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薇奇輕笑,“那天我心情不好,你來找我也隻會挨罵。”
那天她和陳北檀吵了一場惡架,整個下午把自己鎖在家裡,誰也不想見。
易思齡果然瞪她一眼,“你別以為你失戀了我就會讓著你,你和馳仔怎麼鬧成這樣啊,我前幾天在澳門看見他了,瘦了一大圈,都快脫像了,到底是你甩他還是他甩你?神經病吧,你兩人感情這麼好,無緣無故分什麼手啊。”
他們都是讀的同一所高中,而且還是一個班,沒有陳薇奇這層關系,易思齡和周霽馳也是好朋友。
陳薇奇分手的消息一出,易思齡又驚又急,打了一圈電話,可惜兩位當事人都不接,不過周霽馳妥帖很多,給她發來一句:
【別擔心,Mia。以後隻能請你多照顧Tanya,感謝,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都盡管吩咐。】
陳薇奇淡淡地瞥向窗外,天光刺目,她感覺到自己的瞳孔在收縮,“你很吵,Mia。”
易思齡被陳薇奇罵吵,氣得臉都紅了,還委屈。她也是眾星捧月的公主,社交場上驕縱妄為,誰敢說她一句吵?
“我愛管你這些闲事,若不是馳仔是我朋友,我問都懶得問!”
這一句聲音很大,周圍好些賓客都聽見了,紛紛投來目光。易思齡的幾個小姐妹趕緊走過來打圓場。
港島富豪多如牛毛,能站上財富頂峰的家族卻屈指可數——莊易陳鄭陸,被稱為五大家族,影響力覆蓋方方面面,全盛時期幾乎能左右整個港島的經濟。
陳薇奇和易思齡家世旗鼓相當,是港島最耀眼的兩顆明珠,加上兩人又明爭暗鬥,互看不爽,一些豪門千金圍繞兩人隱隱形成了兩派。
“Tanya,今天可是Mia的主場,你不低調點就算了,還來惹她,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就算是因為某些原因不高興……也別把火氣撒到Mia身上啊。”
陳薇奇沒工夫在大庭廣眾之下扯頭花耍嘴皮子,很跌份,淡淡地瞥了一眼易思齡,眼神警告她把這些小跟班管管。
易思齡委屈地咬了下唇,她又沒欺負她,剛要說什麼,又有一道嬌婉溫柔的聲音響起,“易小姐,我替我姐賠個不是。她最近心情不好,說話是有些氣性,您別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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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蹙了眉心,冷淡地望向聲音的主人。
陳心棠為了參加今日易思齡的酒會,穿的禮服配的首飾都是對方在社交媒體上po過的品牌,投其所好。她大方地看著陳薇奇,微笑說:“Tanya,你心情不好也不能對易姐姐發火吧。”
陳薇奇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陳心棠,據她所知,易思齡和陳心棠並不熟。
陳心棠當然知道自己和易思齡不熟,但不熟也不妨礙什麼,隻要易思齡喜歡別人誇她哄她捧她。她走到易思齡身邊,很親昵地挽住對方的手,誇贊道:“易姐姐,你手上的戒指真漂亮,什麼牌子的啊。”
易思齡討厭被人亂碰,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來。
陳薇奇看見這這一幕,輕笑了聲,漫不經心地說:“若是我沒記錯,我妹妹應該在聖德中學上國文課。Emily,你都一口一個易姐姐了,不如問問易思齡還缺不缺妹妹,反正她妹妹那麼多,多你一個也不多,你換了易姓跟她回淺水灣去啊。”
“你發什麼神經啊,陳薇奇。”易思齡很不高興這話。她妹妹是多,但又不代表誰都能當她妹妹。
陳心棠臉上頓時掛不住,撥了下頭發,但她打定了主意要巴結易思齡。
陳心棠能參加今天的酒會頗費了一番周折,託關系進了一次易思齡舉辦的沙龍,才拿到了邀請函。她聽說易家有意要和鄭家聯姻,一旦易思齡嫁入鄭家,那必定是未來鄭家的當家夫人,她隻要把易思齡哄好,她日後在鄭家的地位也能水漲船高。陳家她已經不指望了,陳北檀手底下她討不到好,爹地還妄想一碗水端平,可怎麼能端平?她隻希望能在夫家那邊得臉。
易思齡和陳薇奇關系不好是公認的,討好易思齡肯定要踩陳薇奇。陳心棠本來就討厭這個壓了她很多年的同父異母的“姐姐”。
陳心棠悻悻地笑了下,“易小姐,您別聽Tanya胡說,她最近心思都在莊公子身上,所以啊,難免顧此失彼。您別跟她計較。”
話一出,陳薇奇的臉
色當即冷鬱下來,周圍幾個女孩面面相覷,像是聽到了什麼爆炸新聞。
易思齡:“莊公子?哪個莊?莊少衍?不對不對,莊少衍有老婆了…是莊少洲?”
莊少衍是莊家大少爺,隻不過無心家業,目前在港大任職。
陳心棠笑容微妙:“當然是莊二公子。不過我聽說這位是出名的挑剔,姐姐,這樁婚事還得你多哄哄莊公子呢,就怕到時候…”她戛然而止。
易思齡覺得很搞笑,也很荒謬,她看向陳薇奇,質問:“你最近不理我就是忙著哄男人?莊少洲?你——!你居然哄他?你想和他結婚?”
陳薇奇口吻冷漠:“陳心棠從來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的話你也信?我花心思哄你都不會哄男人,我又沒瘋。”
易思齡張了張唇瓣,覺得這話好奇怪。
立刻就有女人接茬,語氣不無看笑話的成分,當然,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妒意,“Tanya,難怪你最近不和我們聚會,原來是忙大事。真是羨慕不來的福氣,莊少可是圈裡公認的好男人,喜歡他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也是哦,一個男明星,哪裡有莊家太子爺分量重呢。”
陳薇奇心底竄起躁意,眸色森寒地掃了女人一眼,一字一頓:“閉嘴。”
女人被撲面而來的強勢氣場逼得打了個寒顫,一句話生生憋在嘴裡。
場面一時很難看,也很靜,各種香氣卻浮躁地在空氣中暗湧,像一種白噪音。
美悠的出現很及時,她其實不太想在這個時候擠進去,一群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各個都能碾死她。
可是,電話是莊先生打來的,她不敢不上報。
“大小姐…車鑰匙送來了…”美悠踮腳在陳薇奇耳邊說,“莊先生親自送的…”
陳薇奇詫異地看向她,美悠點點頭,謹慎地把還在通話中的手機遞過去。
陳薇奇接過,在一群隱秘的目光中把聽筒輕輕放到耳邊,對方似乎隔著電波感受到她耳廓的熱氣,一瞬間響起了聲音。
低沉的,富有磁性的,迷人的低音炮。
“陳小姐,車鑰匙送到了。”
陳薇奇心跳緊了一拍,迅速鎮定地問:“你在哪。”
“十七樓大堂。”
“麻煩稍等,我現在過來。”陳薇奇講話滴水不漏,掛斷電話,把手機拿給美悠。
視線同時慢悠悠地掃過這一圈人,最後定定地落在易思齡身上,似笑非笑地,不乏秋後算賬的威脅:“你現在厲害了,易思齡。”
她邁著優雅的步伐,轉身離去,類似披風設計的藍色飄帶留下一抹殘影。
陳薇奇走後,幾個女孩松了口氣,畢竟都有些畏懼陳薇奇,又不肯丟面子,說了幾句找回場面的話。
易思齡本來就煩,聽這些話就更煩,“誰讓你們對陳薇奇說那些話!”
“…Mia,我們在幫你出氣啊。”
“是啊是啊,我們在幫你。”
“誰讓你幫。”易思齡板著臉,“我欺負陳薇奇是我欺負,輪的著你們幫我欺負?”
“還有你。”易思齡看著一臉懵圈的陳心棠,“我是你哪門子姐姐。難怪陳薇奇不喜歡你。我也不喜歡你!”
易思齡煩躁地走掉了,又不是她欺負她,憑什麼對她放狠話啊。
……
陳薇奇也煩躁,一出酒廊表情就垮下來,不過是一個月沒有出來營業,易思齡的塑料小姐妹都敢看她的笑話了,還有陳心棠,是打定主意莊少洲不會待見她,才敢明目張膽地睬她一腳。
煩躁過後是一陣森寒刺骨的冷意,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令人惡心,可令人惡心又如何?
她沒有泄氣或者難受,反而勝負欲更強烈,陳北檀說過,她天生就適合在這裡廝殺。
陳薇奇在電梯裡深深呼吸,直到寬大闊氣的黃銅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重新掛上微笑,雲淡風輕地走出去。
酒店有兩個大堂,十七樓專門接待vip客戶,環境靜謐奢華。
莊少洲闲適地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雜志。他身後的木紋飾牆面掛著一副抽象派油畫,色彩濃鬱斑斓,襯得他那身端莊的黑色也很耀眼。
質地考究的西裝罩住他精悍的體格,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有清貴、斯文之感,但還是很欲,他的氣質總是在亦正亦邪中遊走。
陳薇奇對這種過分侵略性的英俊有些警惕,但還是承認,他有一副頂頂好的皮囊。
陳薇奇沒有立即出去,停在電梯廳拐角處,琢磨著莊少洲親自來一趟的意圖。
是Cora告密,還是白秘書?陳薇奇沒有指望他們會信守承諾,也沒有想過莊少洲會親自來,送車鑰匙而已,何須勞煩他大駕。
不懂,她暫時還看不透這個男人,但他來得正好。
陳薇奇斂了斂面部表情,平穩呼吸,笑盈盈地從拐角走出去,很是八面玲瓏。
“送個車鑰匙而已,怎麼能勞煩莊生親自來呢。”
女人纖細的小腿已經觸及餘光的範圍,聽到這把動人的好嗓音後,男人這才慢悠悠抬眸,“啪”地一聲,闔上那本厚雜志。
她今日依舊穿藍色,不過比上次見他要精心太多,美得像一條從深海而來,躍出水面,被月光淋湿的人魚。
莊少洲有一瞬間的凝滯,不過凝滯是瞬時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莊少洲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對上陳薇奇的笑,解釋道:“是我的屬下太粗心,忘記了這樁事,才耽誤了陳小姐的時間,所以還是我親自來一趟比較有誠意。”
陳薇奇不太喜歡和莊少洲面對面站著,他太高了,壓得她活生生矮一頭。她今天可是穿了十釐米高跟鞋!居然都不能平視他!
“客氣了,莊生。”
莊少洲把鑰匙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拿出來,那隻皮質小狗沾滿了他的氣味和體溫,骨節分明的手指遞過去,“應該的,陳小姐。車就停在酒店門外。”
陳薇奇遲疑了幾秒,接過,手指捏住那隻小狗,捏到了一片溫熱。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合時宜地別扭,就連指腹都燙了起來。
垂下眼,她把鑰匙握緊在掌心,思考了幾秒後,她抬頭,再次對上男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