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
第16章 燒焦 一個礙眼的東西
今晚陳公館難得熱鬧,除了此時在國外開演唱會回不來的老二陳南英以外,其他成員都到了。
許久沒有使用的一樓主餐廳燈火通明,玫瑰、冬青搭配松葉的桌花,冒著氣泡的香檳,燃燒的黑色長燭,居然很有聖誕的氛圍。佣人端來盛了精致食物的餐碟,放在每位主人的桌前,有一道陳薇奇最喜歡的爵士湯,蜜瓜放了很多,熬出香甜的味道。
陳薇奇想不起來上一次和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吃晚餐是什麼時候,似乎是過年?
陳北檀知道自己不討喜,還是挨坐在陳薇奇旁邊,預料之中,熱臉
貼了冷板凳。他把自己那份一口未動的爵士湯換到陳薇奇跟前。
陳薇奇把湯推過去。
陳北檀無奈,用隻有兄妹二人能聽見的音量耳語:“莊家光是備的聘禮就近二十億,屆時無人能與你比。”
陳薇奇是見慣了揮金如土的,聽到這個數字還是不免驚訝,隻是面上不顯,語氣很平靜,帶點譏諷:“連這些風光都沒有,你們會迫不及待讓我嫁過去嗎?”
陳北檀自知他說什麼都讓妹妹高興不起來,很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之後再說 。”轉而向母親匯報近日動向。
陳薇奇也重新和緩顏色,專心吃起晚餐,偶爾用餘光打量對面的男人。
接吻會分泌大量催產素和多巴胺,這種大腦的自我獎賞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動了心,陳薇奇明白這個道理,還是不可避免受到激素的影響,總是要注意他。
莊少洲用餐時儀態很好,不會弓腰駝背,也不會吃得很粗魯,刀叉優雅地割著帶血小牛排。
那天他們一同去富春樓吃早茶,莊少洲也是額外用了一塊三分熟的牛排,西裝革履的矜貴男人將鮮紅肉塊送入口中,偶爾唇角還會沾一點血水,被他拿餐巾輕輕拭去,畫面充斥著斯文又野蠻的暴力美學。
“我會給你一場風光體面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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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也不知怎麼就想起這句話來。
像一枚硬幣投進儲存罐,遠遠不足以敲開什麼,但罐子還是被硬幣落下的叮咚震了一震,這感覺很微妙。
陳薇奇抿唇,正要收回目光,對面的男人還保持著和父母說話時的笑容,轉臉看向她,眉梢很輕一挑,示意她怎麼了。陳薇奇搖頭,表示無事,於是對方很是矜貴地挪開眼,繼續陪長輩闲聊。
陳薇奇打定主意不再分心,夾了一片金目鯛,塗上新鮮山葵醬,桌底忽然有鞋尖碰了下她的腳踝。
“?”
很輕地一下,宛如羽毛擦過她的皮膚,擦出一點點痒,這個角度隻可能是對面的人。莊少洲,黎太,或者黎盛銘。
陳薇奇蹙了蹙眉,忍住不去抓,拿另一隻腳蹭了蹭,沒過多久,小腿處又被刮了一下,剛剛熄滅的痒迅速蔓延到全身。
這下是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了,怎麼這麼幼稚!陳薇奇好笑地抬眸,莊少洲也剛好轉過臉,投來一瞥,眼底蘊含著沉熱的氣息,視線隱秘相交。
桌上觥籌交錯,沒人注意到這裡,眾人在討論哪裡的海島風景更好。
陳薇奇忍著痒,若無其事地咽下那片魚肉,大致判斷了莊少洲腿擺放的位置,忽然抬腳,高跟鞋徑直踏上他的膝蓋。
正在悠闲喝香檳的莊少洲突然失禮地嗆了起來。
黎盛銘不明所以,遞去紙巾,嘴裡囔著,“喝個酒還嗆了……”
莊少洲神色古怪,背脊的肌肉一寸寸繃緊,那隻腳掌不讓他好過,不緊不慢地來回碾。
若有人此時彎下腰,就能看見餐桌下香豔的風光,那隻纖細漂亮的小腿繃著,奢華的鑲鑽藍色高跟鞋肆無忌憚地磨著男人的膝蓋,像驕傲的女王教訓不聽話的臣子。
陳薇奇一邊踩,一邊平靜吃飯。
她得讓莊少洲知道,她沒那麼好欺負,也沒那麼好挑逗,讓他收斂那些浮浪的調情手段。
曾文蘭關切問:“是不是酒水太冰了,喝得喉嚨不舒服。讓佣人換一杯吧。”
“不用,阿姨。”莊少洲語氣格外沉,剛才接吻的時候就忍過一次了。
那場吻他恰當停下不是因為時間要到了,是他要到了。他不願讓陳薇奇看見他狼狽的一面,陳薇奇想在他們這段關系中保持體面,他何嘗不是。
“不是酒水的問題,被寶寶踩了一下而已。”
那隻腳一頓。
陳珊宜接話:“寶寶就喜歡惡作劇。”
“誰是寶寶?”黎雅柔來了興趣。
陳珊宜:“黎阿姨,姐姐養了一條意大利小靈緹,叫寶寶,很可愛的。”
“原來寶寶是狗狗啊,我看薇薇的ins裡發過好多次那隻小狗照片了。”黎雅柔笑著看向自己兒子,囑咐道:“你雖然從小就是貓嫌狗嫌體質,也要和寶寶和諧相處才是。”
那隻作惡的腳正要撤退,莊少洲微笑,猛地攥住,陳薇奇心頭一跳,不敢動,更不敢相信他膽子這麼大。
握在她腳上的手指很有勁,骨節分明,火熱得像烙鐵。
莊少洲應下母親的話,“自然,我會和寶寶好好相處。”
指腹的繭子磨著細膩的腳踝,磨到那寸皮膚發紅。
他松手,那隻腳迅速收回去。
晚飯吃過,又玩了幾把九牌,黎雅柔說時間不早了,下次再請親家去私宅吃飯。今日算是圓滿結束,客人要走,主人要送,陳薇奇牽著陳珊宜,走在父母和大哥的後面,一行人出了別墅。
室外的空氣帶著一種清冽的雨腥氣,晚風徐徐,燈火通明的別墅照亮一小片濃酽夜色。
司機將莊家的三臺車泊到正門前恭候。黎盛銘沒有喝酒,接過佣人送來的車鑰匙,寒暄了兩句,先一步進了布加迪駕駛艙。
“哥,你跟嫂子多說兩句,我不急啊。”他擠眉弄眼,隨後關上車門,拿出手機煞有其事地打開遊戲。
陳薇奇根本不是為了送莊少洲才出來,她是送莊伯伯和黎阿姨的。莊少洲站在布加迪邊上,眉目斯文地看過來,西裝隨意拎著,袖口挽起,很有貴公子的倜儻感。
陳薇奇覺得他真會裝,比她還會裝,餐桌下抓她腳的動作簡直就是下流。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隻能走到莊少洲跟前,隨意找了句話,“晚上視線不好,讓Jeffery路上慢點。”
“好。”他低聲應,又問:“你晚上住公寓還是這裡?”
“可能住這裡。”
“嗯。”
微風穿過他們中間,暖色調的燈火籠著彼此的臉,氣氛安靜,好似再無話可說,很奇怪,他們今天其實進展很大,接過吻又調過情。
前面長輩還沒上車,陳薇奇也不好催促莊少洲快點。
“一周見三次沒忘吧。”他忽然提起這個。
陳薇奇看他一眼,不說話,莊少洲繼續說:“下周三我要去紐約出差一周,這兩天先把任務完成。”
陳薇奇瞪他,“我沒時間,我後天也出差了,在滬城,你得闲可以來找我。”
最好沒時間。陳薇奇在心裡默默算計著。
現在和他見面肯定不可能是單純吃個早茶了,他這樣耐心蟄伏,在她面前裝成斯文紳士,要的也不是單純見面。她感覺得到,他對她很感興趣,對她的身體很有欲望。
他想和她接吻,親密,上床,他想把她搞到手,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不然的話,他大可和她當一對假面夫妻,平時做做樣子,私底下各過各的就好,何必來撞她這堵牆,她不好惹全港島都知道。
陳薇奇當然也想得明白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莊少洲滿意她的臉,她的身體,也滿意她的家世身份,左不過是男人的劣根性。
“蕤铂的百年紀念活動?”莊少洲被她瞪得心痒,想抽煙,但大人都在,他不好太隨便。
“對。到時候會很忙,私人時間很少。”陳薇奇希望他能聽懂她的言下之意。
莊少洲不以為意地笑了下,展開手裡的西裝,從裡兜裡摸出煙盒,“不邀請我去?我母親都有邀請函。”
“莊公子平日這麼忙,還能騰出時間去看秀?”
“是很忙,下周都在國外,不見得能回來。”莊少洲慵懶地靠著布加迪,指尖夾著煙,沒有去點,借著清冷的月色打量她,深深看了幾秒後,他又淡然道:“聽說周先生也會去,你們要見面嗎?”
他問得猝不及防,偏偏語氣如此平淡,像是在和她聊天氣。
陳薇奇心頭驟然跳起來,倉促間很難掩飾,呼吸也一並亂了,“……我和他的行程交集並不多,見面都是秀場和晚宴,媒體賓客都在。”
蕤铂內部早就把她和周霽馳的行程、住宿、以及看秀座位都錯開了,很難找出單獨相處的機會,更何況,也不會有。
一片烏雲漂浮過來,遮住了月光,陳薇奇美豔的面容也淡下去,“怎麼,你不放心我?”
莊少洲沒有說話,
隻是看著她。
他有資格,並且有證據不放心。
若是陳薇奇和那位分手一年了,他倒是沒這麼介意,但分手兩個月,戒斷反應產生的激素都沒有褪去,他憑什麼對她放心?而且陳薇奇就不是什麼膽小老實的女人,其他女人或許還會畏懼他的身份權勢,不敢心有所二,陳薇奇不買這個賬。
她就是在滬城和她前任一夜春宵,轉頭就能跟他演。她有這個本領。
莊少洲最後鎖了陳薇奇一眼,狹長的眼眸有種說不出的冷戾,他靠著回想和陳薇奇接吻時的愉悅把這種戾氣壓了下去,沒有點燃的細煙夾在指尖,他最終隻是輕描淡寫:“沒有,Tanya,我對你很放心,預祝你在滬城一切順利。”
前面一臺邁巴赫一臺賓利陸續發動,他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