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陳薇奇呼吸著鋪天蓋地的玫瑰花香,一時間有些眩暈,“你送過我花。”
莊少洲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那雙眼眸諱莫如深,“你扔了,也忘了。”
今晚有些超出陳薇奇的預期,不論是那一擲千金的快樂,還是這數不清的玫瑰的快樂,都讓她有沉溺的感覺。
莊少洲太難招架了,他就像臺風過境,要吹走所有,要留下他的印記,洶湧而強烈。
不怕她記不住,她一定會記住。
“我那時……很抵觸,也很討厭你。”陳薇奇心跳很快,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我們那天的晚餐不算愉快,所以我扔掉了。”
莊少洲點頭,說他能懂。他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面的確不算愉快,他們都高高昂著頭,不肯低半分。
“那現在呢。”莊少洲雙臂環抱住她,很輕柔,也溫柔。
“Tanya。”
陳薇奇吞咽著,心跳快到今晚的最高峰,她意識到莊少洲要問什麼,她快要不能呼吸。
“你現在锺意我嗎。Tanya。”
第45章 在乎 抵達莊少洲的單程線
這種話一旦說出口了,就像射出的子彈,沒有回頭路。莊少洲並不想問,他沒有把握陳薇奇會說鍾意,得到一個他預料到的答案除了增加失望,讓自己陷入難堪以外,不會有任何好處。
是今夜的氣氛太好了,是他太沉不住氣,或者是,他對陳薇奇的喜歡已經到了超乎他意料的程度。
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九十五。
他的喜歡在短短一個月內,呈噴發式增長,每一次接吻擁抱做愛都在增加,每分每秒都在向前,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他會變成這樣,為陳薇奇做了許多愚蠢且不講體面的事。
Advertisement
他不是擅長低頭的人。
纖塵不染的玻璃窗映出他們般配的倒影,被密密麻麻的燈火和玫瑰包圍,很有羅曼蒂克的氛圍,像一帧電影,導演為了這片刻的鏡頭,絞盡腦汁,耗費心力無數,缺了什麼多了什麼都達不到這種完美。
陳薇奇身體繃得很緊,她沒有穿拖鞋,莊少洲看見她蜷在一起的腳趾,也看見她攥緊的手指,她像一塊僵硬的木頭,被他抱在懷裡。
陳薇奇是很會裝的女人,緊張到如此的地步,很罕見。
“為什麼不說話。”莊少洲用手掌撫上她的後腦勺,很溫柔地順著她的長發,撫摸下去。
“我………”陳薇奇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身體莫名其妙地冒著汗。她其實想過莊少洲會把這層紙捅破,沒有想過這麼快,在她理順之前就捅破了。
莊少洲把她的下巴抬起來,令她避無可避,他的目光過於深沉,厚重,“我想知道,你現在對我是什麼感覺。”
陳薇奇睫毛顫了顫,表情含著幾分無措,像一個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她能在和莊少洲虛與委蛇你來我往的戰場中遊刃有餘,甚至和莊少洲的性事上都能不落下風,唯獨害怕和他談這個。
“就……開心……舒服的感覺……”她硬著頭皮答道。
莊少洲無奈地笑,“陳薇奇,不要偷換概念。我問的是你鍾意我嗎?”
陳薇奇站在一片玫瑰花海中,抿著唇,一雙眼睛很倔強地看著他:“為什麼非要問這種問題。我們相處很愉快,最近也沒有吵架,你一直以來都強調的夫妻生活也很愉快,隻要你想,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這不就是最重要的嗎。”
莊少洲輕描淡寫地抬了下唇角,用指腹蹭了下她柔軟的臉頰,喝了香檳,此刻透著粉,“我一開始是想睡你,陳薇奇,但現在不一樣了。”
陳薇奇垂著長睫,低柔的嗓音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像今夜微熟的玫瑰,“怎麼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她其實也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她對莊少洲的感覺早就沒有了抵觸和討厭,更遑論他,他對她的感情當然也在變。
她隻是不願意去想這些深刻的,厚重的命題。她承認有一點逃避。
“剛認識你時,我對你好,的確是想睡你,而現在,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和你睡。陳薇奇,你能懂嗎?”莊少洲語氣很沉,甚至是冷厲,表情也沉了下來,透著一種莫名的煩躁。
他討厭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也討厭這種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感覺。這不是花幾千萬幾個億就能買到的東西。
莊少洲想抽一支煙緩解情緒,但給了陳薇奇這種緩衝,她就再也不可能回答。
莊少洲忽然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冷硬的指骨扣住她,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紅痕,眼神近乎銳利:“如果還不明白,我可以說的更清楚一些,陳薇奇。”
“我明白!”她慌不擇路地打斷他,肩頭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得很熱。
莊少洲沒有絲毫波瀾,仍舊沉沉地注視她,一字一字很鄭重:“我喜歡你,不止是你的身體,還有你的脾氣,你的思維,你的靈魂……你這個人本身。”
他說出口,知道自己輸得徹底,輸得一塌糊塗。
陳薇奇一時怔忪,唇瓣張合,說不出話,心跳太快了,以至於接近於停止。她不是沒有聽過男人的表白,比這更熱情更痴迷更瘋狂的比比皆是,但隻有這一次,她很想流眼淚。
她記得周霽馳的表白,他那樣溫柔又虔誠地問她——陳小姐,我能不能喜歡你。
這個世界上男人對她的喜歡或多或少夾雜著利益,企圖,和目的。周霽馳的喜歡很純粹,陳薇奇覺得珍貴,珍貴到這一生也許隻有一次,但現在,她忽然覺得莊少洲的喜歡也那麼純粹。
她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害怕。
太快了,他們才認識四個月。
“怎麼哭了。”莊少洲蹙起眉,用指腹去揩拭她眼角泛出的一顆晶瑩。
陳薇奇唇邊的笑容卻很嫵媚,她被淚水染過的眸子湿漉漉,又清亮,就這樣望著他,“我如果說不喜歡你,會不會顯得像個壞女人。”
莊少洲身體繃著,沒有表情,隻是擦她的眼淚。
“你為我擲金山銀山,送我這麼多禮物,玫瑰花,又對我表白,把姿態放這麼低,莊少洲………”
莊少洲忽然釋然地笑了笑,指腹上全是她的眼淚,他按住她的唇瓣,“不是逼你,寶貝。我今晚做的一切都隻是想讓你開心,不是逼你
喜歡我,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知道這種事不講道理。”
陳薇奇不知為何,心底輾轉一陣痛意,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
其實說一句喜歡很簡單,她說過多少假話,場面話,能把所有人都哄得高高興興,可她不想敷衍莊少洲。
莊少洲把她的手撥開,低聲哄她,“別說了。你今天很累,早點休息吧,我幫你放水泡澡。”
她哭了,他不願再逼她。她可能是真的說不出喜歡,又不想拂他面子,今晚氣氛又太好,她心理包袱重,進退兩難,不然不會被他逼到掉淚。
莊少洲面容矜冷,銳利的眼神散去,隻剩下古井無波的淡漠。他抬步就要走,順勢從西裝內側口袋摸出煙盒,那精致的銀色煙盒並不經常拿出來,最近隻會在他們歡愉過後出現,是他要抽一根事後煙。
“……等下。”陳薇奇見他要走,心髒宛如踩空一級階梯,直接掉下去,急忙間一把拽住他的領帶。
“點?”莊少洲停下來看她,被她拽得微微向她傾過去。
陳薇奇艱難地看著他,話到嘴邊硬是很難說出口,她真的不擅長把自己埋在心底的情緒展現出來,她不願把自己剝開給人看。
和周霽馳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他們認識了好多年,從青澀到成熟,漫長的陪伴讓他們的感情緩慢而溫柔,所以當挑破的那一刻,說出喜歡是自然的事。
可,她認識莊少洲才四個月。
陳薇奇意識到自己這種過於封閉的心理是一種病,從十四歲之後就變成這樣了,但她無能為力,她擅長把自己偽裝得很正常,過於正常,讓所有人都覺得陳三小姐是最放得開,最八面玲瓏的性格。
陳薇奇心口發脹,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漫出來,她低聲地緩慢地開了口:“……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莊少洲,但我在乎你的情緒,我不希望………”
莊少洲靜靜地看著她,也不催促,隻是在她真的需要被推一把的時候,輕聲問:“你不希望什麼。”
陳薇奇呼出一息,平靜的音色底下有細微的顫抖,“我不希望你難過,我在乎你。”
我在乎你。
莊少洲聽見那顆子彈打在了自己的心髒上,她說出在乎,到底沒有辜負這個美好的良夜。陳薇奇的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若是給的太輕易,不是虛偽就是虛假。
他忽然笑了聲,抬手把陳薇奇抱進懷裡,炙熱的氣息籠罩著她,他想很用力地抱她,又怕把她抱碎,隻是維持著很溫柔的力道。
好歹,她心裡有他。她不是那麼沒有良心。
莊少洲知道人不應該太貪婪,太貪婪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他其實不止想要陳薇奇的在乎,他想要她的喜歡,她的愛,她對那位周先生的愛,要她比愛那位周先生還要更用力地愛他。
莊少洲低頭去找她的唇,啄吻她的唇角,“去洗澡?還是你想繼續看花。”
陳薇奇眼角的淚早已止住,她覺得很丟人,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她這輩子沒有在誰面前哭過,除了陳北檀,第二個就是莊少洲。現在靠在莊少洲的懷抱裡,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她很想留住這種安全感,對這種安全感的需要超出了她把自己埋起來的需要。
陳薇奇:“看一會花,然後去洗澡。不過我想喝酒。”
“喝什麼,紅酒?香檳?”莊少洲覺得開一支香檳會不會太滑稽了,陳薇奇說在乎他,然後他去開香檳慶祝。
這麼不體面的事他還是做不出來,於是說:“紅酒吧。”
陳薇奇也想喝紅酒,“要木桐酒莊的,有嗎。”
莊少洲:“我給你開45年的羅曼尼康帝。”
“……………”
陳薇奇無奈地從他懷裡出來,“你太誇張了。”
莊少洲也覺得太誇張了,比開香檳還誇張,最後沒有開45年份的,換了一個年份,但還是羅曼尼康帝。
兩人坐在露臺的小沙發上,腳邊全是玫瑰花,泳池邊也鋪滿了玫瑰,一不留神就會踢到,紅酒的醇香和清淡的花香氣混成一團,風還吹來了地面上熙攘的味道,隻不過到了這幾百米的高空,那種熙攘成了影子。
陳薇奇用手機連了音箱設備,放了一首英文歌,風把音樂送到很遠的地方。
密密層層的燈火在四處蔓延,這裡像一座高空之中無人知曉的島嶼,日落月升,物轉星移,都不影響這裡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