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薇奇差點昏死過去,還能微笑全靠堅強和演技,那句過於調笑讓她臉有些熱,裝作不經意地模樣,去探莊少洲的神色。
夜色下,他英挺的輪廓很深,很放松地靠著車門,看不出什麼。
陳薇奇回過頭,對這群千金小姐命令道:“你們管管嘴吧。等會到酒吧,他的堂弟們都會來,少給我丟面。”
站在花團錦簇中的易思齡切了聲,“我會丟你臉哦。”
陳薇奇嬌笑,輕諷:“你除外。她們是食男妖精,你是純情寶貝。”
易思齡感覺被侮辱了,蹙眉冷聲:“………滾!”
年輕漂亮的飲食男女聚在一起,氛圍自然很燥,何況這裡的環境、音響、DJ、燈光、舞池設計、表演都是頂級的。莊少洲說隻坐一刻鍾就一刻鍾,喝了幾杯酒,沒再多留,在燈紅酒綠的氣氛中清清落落起身,交代美悠不讓陳薇奇喝多,又把自己的司機留下,這才放心。
白秘書一直等在包廂門外,見莊少洲出來,迎上去,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莊少洲語氣冷淡,“去備車。”
……
莊少洲離開後,有位坐得頗遠的千金找機會圍過來,親昵地讓陳薇奇選今天拍的照片,要發布在社交網站上。
圈裡誰不想和陳莊兩家搭上關系,能參加今天的過大禮,何嘗不是一種炫耀的資本。誰都想成為陳薇奇的姐妹團成員,照大合照時,也恨不得擠到陳薇奇身邊,凸顯出她們在名利場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惜,陳薇奇照片的副C位永遠都會留給易思齡,即使這兩人水火不容。
一群塑料姐妹各有各的隱晦心思,和誰玩,奉承誰,巴結誰,都是有利可圖。
陳薇奇知道這些,隻是不點破,放任的態度,她長在陳家,從小到大見過無數討好奉承,最初還會思考這些好是否出自真心,漸漸地,也就接受了一個很冰冷的事實——
這一生中她接受的好意和喜歡都夾雜著某種企圖,不是因為她是陳薇奇,是因為她是陳家的陳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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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已經過了還會為純不純粹而傷心的幼稚年紀,她現在很享受這種狀態,利益交換也是一種純粹。
陳薇奇松弛地捏著一杯雞尾酒,手指指了指:“這張可以,每個人表情都不錯。這張就算了,阿鈺照得不太好看……”
“OK啦,保證我們都美美的。”這位千金把陳薇奇滿意的那幾張標上心,先發了ins和whatsapp,又光顧微博,剛點進去沒多久,她的動作和表情都明顯遲滯了。
陳薇奇察覺異樣,笑著問:“怎麼了?”
千金把手機一擋,搪塞地笑著,“冇啊,有無聊男人私信表白我,惡心死了。我刪掉。”
陳薇奇:“Andy。”
叫Andy的千金隻好訕笑,把手機遞過去,“Tanya,網上那些人就喜歡造謠,什麼匿名爆料……全是蹭熱度吃爛錢。你別放心上,找人把熱搜壓下去就行了。”
#陳薇奇#、#陳薇奇劈腿#赫然出現在熱搜榜前列,隱隱有登頂的勢頭。其實下午就有過相關熱搜,但被壓下去了,影響並不大,此時是八點四十,正是流量集中的時段,熱搜猝不及防地卷土重來。
陳薇奇看見自己的名字,隻覺得陌生,包廂裡的紅色激光打在她臉上,一閃一閃,讓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分外詭豔。
她點開詞條,第一條微博來自一個聲稱自己是圈內人的小號:
@LL香江匿名大小姐:【不認識C,但有幸去過幾次同場合。C是在一場酒局認識了太子爺,當時就跟身邊朋友說這是她喜歡的類型,還說影帝哪裡都好就是背景略欠一籌。反正C對太子爺蠻主動討好的……影帝那三個月都在劇組拍戲,根本不知道。隻能說這場聯姻是C求仁得仁吧。】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可偏偏這種毫無根據,且不需要任何證明的言論就是有看客願意跟風,點贊和轉發以驚人的速度增長,很快就在各大平臺“爆”了。
【馳仔真是大寫的一個慘字……】
【手腕好狠,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混的圈子,好亂啊。】
【有一說一,出軌劈腿是他們這些豪門裡常見操作了,不用太驚訝哦~沒爆出來的說不定更亂。】
【為什麼要這樣啊……我真的很喜歡她的顏……】
【呃,真的很亂,不過聽起來像編的。】
【誰敢編陳莊兩家的謠言……】
評論區烏煙瘴氣,陳薇奇翻了幾條,陳北檀的電話在這時撥進來,陳薇奇在那千金忐忑的神情中笑了下,“我先出去打個電話。”
隨後握著震動的手機,保持平靜步調,仿佛無事發生。
找了個安靜的露臺,一切喧鬧都拋在腦後,陳薇奇深呼吸,緩了緩冰涼,這才接通電話。
陳北檀言簡意赅:“薇薇,不要看微博,剩下的事大哥幫你解決,你高高興興當你的新娘子。穩住莊少洲那邊,不是要拍婚紗照嗎,這兩天去拍吧,就當度假了。”
陳薇奇很淡地笑了下,“大哥,其實撤熱搜也解決不了什麼。”
“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我才知道,恨我的人好多。選在今天是故意的嗎。”陳薇奇忽然問。
陳北檀陷入沉默,繼而很肯定且決絕地告訴她:“不是恨你,薇薇,陳家也樹敵不少,尤其是你的蕤铂現在蒸蒸日上,難保不會有對家混在裡面推波助瀾。放心,我會把躲在背後的人查出來。”
在陳薇奇身上抹髒水,蕤铂也會受到影響,若是事情繼續鬧大,而陳家為了保家族生意,很有可能把陳薇奇換掉。明星出了黑料,品牌方連夜換代言人,是一個道理。
陳北檀揉了揉酸脹的眉骨,是修養讓他克制了怒火,“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周霽馳發聲明。我去出面,莊少洲若是連這點都肯不理解——”
“不用,大哥。”陳薇奇打斷,纖細的身體站得很直,夜色中,斑斓霓虹點亮她冷漠的雙眸,“我和他說再見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因為任何事去打擾他。用資源壓下去,撤熱搜刪帖控評,我這邊讓法務部直接發聲明起訴,清者自清,我沒什麼好怕的。等過幾天熱度下去了,自然就會回歸平靜。至於蕤铂……”
“我能讓它繁榮一次,就能讓它繁榮一百次。”她松快地許諾。
這樣做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但已經是她能想出來最好的。即使熱度壓下去後,她疑似出軌的謠言還是會如幽靈一樣遊走在互聯網的陰暗角落,會被小範圍的時不時拿出來唾罵。人言可畏。
可她不能指望整個世界都會相信她,會理解她,會體諒她,會站在她這邊。
陳薇奇笑了笑,一襲紅紗裙被月光淋得很美,中指上的藍鑽石流淌星芒,她不是那個在爸爸媽媽分居後,隻會躲在被窩裡默默流眼淚的小女孩了。
她隻是很可惜,今天這樣完美的日子被人毀掉了。
若對方的目的是惡心她,那的確成功了,往後每一次她回憶今天,都會想到這場鬧劇。
“……薇薇,你不用太懂事。大哥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你這兩天先斷網。”
電話掛掉後,陳薇奇冷靜地編輯了一條指令發給美悠,隨後關了手機,獨自在露臺上靜立。
她不知道自己在露臺上發呆的這段時間,外界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
第一條公然反駁的發聲是正在樓下包廂裡看帥哥的易思齡,她看帥
哥還不忘管陳薇奇的“闲事”,還把自己氣得臉都紅了。
@易思齡Mia:【@LL香江匿名大小姐,不知道你是我們圈裡哪家的大小姐,你說的話實在是漏洞百出。陳薇奇還需要主動討好哪個男人,真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大的笑話!】
……
玉春樓今晚有貴客包了場。老板讓三分之二的店員提前下班,剩下的幾位都因為突然而來的清闲,百無聊賴地坐在堂食區刷手機、打遊戲。
樓上雅間的貴客排場好大,六名黑衣保鏢守門,服務生連送茶水和點心都不得入類,交由保鏢端進去。
沒人知道今晚來的是誰,雖然好奇,也都心知肚明不去問,怕惹了事,得不償失。
約定的時間是八點,莊少洲遲了十分鍾。對方準時,已經到了,坐在雅致的包廂裡自顧自地煮水斟茶。
這棟建築幾十年前是某位達官顯貴的私宅,後來的子孫好賭,敗光了家產,這棟樓也變賣出去。變成酒樓後經過一番修葺,保留著曾經豪貴大族的影子,偌大一張黃花梨木八仙桌擺在青玉屏風之後,桌上的珐琅彩瓷水壺裡沸著山泉,上好的大紅袍被衝出幽香。
保鏢恭敬地推開紅木軟包門,莊少洲笑著走進來,臂彎處搭著白色西服,“抱歉,周生,有事耽誤了片刻。”
周霽馳抬眼看他,禮貌地說:“客氣了,莊生,我也才剛到。”
門關上。莊少洲將外套隨意搭在椅背,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銀黑色細煙,遞給周霽馳,語調溫和從容:“抽嗎?來一根。”
遞煙的動作很少出現在莊少洲的世界裡,幾乎不曾有。遞煙在成年人的社交場上往往具有非常深厚的暗示,多為下位者對上位者,或是需要求人幫忙時的一種低姿態。
但莊少洲松弛站著,頸項挺拔,一雙銳利的深眸居高臨下。他這樣的男人,就是主動去給誰點煙,都不像是俯身低就,像是故意要讓對方誠惶誠恐。
周霽馳不卑不亢地笑了下,接過煙,低語了一句多謝。
莊少洲這才坐下,把煙銜在唇瓣,點燃。大紅袍濾了一遍水,第二遍已經出香,也不會太濃,周霽馳斟了兩杯後,端過自己那一杯。
兩人靜靜坐了片刻,相對無言,這種安靜並非山雨欲來風滿樓。
莊少洲心想,在晚宴上的那場對視,短短兩秒,他能感覺到對方亦有割手的稜角與鋒芒,而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莊生找我是為陳小姐。”周霽馳打破沉默。
“自然。”莊少洲籲出煙,神情溫和,“找周生談一筆交易。”
周霽馳明白今晚的見面是為什麼。
那些謠言來勢洶洶,極其惡劣,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由他主動澄清。K哥讓他別趟渾水,他不是怕蹚渾水,是怕節外生枝,上次他衝動之下追過去已經給陳薇奇帶來了麻煩,這次再主動發聲,是否也是一次麻煩?何況今天是她過大禮的日子,他應該消失得徹徹底底,而不是冒出來。
他進退維谷,煎熬且狼狽,直到接到一通陌生的電話。他沒有想過,莊少洲會主動找他。
周霽馳微笑:“需要我做什麼。”
莊少洲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支票,籤了名,蓋了集團公章、私章和莊氏家族的族徽,這張支票可以隨時在盛徽銀行一次性支走六千萬現金,無需再經過任何程序。
他兩指壓住這張支票,紳士禮貌地推過去,沒有任何盛氣凌人,但他給出的數字如何不是一種強勢。
“我會給周生一份聲明草稿,你隻需一個字一個字照著打上去,再發送即可。後續一切,都不用你再操心,我會為薇薇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