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行瞥了眼桌上的點心,大晚上想什麼麻花,於是扭頭讓外面送兩碗雞湯面進來。
姜嬤嬤就候在門外,聽見蕭衍行要吃食,趕忙將小梁的話說給他聽:“爺,你可千萬別可憐小君,她白日裡吃得多著呢!四個人都沒她吃得多,萬萬不能再縱著!如今小君肚子才四個月,肚子瞧著都比一般人家人家婦人大。再這麼吃下去,孩子養得太大,往後生產是要吃大虧的!”
聽姜嬤嬤的一番話,他扭頭看向王姝。雖然不曉得一般婦人懷孕四個多月是多大的肚子,王姝這肚子被纖細的四肢襯託得確實不小。就她這小身板……
蕭衍行眼睛眯起來:“仗著我不知道忽悠我呢?”
王姝可憐巴巴地眨眼睛:“我就聞個味兒……”
蕭衍行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讓姜嬤嬤將點心也撤下去了。
“爺你不是路上沒吃麼?”王姝雖然吃不了芫荽,但那盤點心看起來也很好吃。多看兩眼也覺得幸福,眼珠子一直追著那盤點心跑,“不吃你肚子不餓嗎?”
蕭衍行沒搭理她,冷酷無情地將點心端出去。
回來後,王姝神情低落地坐在桌邊,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蕭衍行瞥了她兩眼,心裡也有些心軟。想她一個孕婦,肚子餓的時候硬是扣著不給吃,確實是太虐待人了。本就是個饞嘴的,如今反而叫娘倆餓肚子,於心不忍。這般想著,蕭衍行嘆了口氣,回了內室去洗漱。
這位爺已經默認了王姝的屋子就是他的屋子,強盜似的搬了不少自己的東西進來。衣櫃裡是有他換洗的衣裳,他專用的洗漱用具。他在屏風後頭沐浴時,就隻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
蕭衍行一邊洗漱一邊感慨,女子懷孕確實是辛苦。王姝也不是個不懂事兒的人,若非真餓到難受她必然不會這麼糊塗。屋裡這動靜,總不能把人給餓哭了吧?
洗著洗著,蕭衍行從屏風後頭探出了腦袋。
就看到書桌旁邊,王姝安靜地坐在書桌後頭腦袋低垂著,好似很消沉。
他於是扯了衣裳套上,赤著腳跨出了浴桶。
地上鋪設了地毯,踩上去安靜無聲。他本還在心中心疼王姝餓肚子,等越走近越發現不對。那丫頭臉塞在下面,腮幫子一動一動的。他個頭高,看得一目了然。蕭衍行於是眼睛一眯,走過去猝不及防地抽走了王姝手中的書。
果然,看到她塞在桌子下面的零嘴罐子,裡頭好似是牛肉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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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姝尷尬地朝他咧嘴一笑,“爺,來點嗎?”
蕭衍行:“……”
第九十九章
要管, 果然是得管。王姝這丫頭怪招兒一套一套的,不看嚴實點,確實防不住她。
“爺, 我是真的餓……”王姝可憐巴巴地看著被收走的零食罐子,十分的懊悔。早知道就忍一下了,那裡面全是她最喜歡的五香牛肉幹。
“我是真的餓, 你看我這胳膊,這腿……”
蕭衍行低頭看了看她的四肢,確實纖細。
雖說沒怎麼見過孕婦, 卻知曉旁人家生養過子嗣的婦人都會圓潤一圈。王姝還這麼瘦,肯定是喂的好東西還不夠。低頭看看一大罐子牛肉, 瞧著模樣十分喜人。聞著氣味兒香得人直流口水。他這不餓的人聞了都得餓了, 何況某個饞嘴的姑娘還懷了孕。
猶豫了一下,蕭衍行蹙起眉頭。吃一點應該沒事。
王姝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松動了,立即給他科普道:“爺, 你知道嗎?四五月份的小孩兒隻有拳頭那麼大, 根本就沒長好。別人家孕婦都是七八月管住嘴,我四五月份就開始克扣零嘴兒也太離譜了吧。真不是我嘴饞, 是孩子餓啊……你不給吃, 他就餓著,往後還怎麼長大?”
蕭衍行雖然博覽群書, 但於婦科一道上是真的沒了解。這麼一聽, 神情更加松動。
“爺你千萬別信!小君晚上吃的可不少, 她裝的!”門外喜鵲耳朵賊尖,扯著嗓子喊, “孫師傅給她準備了補身子的藥膳,她嫌味兒不好不愛吃, 天天就想吃大魚大肉!”
“喜鵲你閉嘴!”
蕭衍行扭過頭,一雙眼睛眯了起來。
王姝立馬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她瞎說。”
蓋子啪嗒一聲塞上,某身高體長的蕭某人扭頭看了看隻到他肩膀的王姝。四目相對,他抬手把罐子架到了櫃子的頂頭。
以這個高度,王姝除非站在凳子上夠,不然絕對夠不著。
王姝:“……”
……要不是哭不出來,她恨不得當場給他表演一個淚湿衣襟。
冷酷無情的人完全不理會她的激情表演,慢條斯理地拍拍手,拿起面前的茶壺給她斟了一杯水:“喝這個。”
王姝:“……我吃一點點?”
“不行。”
“哦。”
默默拿起蜜水漱了漱口,感覺還能再吃億口,甜鹹永動機真不是蓋的。
洗漱完,也很晚了。
門外風雪交加,呼嘯而過的北風吹得燈籠搖擺不定。一絲寒風透過縫隙吹進屋子,拂動的燈火也搖搖晃晃。蕭衍行垂眸看著王姝一個人坐書桌旁默默地散發著怨氣,嘴角翹了翹。心軟是絕對不能心軟的,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
他於是彎腰輕輕一攬,將人給攔腰抱起。拖到床榻上就放下了帳子:“睡了,明日再吃。”
王姝也不知自己在氣什麼,為了點吃的心裡難受,回頭想想又覺得挺莫名其妙。扭頭看了眼閉上眼睛的蕭衍行,熟悉的氣息從他身上彌散開,她這口氣又很快消散了。
算了,她還有別的……
燈火被紗帳氤氲得昏沉,紗帳中閉著眼的蕭衍行嘴角微微翹著。神情安寧,濃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留下青黑的影子,將他睜眼時候凌厲的氣息削弱了不少。
……好吧,其實也沒那麼饞。就是別人越是不給她吃,她越是想偷吃。主打就是一個叛逆。
閉上眼睛,王姝幹脆也閉上眼睛睡覺。
昏暗中,懷裡人的氣息漸漸平緩下來。平和的呼吸蕭衍行緩緩睜開了眼睛,黑暗中他一雙眸子十分清亮。瞥了一眼懷裡睡熟的王姝,眼角微微的彎了彎。而後也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王宅這邊溫馨安寧,蕭宅此時卻翻了天。
大半夜,蕭宅燈火通明。主屋裡幾個丫頭婆子亂成一團,跟無頭蒼蠅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屋子裡彌漫著藥劑苦澀的味道,陪房的媽媽丫頭們抹著眼淚哭。大丫頭攥著手在屋裡轉悠了好幾圈,頂著風雪不斷地在院子外頭張望:“大夫呢?大夫怎麼還不過來!”
正屋裡頭,床榻上的花氏大口地嘔出了鮮血。被褥上墊著厚厚的布墊,全是鮮紅的血跡。
若先前說花氏自幼體弱多病,常年吃藥,卻從未嚴重到這般地步。她的病症是自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症,大毛病其實是沒有的,就隻是身體孱弱。換句話說,隻要養得好,上等的補藥日日吃著,她是能再活個一二十年的。吐血這麼嚴重的症狀,還是頭一次。
大夫哪裡能這麼快趕到?
大雪天兒的,又是半夜,大夫能願意過來都算是醫者父母心了。
等了許久,大夫才攜一身冰雪氣息從門外匆匆跨進來。身上裹著厚厚的大麾,褲腿上也都是泥點子。若是平常,以花氏身邊人的性子,是絕不會讓人這麼邋遢地進來。此時所有人都顧不上這些,讓這老大夫鞋子外衫都沒脫便一腳泥水的進去給花氏診脈。
這還是幸運,這回請來的大夫並非往日給花氏抓藥的那個。
花氏身邊的丫頭去了常抓藥的醫館敲門,把門打碎了也沒見人出來。情況緊急,叫不出來這大夫,隻能投向了別處的大夫。大夫一聽有人大口吐血,危在旦夕,背上藥箱就上了蕭宅的馬車。
情況自然是不好的。花氏無事還能生個頭疼腦熱的病,何況這大雪天的亂吃藥。
果不然,隻一摸脈象,大夫的臉色就沉了。
下面人嚇得要命,連忙詢問花氏的病症嚴不嚴重。
大夫一張口就是斥責,指責她們不通藥理,別給花氏瞎吃藥。亂吃藥比不吃藥還傷,如今這是要將花氏本就孱弱的身體少幹。床榻上的花氏早已昏昏沉沉,但事關自己的命她還是掙扎地睜開了眼睛。這一眼,嚇得滿屋子人全跪了下去。
大夫也不管此時屋子裡丫頭婆子們戰戰兢兢,張口讓她們將藥方拿過來。
守著花氏的陪房媽媽哪裡敢耽擱,立馬進裡屋去找藥方:“在這,在這,這藥方子在這,你瞧瞧。”
大夫拿過去瞧了一眼,沒說話。臉色不大好看,轉頭又問:“煎藥的藥渣可還在?”
藥渣自然是倒了。平日裡自家主子吃藥跟吃飯一樣,總不能都留著藥渣,不然從小到大吃了那麼多藥這屋裡都擺不下。不過見大夫臉色十分難看,她們忙絞盡腦汁想去哪裡還能找著藥渣。
給花氏煎藥的是自小伺候花氏的丫頭,到藥渣也是她去的。當下也顧不上外頭黑燈瞎火,忙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