你還能騎馬嗎?”


  臉上大手的溫度讓她瞬間清醒,又退一步。鍾華甄看見後面侍衛牽的溫順馬匹,登時想明白了,他又要她陪著。


  “今天真不行。”鍾華甄頭疼,“你也說了不必我隨行。”


  李煦慢慢直起腰,劍眉越皺越緊,不明白她是怎麼了。那支箭又不是瞄準她的,何必嚇成這樣?


  “你以前又不是沒見過,今天怎麼回事?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太醫?”


  “昨天沒睡好,今天又起得早,所以有點不適應,”鍾華甄呼出口氣,“我休息會兒就沒事。”


  她看李煦沒把剛才的事放心上,忍不住走近,低聲道:“我並非命令你,隻是想你聽我句勸,下次行事三思,盯著你的人太多,大司馬沒多久也會得到消息。”


  鍾華甄再活一世,不想惹事,也改變不了什麼,大多數時候都在一旁旁觀,但李煦時刻讓她提心吊膽,三皇子李肇有時都比他要得朝中大臣心。


  李煦捏她光滑的小臉,道:“算你有良心,行了,你去我營帳休息,那裡舒服,我去找李肇。”


  鍾華甄頭疼,他顯然沒聽進去。


  李煦牽回韁繩,手指不自覺捻了一下:“回來給你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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