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的剪刀門緩緩升起,車內流光般氛圍燈傾瀉而出,黎盛銘見他們完了,收起手機,按下引擎,轟然的咆哮聲驚擾了林中雀鳥,撲騰著翅膀,紛紛飛向夜空。
“再見。”莊少洲轉身上車,陳薇奇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他頓住,回過頭,語氣無端很溫柔:“怎麼了?”
女人的臉龐被深藍夜色染得分外清豔,她眨了幾下眼睛,好似欲言又止。
莊少洲安靜耐心地等她醞釀,不過最終什麼也沒說,她隻是松開了手指,莞爾一笑:“沒什麼,也希望你在美國一切順利。”
莊少洲頷首,“那張照片我拿走了,等我們都有空了再去參觀婚房。再聯系。”
夜晚風涼,吹在身上有些冷。
布加迪消失在夜色裡。
陳薇奇輕輕呼出一口氣,剛才其實想對莊少洲說,她不是回頭看的人,既然作出了選擇,就有好好和他過的心思。
可這樣剖白心跡的話,她說不出口。
她和莊少洲的關系遠遠沒到她講心裡話的這一步,隻是接了兩場吻而已,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
……
莊少洲在車上點了煙,沉沉吸了一口,降下車窗後,煙霧順著氣流飄出去,散得很快。車載音樂連著黎盛銘的手機,正在播放一首很性感的R&B歌曲,幽深的山路被車燈撕開一道明亮的口子。
“什麼照片啊。”黎盛銘隨口問,餘光裡,莊少洲的臉色很冷,氣息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冰涼。
莊少洲沒理他,修長的手指伸出窗外,彈了下煙灰。
黎盛銘隻好專心開車,布加迪開山路很爽,又有鼓噪的音樂作伴,他很快就沉浸其中,全然沒有發現身旁的男人拿出一張照片,面無表情地端詳。
莊少洲的目光從上往下,有睥睨之感,落在陳薇奇生動又爛漫的笑容上,她閉著眼睛,親上旁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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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們接吻時的姿態完全不一樣,他吻陳薇奇的時候,她會蹙著細眉,沉溺在她想抗拒又抗拒不了的欲望裡,是脆弱的,是彷徨的,是迷茫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像一顆冰涼的水晶球,讓人生起濃濃的破壞欲。
她那樣很美,很破碎,很性感,讓他很有欲望,但他還是覺得照片上的陳薇奇比較可愛,比較快樂。
莊少洲抬手把照片從中間撕開。陳薇奇的那一半妥帖地放回口袋收好,另一半,他拿煙頭的火光將其點燃。
煙的火星並不旺,就這樣緩慢地燒,燒了很久,照片才燃了起來,他沒有絲毫不耐煩,更像是在玩什麼有趣的遊戲,黑沉沉的瞳孔被火光點亮。
照片瞬間卷起邊角,化為灰燼,照片上人也仿佛化成了灰燼,莊少洲隨手扔了出去,獵獵作響的風瞬間刮走殘葉似的照片,消逝無蹤。
“什麼味啊?好像有東西燒焦了?”黎盛銘轉過頭問自己親哥。
莊少洲凝望一片漆黑的前路,語氣平靜:“無事,一個礙眼的東西。”
……
第17章 靈海之藍 沒有人可以破壞(含男二出場……
三日後,一架型號為龐巴迪環球7500的私人公務機從港島起飛,目的地是紐約肯尼亞機場。這種機型擁有極為出色的遠程航行能力,能實現港島一鍵直飛紐約,莊少洲常年輾轉於這兩地,是以這臺飛機的使用頻率遠高於他車庫裡任何一臺跑車。
起飛時夜色已深。
莊少洲坐在空無一人的客艙裡,舷窗外,點點星光。
枯燥的午夜航班對莊少洲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從高中時就獨自往返東西半球,每次起飛降落都是他一個人,父母很少會來接機送機,嘮叨叮囑更是難有。
莊家奉行自由獨立的教育理念,父母很少會幹涉孩子的生活,說好聽是培養孩子獨立性,說大白話就是懶得管。
但不管有不管的好處,圈裡誰不羨慕能投胎到莊家,莊家老大說不繼承家業就不繼承,老三說要當模特就當模特,就算是中產階級的人家,也不一定能給孩子絕對的自治權,總會指手畫腳。
莊少洲的人生很順遂,他想要的他喜歡的都由他自己做決定。那是唯一一次,黎雅柔插手他的人生大事,拿來一張陳薇奇的寫真照,問他靚不靚。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陳薇奇。對著陳薇奇的照片說不好看就有點睜眼說瞎話了,陳薇奇是公認的港島黃金年代後唯二的大美人。
黎雅柔的笑容裡藏著陷阱,“那你去和她聯姻好不好?”
“為什麼我就要聯姻。大哥娶誰你也沒管。”
黎雅柔嗤道:“你那老頭爹說的,誰繼承家業誰就聯姻,誰讓你隻喜歡賺錢。不過她這麼漂亮,你自由戀愛也戀不到比她更好的。”
“她有男朋友。”莊少洲提醒母親別犯蠢。
“放心,遲早得分。你先排上隊。”
“……………”
“你先考慮,一周後我再問你,不行我就給你換別家,但先說好啊,她是我心中最靚的,一家有女百家求,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黎雅柔是重度顏控,不然也不會看上莊少洲的父親,沒想到結婚後才發現掉進了一個大坑。
一周後,黎雅柔果然來問,其實根本沒抱希望,她了解自己兒子,個個都是反骨仔,若是這樣輕易答應去聯姻,她都要跌破眼鏡。莊少洲當時在忙一個規模較大的跨國投資項目,嘴角咬煙,視線都沒有離開股價,就點頭說好。
“好。”
黎雅柔嚇一跳,“你認真的?”
“如果她能和那個男孩斷幹淨我就認真答應你。我不想婚後還要分心處理這些感情上的事。”
莊少洲當時隨口一說,沒有想過事情發展得如此之快。一個月後,他從鋪天蓋地的新聞中得知陳薇奇的戀情告終。
他答應聯姻是否推波助瀾了那場戀情的結束,是否是棒打鴛鴦的幫兇,莊少洲心如明鏡。雖然分手是陳薇奇自己做的決定,和他聯姻也是陳薇奇親口說好,但他是其中一環,摘不幹淨。
因為這一點點的抱歉,莊少洲決定最後忍受她的心有旁騖到這次滬城之行結束。
再往後,他大概不會再忍了。
空姐送來助眠的熱紅酒,莊少洲喝過之後就去套房睡覺,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睜開眼,伸手去床頭的呼叫鈴,問到哪了。
通訊器裡響起空姐甜美又機械的聲音:“莊先生,飛機剛進入白令海上空,您有什麼吩咐嗎?”
才到白令海。
“無事。”莊少洲掛了通話,呼吸難掩粗重,有些煩躁地抓了一把散下來的額發。
沒有點燈的室內昏暗壓抑,像極了剛才夢裡的場景。莊少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夢,他睡眠質量一向都好,一夜無夢是常態。在那夢裡,他深陷在一個巨大的魚缸中,一個看不清臉的漂亮女人緊緊纏在他身上,她有著修長的雙腿,柔軟的手指,湿漉漉的唇。他被輕而易舉勾起欲望,俯身就去吻她,兇猛地撬開她的唇齒,吻到一半,有道極溫柔的男聲從遠處傳來——
“薇薇,我在這。”
頓時,那女人驚醒,變成一條藍色的人魚,臉也一瞬間清晰。她猛地把他推開,尾巴激起巨大的水流,頭也不回地朝魚缸
頂部遊去,一隻男人的手伸進魚缸,她毫不猶豫地握上去。
她拋棄了他。
這個夢太真實,太深刻,醒來的那一瞬間莊少洲隻覺得渾渾噩噩,腦中什麼也沒有,隻剩下那張臉。
上挑的狐狸眼,挺拔而微帶駝峰的鼻子,紅唇……和陳薇奇一模一樣。
莊少洲滾動幹啞的喉,身體維持著一種緊繃狀態,有汗水從額頭上滴下來。
他靜坐在黑暗中,那裡正處於極度尷尬的狀態。他夢見了陳薇奇,夢見被她推開,夢見她和別的男人遠走高飛,但這不妨礙他為她蓄勢待發。
像一頭怪獸,在逞兇鬥狠地昂起頭顱,偶爾跳動,幾乎要從籠子裡蹦出來。
這都能來感覺,簡直就是在丟人現眼。倘若被陳薇奇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樣嘲笑他。
莊少洲在心裡罵了一句“丟架”(丟臉),在黑暗中面無表情地靜坐,半晌後,他冷漠地閉上眼,手掌無可奈何地圈住。
莊少洲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在陰暗裡爬行的怪物。粗粝的手掌遠遠趕不上陳薇奇的細膩,他握過她的手背,貼過她的手心,隻覺得手中握著的不是手,是一抹白瓷。
速度很快力道失控,莊少洲腦中想著陳薇奇的手,想著她被他弄得微腫的紅唇,很軟。
半小時後,伴隨著一聲粗沉的低嘆,餐巾紙團成一團,隨著水流衝下去。
值班艙室的通訊器裡接到簡短命令:“讓廚房上餐。”
兩位空姐對視一眼,連忙應下,進入工作狀態。以前從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老板的生物鍾很規律,一般會睡到入境美國後才起來用早餐。
廚房的兩位廚師為莊少洲服務,餐食制作得很快,等莊少洲衝完涼,中庭的黑胡桃木餐桌已經擺好了一份胡椒蜂蜜羊排,四隻烤葡萄蝦,一份尼斯沙拉,一杯羽衣甘藍汁。
莊少洲身上還冒著衝涼後的熱氣,但候在一旁的空姐明顯察覺到,除了這股物理性的熱氣,還有一股察覺不出實質的冷氣,幽幽地彌漫在艙內,客艙的溫度本來就低,此時更是像凍住了。
誰都能看出來,男人心情不太好。
片刻後,一直沉默用餐的男人開口:“麻煩把電視打開。”
餐桌對面擺放著一臺超大顯示屏,飛機全程供應高速WiFi,想看什麼都可以。空姐找來遙控,打開電視主菜單,有電影,電視劇,綜藝,財經時政,娛樂時尚等板塊。
空姐理所當然要點開財經,又聽見那沉冷的嗓音吩咐:“看娛樂時尚。”
“好的,莊總。”空姐有些吃驚。
很快,安靜的中庭熱鬧起來,電視播放著一檔以分享時尚圈和娛樂圈新鮮事為主打的節目,主持人是一位坐擁百萬粉絲的港島本土時尚博主,每期視頻都在Youtube上收獲超高點擊。
“OK!小羊廢話不多說,直接進入我們本期視頻的重頭戲!近期時尚圈沒有誰的風頭能蓋過這位大小姐吧?對,就是你們都期待我再出一期穿搭盤點的蕤铂當家人Tanya小姐!好吧,我知道你們其實都等著吃瓜——什麼?你說什麼瓜?不好好聽講的同學都去給我翻上個月的課件!吃瓜歸吃瓜,我們還是進入正題,先說這次蕤铂的百年大秀——”
“據圈內人透露,蕤铂這次展出的珠寶總價值高達三十八個億!你沒聽錯!是億!更是豪橫包下世界會客廳作為主秀場,拿外灘當背景,也是很符合咱們Tanya一貫紙醉金迷的風格!”
博主的聲音非常聒噪,可男人非但沒讓換,還一邊切著小羊排,一邊認真看。空姐沒想到這種身價百億的大老板也愛看美女的八卦,她也美滋滋看起來。
“……Tanya已於前日乘私人飛機抵達滬城,首日造型就非常驚豔啊!裙子和高跟鞋都來自Pevano的春夏高定系列,不得不說紅絲絨真的很襯明豔大美人,佩戴的項鏈更是價值五千多萬的蕤铂1928年古董高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