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這樣算什麼?對陳薇奇莫名其妙的情愫,對未來妻子的佔有欲,還是單純的雄性之間的爭強好勝?
莊少洲並不喜歡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像是在往某處墜落。
唯一能迅速抽身的方法就是答應她的提議——婚後各玩各的,各自瀟灑,各自輕松,反正貌合神離的表面夫妻就是這個圈裡的潛規則。
扭曲的念頭剛起,安靜的空間裡傳來一聲驚呼,隨後是一連串噠噠噠噠,不像是人的腳步,更像是動物的爪子鋒利地落在大理石地磚。
莊少洲抬眸看過去,下一秒,興奮的寶寶從樓梯口飛奔而來,兩條細腿堪比火箭發射器。
作為奔跑速度最快最靈活的狗,靈緹的時速能達到恐怖的七十公裡每小時,它要是顛起來,沒人能捉得住。就怕樂極生悲把自己玩骨折。
店長還沒看清楚那是團什麼東西,灰色影子一躍而起,拖拽一根紅皮繩,下一秒,它精準地降落在莊少洲身上,順帶打翻一杯紅茶。
一時間場面非常混亂。
店長背脊騰出冷汗,手忙腳亂地去擦莊少洲褲腳上的茶水,隨時戒備的貼身保鏢迅速一左一右圍上來,寶寶感受到威脅,唯恐天下不亂,匡匡亂叫。
當事人反倒最鎮定,他抬手朝後揮了下,示意保鏢退後,又讓店長不必再擦了,比起褲子髒掉,他更討厭有人碰他。
店長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不停鞠躬道歉,“非常對不起,莊先生,是我們的失誤…我來把它抱走吧,您放心,這條狗狗是我們總裁的愛寵,很幹淨很健康,絕對不會傷害您。”
門店若是出現狗狗亂咬客人,她會為此停職,即使這是意外事件。
“不用。我認識它。”莊少洲看著小狗,手掌在它頭上摸了一把。
寶寶哼哧哼哧,一回生二回熟,它對莊少洲身上的氣息有印象,沒有攻擊性,隻是太過頑皮了些,在男人身上亂踩亂蹭亂舔。
莊少洲從小就不受貓狗待見,還沒有被哪隻小狗這樣黏過,一時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喜歡歸喜歡,還是受不了被舔得滿手黏糊糊,無奈地拿手掌按住它的腦袋,“小家伙,你媽咪呢。”
寶寶發出一連串嚶嚶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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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偷跑出來的吧,怎麼這麼不聽話。”莊少洲屈起指節,敲敲小狗的額頭。
寶寶則一口咬住他的手腕,沒真咬,黑亮的眼珠中有撒嬌的味道。
莊少洲失笑,發現這小家伙有意思的很,上次見面時兇他又怕他,這次就敢和他玩了。
“好調皮的小狗。”
他低低地說,縱容著小狗拿他的手腕磨牙。
其實有些疼,但在他接受範圍之內。
陳薇奇接到電話後就飛快趕到門店,沒時間聽店員把情況描述一遍,她徑直上樓去抓狗。一旦寶寶無意咬了劃了客人,被好事者放大,蕤铂會在大秀之前爆出負面新聞。
陳薇奇一路都在盤算出事了該如何道歉賠償,直到看見沙發上那道矜貴的身影,高跟鞋停下,她定在原地。
莊少洲?
寶寶嗅到了主人的氣味,迅速從莊少洲懷裡跳出來,來到陳薇奇的腿邊,嚶嚶嚶地搖尾巴,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陳薇奇狠狠瞪它一眼,沒空管它,但好歹松一口氣。是莊少洲會比是其他人好很多。
她嘴角漾起漂亮的,社交式的笑容,步伐輕快地來到男人跟前,“居然在這碰見莊先生。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說一聲,我好親自接待你。”
她在外人面前永遠都這樣客氣,優雅,把體面刻進了骨子裡。
莊少洲沒有站起來,就這樣隨性坐著,有些懶散地抬眸看向她。
從下往上的姿勢,與居高臨下絲毫不相幹,可陳薇奇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氣場,很難說,每次見他都感覺被什麼如有實質的東西包圍了,也許是熱度,也許是氣味,也許是一種看不見的荷爾蒙。
十分鍾之前的酸楚被活生生驅趕走,陳薇奇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要專注。
“母親在你這訂了一批首飾,今天到店,我幫她來取。”
“黎太?”陳薇奇挑眉,店長立刻把黎太的訂單拿給她過目。
“黎太訂了這麼多,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這真是……”陳薇奇看著那兩千六百萬的大訂單,又想到了莊少洲隨手轉來的五千萬,有些無奈。
她朗聲吩咐:“邦妮,把我留在這的祖母綠手镯拿來,一起包好。”
店長眼中不乏驚訝,平時比這更大的訂單,大小姐也沒有這樣隆重過,大多是贈送一些限量版項
鏈手鏈,或者安排豪華度假,邀請出席晚宴party之類。這支祖母綠手镯是大小姐的愛物,一直放在店裡做展示,價值達到七位數。
莊少洲看著她,目光深而緩,像一汪流速很慢的黑潭水,“你破費了。”
“哪裡,一隻手镯而已,希望黎太能看得起這點小禮物。”
陳薇奇從不做小家子氣的事,一隻百萬的手镯不算什麼,若是能討黎太高興,就值得。她和莊少洲的關系可以背地裡作假,黎雅柔卻是她的正經婆母,婆媳關系處不好,日後麻煩會很多。
她總不能開口讓莊少洲這個塑料老公去處理婆媳關系吧?太丟人了。
莊少洲哪裡知道她腦子裡能想這麼一連串復雜的事,他漫不經心地勾出笑意,“你是她兒媳,你送什麼,她其實都會喜歡。”
陳薇奇:“…………”她閃過一絲尷尬,迅速換了話題:“對了,這家伙剛才…沒有弄傷你吧?”她指了指靈緹。
“沒有。它很乖,隻是在和我玩。”莊少洲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地撫上自己的手腕。
陳薇奇本來沒有注意到他的手腕,目光順著他的動作瞥過——
“你的手腕!”她爆出驚訝的聲音,“——這怎麼回事啊!是不是寶寶咬的?邦妮!快去拿碘酒!”
陳薇奇沒有多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過來,湊近去看。男人清瘦凌厲的腕節布著數道紅痕,可以說觸目驚心,全部是犬齒留下的咬痕。
隔得很近,她的呼吸若有似無地灑在男人手上,男人手上的香氣又若有似無地縈繞在她的鼻尖。
有一點若有似無的曖昧。
陳薇奇心想還好沒流血,隻是擦破一點表皮,“你放心,我的狗狗非常健康,每年都做身體檢查,不用打針的,我平時也會偶爾被它刮傷。”
莊少洲不以為意地嗯了聲,低低道:“沒說不放心。”
店長很快就拿來碘伏和棉籤,陳薇奇直接坐在莊少洲旁邊,拿棉籤沾了少許碘伏,遞過去。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完全沒有一點要幫人塗的念頭。若是其他女孩,早就借機纏上來了。
莊少洲無奈地笑了笑,並不接,很溫和地說:“我一隻手塗不太好。算了,不用麻煩,拿走吧。”
陳薇奇蹙眉,“這怎麼行。發炎了也很麻煩的。不然……”
她看向白秘書。
白秘書挺胸抬頭,舉起右手:“老板,我想去上洗手間。”
莊少洲沉下臉,“去就去,還用給我打報告?”
白秘書飛快溜走,順帶把保鏢也帶走,三個牛高馬大的大男人結伴去上洗手間,沒走幾步又返回來把店長叫走,嚷嚷著要選一款價格合適點的項鏈送阿媽。
陳薇奇張了張嘴。
她很少這樣笨拙,手臂懸在空中,沾了碘伏的棉籤在空氣中迅速氧化,罪魁禍首還在那撒嬌搖尾巴。
貴賓室像一片安靜的沙灘,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門店會使用高級香氛,可香氛的味道她太熟悉,所以很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從男人身上飄來的,很復雜的佛手柑香氣,清冽且幽深。
莊少洲把手腕送到她眼前,慢條斯理地開口:“陳小姐,幫我。”
他說是“幫”,其實沒給其它選擇,醇厚溫沉的聲線中附著一絲如影子般不易察覺的強硬。
陳薇奇不欲再與他僵持,僵來僵去地很不體面,不過是塗個碘酒而已。她順勢坐到他身邊,拿棉籤輕輕掃過那截腕骨,垂眸抿唇,自有一股剔透的驕傲在。
驕傲歸驕傲,動作是很溫柔的,莊少洲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撓他,那種細細碎碎的痒很難忍。
“你跟你秘書一年開多少錢啊,這麼賣命。”陳薇奇忽然開口。
莊少洲聽出她的陰陽怪氣,笑著,“稅後三百。今年肯定給他漲。”
“………”
不等陳薇奇說什麼,他又問,“對了,你的小狗叫什麼?”
“寶寶。”
莊少洲笑了聲,注視著她輕顫的睫毛,緩緩重復:“寶寶。”
渾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頭頂,酥酥痒痒的,他聲音壓得這樣低,醇厚又性感,根本不是在叫小狗。
陳薇奇沒有傻到這種地步,她感覺心底一根隱秘的弦被撥了下,手指下意識捏緊了棉籤,沒控制力道,不小心碾過傷口。
男人明顯疼了,但沒有收回手。
陳薇奇抬起眼睫,看進他的眼底,深濃的眸色如有實質,對視久了讓她四肢發酸。
她咽下一些微妙的情緒,平聲問:“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莊少洲微笑地看著她,答非所問:“不是說要送我領夾嗎,挑一枚特別的給我,我不想要你前男友戴過的款式。”
波瀾不驚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喜怒,但這是他第二次主動提起她的前男友了,很難不讓她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