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樓旗艦店外部的一塊超大環繞廣告屏,因滬城大秀在即,廣告屏循環播放著最新品牌大片,由四位全球代言人共同拍攝,周霽馳作為其中唯一的亞洲面孔,也是唯一的男性,矚目出眾是毋庸置疑的。
那雙清冷的眼睛被光影掩映著,頭發留長,更顯得憂鬱,頹靡,導演非常會拍人,讓他在荒蕪孤獨的塔克拉瑪幹沙漠中行走。
不過是和屏幕中眼睛對視,陳薇奇的心髒還是驟然抽緊。
廣告於一周前拍攝完成,視覺部總監請示過,但她沒有看。她最近隻走專屬電梯,從地下車庫直達辦公室,千方百計避著這棟大樓裡無孔不入的廣告,海報……
還是避不開。
一個多月未見,他瘦了很多。
陳薇奇仿佛又聽到那股尖銳又空曠的聲音從耳邊爆破,世界掉進了一個安靜的樹洞,她心底一陣沉過一陣,就連牽引繩從手指上掉下去也沒有察覺。
寶寶突然拔腿而跑,朝廣告屏飛奔而去,它興奮地汪汪叫,它要去找爸爸。
那是爸爸。
“寶寶!陳寶寶!你給我回來!”
陳薇奇驚醒過來,才發現寶寶早就飆遠了。
……
第10章 寶寶 喜歡,佔有欲,好勝心……
“莊生,這些是黎太訂的首飾,您請過目一下。”
安靜的VIP貴賓室裡,蕤铂港區旗艦店的店長正在向客人展示到貨的珠寶。
頂燈明淨,照得黑絲絨託盤上的珠寶無比璀璨,有胸針,頭箍和一頂羽毛冠冕,都是蕤铂年初上市的春夏高珠系列,以千姿百態的蜂鳥和山雀為靈感,在寶石和鑽石的基礎上運用了真正的雀鳥羽毛,實物非常靈動,也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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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雅柔高調地支持未來兒媳婦的事業,一口氣訂了兩千萬的貨,專挑那些少有人問津的特殊款式。
店長也是第一次看見“山靈夢境”系列的冠冕,以至於介紹的時候都放輕了呼吸,又難掩激動,隻可惜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看上去興致不高,手邊的茶放溫了,才冷淡地端起來淺嘗一口。
棉麻質地的淺咖色西裝讓他看上去很斯文隨性,隻是氣場強大,令人無法不緊張。
……
一個小時之前。
莊少洲在盛徽總部開月度財務會議,會議結束後,白秘書十萬火急地把電話遞過來,他以為是什麼大事,結果是黎雅柔差遣他跑腿,拿什麼首飾。他這幾天忙得要命,哪有時間跑腿,“讓助理去拿,您非要折騰我做什麼。”
電話裡傳來咆哮:“我是讓你去拿東西的嗎!你老婆在那上班你不知道啊!”
“…………”
莊少洲被老婆二字弄得稍顯不自然,大步踏入電梯,低下聲:“她又不是在店裡上班。黎女士,你說話注意點。”
黎雅柔嘁了聲,大男人真放不開。她慵懶地在美容床上翻了個身,點撥道:“你主動一點,帶束花去接她收工,帶她去食飯睇戲,再找個有情調club——”
“帶她去飲酒?再趁她醉酒把她帶去酒店?是嗎?”莊少洲臉都陰沉著,沒注意到白秘書怪異地瞄了他一眼。
黎雅柔:“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混蛋,我教你風流,沒讓你下流!”
莊少洲:“…………”
黎女士是性格強勢的人,找的丈夫,現在該說是前夫,也就是莊少洲的父親也是性格強勢的人,生下來的孩子自然也繼承了強勢的一面,也不知是不是正正得正,平時莊家的家庭聚會,一屋子強勢的人坐在一起,倒是和諧爽快,其樂融融。
“讓你去就去,少廢話。”
莊少洲隻能抽出時間替黎雅柔跑腿,這都沒什麼,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根本不是跑腿。
“莊先生,您看這幾樣首飾還滿意嗎?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再探討如何做得更完美。”店長介紹完了,又出具瑞士Gubelin寶石實驗室的鑑定證書,男人還是沒有說話,她隻能試探地問一句。
高定珠寶的售賣中,服務是很重要的一環,若是客人有任何不滿意,都能拿回到設計師和工匠那重新修改細節。
“就這樣。”
很自矜的三個字,低音炮不帶任何情緒,又似乎夾雜了一絲冰冷。
店長終於聽見男人發話了,心中的大石落地。這是男人進店後說的唯一一句話,店長也不知道服務有哪裡不滿意,從進店起男人的情緒就不高。
“好的,莊先生,我們為您包起來。”店長笑容親切,用專用絨布擦拭著珠寶上不存在的灰塵,再分別放置在精美的絲絨首飾盒中。
莊少洲面無表情地看向腕表上不停轉動的陀飛輪機械,視線一直低垂,不肯多抬一寸,直到手機震動起來,他敷衍地接通。
又是黎女士的電話。
一接通,黎雅柔就迫不及待追問進展:“見到薇薇了?”
“沒有。”
他視線不經意地掃過茶幾上的品牌雜志,周霽馳的臉赫然出現在封面上,冷笑說:“但是我見到了她愛得死去活來的前男友,也算不虛此行。”
黎雅柔:“…………?”
“多謝你的餿主意,黎女士。她的店裡全是她前男友的廣告,很上鏡,需要再給你帶一本雜志回來嗎。”他嘲諷地說。
黎雅柔頓時爆出一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她居然忘了蕤铂的代言人是薇薇的前男友!
“Sorry啦兒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心眼別這麼小嘛,前任而已,你大度點!薇薇喜歡大度的男人!媽咪還有事忙哦,就不說了,拜拜——”
大度。
莊少洲心頭湧過一陣燥意,母親的嘲笑讓他這幾天都非常平靜且克制的情緒波動起來。
自從上次和陳薇奇共同出席酒會後,圈裡陸續有好友來問他婚事,調侃他悶聲幹大事,說什
麼難怪陳三小姐分手鬧那麼大,原來是在給他表忠心,甚至催他把陳薇奇帶出來一塊聚聚。
怎麼帶出來?他花幾千萬去買陳薇奇的鍾,讓她陪他來演戲嗎?
陳薇奇給了一千萬後拍屁股走人,一連幾天了無音訊。
現在他來了她工作的地方,才發現到處都是她前任的臉。廣告海報鋪天蓋地。
在這種環境裡工作,她還真是厲害。
莊少洲知道自己表情陰沉著,他討厭被這種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人和事影響。
他骨子裡的傲慢在作祟著,周霽馳算什麼東西?甚至不是他的人,隻是一本雜志,一支廣告,居然敢來影響他的情緒,簡直是笑話。
莊少洲滾了下喉結,隨後雲淡風輕地把那本雜志拿過來。
身後等得快打盹的白秘書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老板這……大度過頭了吧?
封面是周霽馳的特寫,罩著一件修身的白色西裝,非常大膽的真空穿法,露出緊致流暢的胸腹線條,是女人看了會尖叫的那種打扮。
莊少洲微眯了下眸,嘲諷地輕哂,長相和身材都不過如此,還畫了妝才是這種效果,陳薇奇居然喜歡這種,還喜歡得死去活來。
這女仔眼光其實一般。
冷漠的視線一瞬不瞬,從周霽馳的身材轉移到他身上佩戴的珠寶,脖子上是一條工藝繁復的鑽石項鏈,非常獨特的領帶樣式,還別了一枚同款領帶夾。
——“正好這次蕤铂新出了一款領夾,紅寶石的,很襯你。這兩天我就給你拿過來。”
女人替他整理領帶的嬌媚模樣浮現在腦海中,以及她隨口許下的空頭支票。
不止眼光差,還不守信用,這都第四天了。
白秘書凝重地掐著表,老板已經盯著那本雜志封面看了三分鍾了,他怕老板走火入魔,正要提醒,莊少洲忽然把雜志放回茶幾,動作不大,白秘書還是一個激靈。
莊少洲:“有領夾嗎,要紅寶石的。”
店長立刻回答:“有的呢!我們最新的男士系列就是主打紅寶石,領夾袖扣胸針都有,我幫您推薦?”店長衝一旁的導購使了個眼色,導購迅速去拿新一季的lookbook。
店長恭敬地蹲跪在莊少洲腿側,lookbook展開,她指著上面一款由六顆無燒鴿血紅鑲嵌而成的領夾說道:“這是我們的最新款,等下個月滬城大秀後才會上市,是來自緬甸抹谷礦區的無燒鴿血紅,顏色非常完美濃鬱,目前全球唯一佩戴過的就是我們的代言人周霽馳先生。您看——”
店長翻開那本剛才被莊少洲“欣賞”過的雜志,莊先生說不定是周先生的電影粉,不然也不會盯著封面看那麼久。
“上身超有氣質的!您戴上絕對比我們的代言人更英俊!”
白秘書捂住臉。
莊少洲:“…………”
他為什麼要和陳薇奇的前男友比誰更英俊。
“還有別的嗎。”莊少洲冷靜地轉著食指上的戒指,指腹卻繞著戒指上的方形鑽石來回摩挲,這是他很煩時才有的小動作。
“我們家的明星同款還有很多。這款,這款都是,還有這款——是港島限定。”
店長沒有察覺到男人冰冷的低氣壓,她認真推薦,翻了好幾款,大部分都是周霽馳佩戴展示的款式,畢竟最好看最華貴的款式才會由代言人來傾情演繹。
莊少洲看著那張無孔不入的臉,心底的煩躁幾乎要呼之欲出,她是否也會偷翻這些雜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這些照片出神。
莊少洲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自找苦吃。
接受這門聯姻是自找苦吃,打算跟陳薇奇耗著是自找苦吃,甚至連五年前在某次晚宴上多看了她一眼亦是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