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來時,這裡還是陰雨連綿。
一臺低調的黑色勞斯萊斯載著莊少洲去往位於哈德遜街的盛徽銀行紐約分部,中途繞路經過第五大道,遠遠地就看見蕤铂的旗艦店輝煌地佇立在轉角口。
這條街上少有led大屏,很有復古老派的味道,奢侈品店面的外觀拼的都是創意和設計。
整棟蕤铂店面都被裝飾得金光燦燦,一隻華貴的紫色蝴蝶佔據了大樓外觀的一半,格外搶眼,是蕤铂新一期的作品,紫醉金迷的主色調。
這種浮華迷醉的配色,真是和她無比契合。
不過莊少洲還是覺得藍色更襯她,第一次在monblue餐廳見她,她一襲簡單深邃的藍色禮服,像一條從深海裡遊出來的人魚,鱗片堅硬,魚尾脆弱。
今天開業,店內來了許多歐美當紅明星、網紅、名媛和超模,鐵馬外擠滿了記者和粉絲,豪車將路口圍得水泄不通。
勞斯萊斯路過這裡,隻能看見一窩蜂往前擠的人群。
莊少洲端正了坐姿,收回視線,把車窗闔上。
開業剪彩後是一個小型的酒會,就在店內舉辦。陳薇奇不喜歡那些生冷的刺身,和看起來漂亮吃起來難吃的有機沙拉,隻吃了兩塊曲奇餅幹,白葡萄酒倒是喝了一肚子。
中途回休息室更換佩戴的珠寶,美悠神秘兮兮地拍陳薇奇的肩膀,陳薇奇無奈地看她玩這些小把戲。
“當當當!看這是什麼!”美悠從身後拿出一個紙袋。
陳薇奇:“你點的外賣?”
美悠白她一眼,“你的愛心外賣。”把紙袋打開,拿出裡面的飯盒。打開後還是熱的,應該是廚師剛做好就馬不停蹄地送過來。
松茸海鮮雞湯熬出澄黃的色澤,亮晶晶的,讓人看著胃口大動,還有蝦餃,叉燒包,墨魚餅,一盒來自加州的有機橙子。
“莊先生讓人送來的,怕您吃不慣白人飯。”美悠戲謔地盯著陳薇奇,“他對你真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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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一時沉默,沒有想過莊少洲會這樣體貼,周到。可轉念一想,他的體貼周到她難道沒有感受到嗎?
日日夜夜都感受得到。就連他們吵架的時候,他也在讓著她。隻是她一開始對他的抵觸情緒太重,導致很多事,她都看不見。
那次在滬城的蕤铂百周年晚宴上,他去而折返,目的也許隻是為她帶一份晚餐。
陳薇奇心裡流過暖洋洋的滋味,嘴角勾起了笑,很輕地點了點下巴,“嗯,他是很體貼。”
隻是在床上的時候很惡劣很壞,當然,也很強勁。
她其實很喜歡,覺得很滿。
陳薇奇喝著熱湯水,身體很暖,屬於港城人的味蕾被激活,這才是人吃的東西嘛。
美悠也看著高興,她說:“莊先生不輸給周先生,Tanya,他也許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陳薇奇聽著美悠的絮叨,掰了一瓣橙子喂進嘴裡,很安靜的模樣,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可。
也許是吧。是嗎?
陳薇奇問著自己,不知怎麼,心中酸酸甜甜,像這顆橙子。
美悠支著下巴,“你喜歡莊先生嗎?Tanya。”
陳薇奇咀嚼的動作緩下來,直到停住,那瓣橙子留在她的唇齒中,一點酸過後是冰糖般的甜。
她有些逃避地垂下臉,“……我不知道。”
話落,她很驚訝,驚訝於她沒有下意識的否認,而是說不知道。
美悠打量著陳薇奇,看見她眼底有很不一樣的東西,像是蝴蝶在扇動翅膀,扇出來微弱的氣流,也許什麼都沒有,也許能引發一場飓風,誰知道呢。
美悠笑了起來,但沒有拆穿,她知道適可而止。
陳薇奇忽然不高興地瞪她:“你能不能不要多話。我喜不喜歡她,我和他都結婚了,根本不需要深究這些東西好嗎。”
陳薇奇溫吞吞地把蝦餃都吃完,化妝老師過來為她補妝。
“對了,小悠。”陳薇奇忽然開口。
美悠正在收拾殘羹剩炙,抬眼去看她,“怎麼了,大小姐。”
“你去通知緹娜,明年蕤铂就不和周先生續約了
。讓她物色新的代言人,要女明星。”
美悠從震驚中緩過來,“噢噢!好的,我去通知她。那周先生那邊……時尚資源會不會滑坡……”
陳薇奇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會的,他能有今天是靠他自己。”
籤下周霽馳做蕤铂的代言人,並不是什麼施舍,也不是像外面人說,陳三小姐砸錢捧男明星。他們在工作上一直是互利互惠,蕤铂讓周霽馳時尚資源跨越第一梯隊,周霽馳也讓蕤铂的銷量翻了好幾倍,而現在,他們需要彼此放下,再用蕤铂牽著,對彼此都不好。
蕤铂,是她和周霽馳之間最後的連線。
其實續不續約都不重要,續約有續約的好處,不續有不續的理由,都是她的一念之間。
陳薇奇隻是不願看莊少洲走進蕤铂的店鋪,看到的是周霽馳的臉。他會介意,她知道。
莊少洲對她很好,她也想對他好一點。
喜不喜歡莊少洲她理不清,但她知道,她在乎莊少洲的情緒。
第42章 紐約第二夜 我是你老公
陳薇奇吃上熱氣騰騰的海鮮湯時,莊少洲剛結束一場高層會議。紐約分部屬於他的管轄範疇,一些大頭的投資項目都由他親自跟進,他常年港美兩地跑,每年至少有三個月的時間會呆在這邊。
少東家此次空降紐約分部,眾人沒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見到本尊時都大吃一驚,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值得少東家親自飛一趟,開完會,才發現虛驚一場。
盛徽財團從建立之初就沒有局限在國內,自莊少洲祖父輩起就有一脈漂洋過海,留在美國,在這邊深耕多年,又和當地老錢貴族進行聯姻,逐漸融進當地的上流社會,到如今,盛徽財團在全球的總資產隻能用蔚然龐大來形容,有媒體計算過這個來自港島的老錢家族到底有富,沒有誰能夠給出準確的數字。
莊家的家訓就是團結合作,即使有一脈留在美國,每年都會有不下於三次團聚的機會,這也是莊家第一代家主定下的規矩,歷經上百年,到現在,還在嚴格遵循。
莊綦琛得知莊少洲來了紐約,第一時間就從洛杉磯飛了過來,探望自己這位許久未見的好侄子。
“小叔,我來拍個婚紗照而已,何必勞動您大駕。”莊少洲點了一根雪茄遞過去,“這款味濃,洪都拉斯的,您應該喜歡。”
莊綦琛接過雪茄,品吸了一口,“上次你過大禮我就沒能回去,我心裡不好受,怕挨大嫂的罵。”
莊少洲不在乎這些虛禮,無所謂地說:“我媽隻會罵我和我爹。再說阿城和阿啟都來了,夠熱鬧了。”
“侄媳婦呢?”
“她今天新店開業,去剪彩了。”
莊綦琛嘖了一聲,開玩笑說:“原來是侄媳婦忙著賺錢養家啊,就你富貴闲人一個,還有空陪我抽雪茄。”
被無緣無故陰陽一通的莊少洲很無語,他倒是想把陳薇奇鎖在家裡,不用賺勞什子錢,不用忙這忙那,不用像隻花花蝴蝶,天天老實被他澆灌就好。
她肯嗎?她下一秒就會來踹他的根,順道把他從128層的公寓扔下去。
莊少洲勾了勾唇,眸中有濃墨般的物質流過,他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長腿疊著,不以為然:“沒辦法,老婆太寵我了。被老婆養是我的福氣,一般人沒這好命,隻能嫉妒我。”
莊綦琛眼角抽筋,怎麼有點不要臉呢?
叔侄兩都是大忙人,這樣清闲地聚在一起不容易,拉扯一番家常,又吃了頓飯。莊綦琛走之前給了莊少洲一張私人拍賣會的邀請函。
“這是?”莊少洲沒有打開,長指壓著那張華貴的銀黑色卡片。
莊綦琛轉動著食指上的家族印章戒,“明晚卡斯德伊家族的拍賣會,有些不錯的東西,都是女人喜歡的。拍下來去哄你媳婦高興,別當我們莊家第一個小白臉。”
這下輪到莊少洲眼角抽筋了,他隨口一說,小叔真以為他是陳薇奇養的小白臉?陳薇奇她就是做夢也別想。
莊家男人各個都強勢,掌控欲強,而且大男子主義,在他們看來,女人就要疼著寵著,為自己女人大把花錢更是基本操作。
當然,這點也是黎雅柔最詬病的地方。畢竟也不是什麼事都能用錢解決的。
莊少洲搖搖頭,低沉而磁性的嗓如這家餐廳裡演奏的大提琴,“小叔,我老婆我知道怎麼寵。隨口的玩笑,您就別往外說了。”
莊綦琛低笑,還知道要體面啊。
莊少洲優雅地把邀請函收進西裝內側口袋,道了聲謝,小叔都說有不錯的東西,自然是市面上少見的珍品孤品。
這些都是次要的,他一天沒有見到陳薇奇,有些想她。
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想過他嗎?
……
就在莊少洲想著陳薇奇有沒有想他的時候,對方的保姆車正穩當地停在公寓大樓前。
陳薇奇沒有下車,勒令車上所有人不準把今晚的事亂說,並且讓美悠把那束花拿走,隨便找個地方扔了都行。
那是一大捧紅玫瑰,在幽暗的車內,鮮豔如血,冷豔高貴。
鬼知道她參加一個小小的同學會都能惹出爛桃花,離開時一個金發碧眼的帥哥追出來,非要送她花,還誇她是維納斯般的女人,是來自中國的玫瑰,問能不能約她轉場喝一杯。
陳薇奇哭笑不得。今晚來參加party的都是耶魯校友,她礙於體面不好冷臉,隻能抱歉地說,她結婚了,老公還在家裡等著她。
那金發帥哥聽見她說結婚了,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非要把花塞到她手上,說拒絕他沒關系,但是不必找這種令人難過的理由,這束花希望她能收下,就當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