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初王程錦置辦這些農田,是充分考慮了糧食的地理位置的。好處便是這裡的水稻可以做到一年兩熟,氣溫和種植條件雙方加成。再加上王姝經過十幾年的雜交實驗培育確保了良種,當真做到了‘蘇湖熟,天下足’的產量。
馬車一路疾跑,臨近蘇州地界,天色已晚。
三月還是涼,白日裡春光甚好,夜裡風一吹還是涼飕飕的。馬車走在官道上,兩邊是面容麻木衣衫褴褸的人。越往前走人群越大,儼然有糾集成隊伍的意思。
方將士見這情況,皺起了眉頭。騎著馬掉頭到王姝的車廂旁邊,伸手敲了敲。
嘟嘟兩聲,王姝睜開了眼。
倒是沒有掀開車簾子,隔著簾子開了口:“何事?”
“主子,前面人瞧著不大對勁。”方將士,也就是方燮,是韓家軍輕騎兵裡的一個校尉。旗下有三百騎兵,本人武力極高。戰場上百步穿楊,十分擅長判斷戰局形勢。此次被蕭衍行安排過來護送王姝南下的這一批將士,方燮算是他們的頭兒。
他聲音壓得低低的,仿佛怕大聲便驚擾了人似的:“是不是換條路走更好?”
王姝看不清外面的情況,聞言,掀了車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晚,昏沉沉的。加上離得有些遠,看不清楚全貌。不過雖然看不清楚,卻也能看到前方攢動的人頭。聽見人群嘈雜的聲音。王家的車隊是攜帶了不少糧食和貴重物品的,若是當真運氣不好,遇上了災民暴.動,怕是要脫不開身的。
略一思索,當即果斷同意了:“可。”
車隊臨時換了小路,從兩邊的林子穿過去。
正常來說,靠近城池的郊外要麼是有寺廟,要麼就是設有村莊,不大可能荒無人煙。但今兒這地方就是有些怪。越往林子裡走就越安靜,感覺十分荒涼。馬車也越走越偏,王姝掀了車簾看出去,外面黑洞洞的。眼看著是不大可能在天黑之前繞路進城了。
天邊的夜色如潑墨一般漸漸壓下來,林間的鳥雀哀鳴著飛走。
喜鵲曉得王姝怕黑,外頭已經有人點起了火把。但這光影閃爍的林子裡,還是顯得陰森可怖。古代的治安是比不上後世的,天黑遇到危險的概率大。
馬車在林子裡行進十分困難,王姝黑燈瞎火的被顛得頭暈腦脹。
Advertisement
方燮怕她身子嬌弱受不住,與王家鏢局的鏢師領隊商量,分人去別處探路。留下一批人原地守著王姝。等尋到了落腳地,再回來稟告。
如今這情況,也隻能先這樣。總不能叫王姝跟著他們在林子裡無頭蒼蠅地亂轉。王姝畢竟是個身嬌體弱的女子,不似他們這群糙漢能造。
車隊在林子邊緣停下來,一隊人分四個方向出去搜了。
天兒越來越晚,伸手不見五指。王姝坐在馬車裡悶得慌,林二尋了個空地生了火。這次王姝出來,林二和汪老三自然是隨行的。錢師傅留在了臨安縣,要幫王姝盯著。除了蕭衍行安排的這些護衛,王姝也帶了一批經驗豐富的鏢師出來。
一群人圍出個圈子,又撒好了驅蟲蛇的藥粉。王姝才得以從馬車裡出來,出來放放風。天知道她在馬車裡顛了一天是什麼滋味。吐都吐不出來,吃什麼都吃不下,下了馬車腿都是軟的。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不見人回來。
喜鵲見王姝臉色難看,不等了。帶一批人將幹糧都拿出來,當即埋鍋造飯。
這些幹糧是王姝準備的。除了果腹的餅和馍,王姝還特意炒制了堵門下飯醬。就是為了趕路的時候打野位,能快速去腥,做點好吃的甜甜嘴兒。除此之外,她也另外準備了尋址的香腸和五香的肉制品。準備的量不小,夠一車隊的人吃個三四天的。
王姝這方面是素來大方的,讓人幫著幹活,她從來不叫人苦了嘴。
不得不說,王姝的這些吃食極大的消解了趕路的艱難,也給了鏢局鏢師和護衛們極大的衝擊。
他們往日也不是沒有奔波,幹糧這些也是經常吃的。往日從沒有覺得準備的幹糧難吃過,如今跟著王姝出一趟門才知道,他們往日吃的那就是豬食。
這一路,他們也算習慣了王姝吃飯時候嚴謹的態度。一看要埋鍋造飯了,不必吩咐,立即就有人提了箭囊去林子裡打野味。
這批人打野味利索得很,不一會兒,野雞、野兔、看起來三四斤的魚就提了不少回來。
“喜鵲,將我放在後車廂的調料拿出來。那些肉不能久放,也拿出來分了。”趁著他們下去收拾,王姝蹲在篝火邊上暖和了一陣,指使喜鵲準備做飯。
這麼多人要吃飯,自然不能王姝動手。喜鵲帶著鏢隊幾個會下廚的人做,她則是在一旁指揮。
不過有她指揮也夠了。王姝畢竟不是專業廚師,隻是比較愛好美食。換句話說,她的廚藝水平也不見得比這些人好,單純是會放調料。
這麼一會兒,水燒開了,米香味兒也就彌漫開來。
等那些收拾野味的人回來,魚做了魚湯是最方便也是吃起來最舒服的。正好林子裡還能挖到春筍,切上幾片臘肉,一鍋湯煮的夠在場所有人喝。兔子和野雞最方便的辦法自然是烤,刷夠了調料,做好去腥就好。鏢師們幹活很利索。
王姝坐在一旁看著,正琢磨著若找不著落腳地,就讓人去這附近尋一個安全的地兒安營扎寨。不遠處響起了汪老三的聲音。
很快,就看到他像是驅趕著什麼東西過來。
王姝愣了愣,今兒夜裡沒有月亮,天太黑也瞧不清楚。
“主子,”等人走到眼前來,王姝才看清楚。隻見汪老三手裡提溜著一個瘦筋筋髒兮兮的人,瞧不清楚面相。推推搡搡地,他就把人給推到王姝的跟前來,“這人方才在外頭鬼鬼祟祟的。被方先生的人給抓到了,非說自己是王家的大客戶。有要事找主子談。”
借著火光,王姝看清楚了,眼前是個髒兮兮的老頭兒。這老頭兒不曉得是從哪裡來,身上穿著打了補丁的破爛,腳下沒穿鞋。一張長臉瘦筋筋的,胡子卻養得老長。
亂糟糟的頭發扎在頭上,他一雙眼睛倒是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著王姝面前的大鍋。
“……找我何事?”王姝打量了這人幾眼,確定不認識。
老頭兒形容狼狽,卻脾氣不小。被汪老三推了幾把不大高興,手一擺,讓汪老三松開他。可汪老三怎麼可能松開他?王姝就坐在這,離得這麼近。要是這髒兮兮的老頭兒不長眼,突然對家主動粗怎麼辦?家主如此瘦弱,有什麼好歹都後悔不及。
他警惕地盯著老頭兒,生怕他突然暴.起傷著王姝。
“你就是鏢隊的領頭人?怎麼是個小姑娘?”
王姝:“……小姑娘怎麼?小姑娘便不能是領頭人了?”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方才他躲在林子裡,遠遠地瞧見了火光。本來打算跑來著,結果四處逃竄沒找對地兒,反倒撞到林子這邊來了。正好一抬頭就看到停在林子邊上的馬車,上頭王家鏢局的標志特別顯眼,他一眼就認出來了。若說這次江南水患,功勞最大的,必然是王家。
王家又出錢又出人,救了上千百姓的性命。遇上旁的商隊或許還得掂量下,遇到王家鏢隊,老頭兒便立馬就現了身。
“你這小姑娘,張口怎麼就這麼刺?”老頭兒眉頭一皺,道。
王姝特別無語,也不跟他客氣地回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老頭兒被她這麼一噎,倒是不好說話了。
頓了頓,他打量了幾眼王姝。小姑娘臉嫩,水靈靈的極美,瞧著就像個不知疾苦的世家貴女。但這一圈的護衛人不少,鏢師們圍得很緊。看似隨意的站著,實則眼睛也緊緊盯著他。
又甩了幾下,老頭兒見甩不開汪老三的轄制便罷了,沒有再甩。
他的眼睛又回到了王姝身上,落到了飄著香味的鍋上,嘴裡的話卻是對著王姝說的:“你們是王家鏢隊的人,是與不是?”
王姝眨了眨眼睛,扭頭看了眼車廂上的鏢隊徽章,眼不瞎的話應該早都看到了才是。
她也不跟老頭兒繞圈子,點點頭,直接問:“……你是有什麼事麽?”
“嗯。”王姝單刀直入,老頭兒也幹脆,“我想僱你們走一次鏢。”
“?”
“往北邊走,送一箱東西進京,遞到青花巷一個叫毛東的人手上。”老頭兒說著,從脖子上扯下一塊碧綠的玉珏往王姝的跟前遞,“我不會虧待你們鏢局的,這個就當做是定金。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王姝還是頭一次遇到當面跟她談生意的,但也知曉王家鏢隊接鏢從來都很慎重的。不會什麼都不查問清楚就接生意,畢竟鏢局要對跑鏢的弟兄們負責。開門做生意是要講章法的。若是一不小心接了個要命的生意,到時候一車隊人命都不夠往裡頭填,掙那些錢得不償失。
她的眼睛往那玉珏上掃了幾眼,沒有接。淡聲道:“不知閣下姓甚名誰?要押鏢的是什麼東西?可合大慶的律令?是不是藏有違禁品?可否允許我們開箱檢查?”
“這……”姓甚名誰,自然是不能說的。開箱檢查更不允許。
頓了頓,那老頭兒又道:“我可以給出你們滿意的價位,以市場價格再翻十倍,隻請你們的人跑這一趟。”
“哪怕是不行。”
“為何?你們開門做生意,不就是為了求財。”
“閣下可是頭一次找我們鏢隊?仿佛不清楚我們王家鏢隊的規矩。“王姝輕輕笑了一聲,冷聲道,“我們做生意是有規矩的。來歷不明的鏢,我們王家鏢局一般不接。”
沒想到看著臉嫩的小姑娘,說話這麼硬。老頭兒一噎,捏著玉珏倒像是生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