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派劇透我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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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人。


  或者是,曾經都是人。


  雲昭後知後覺想起了一句話——傳聞樓蘭海市中,居住著海民與不死者。


  原來活屍就是不死者。


  她嘴角微抽,望了望那兩位缺腦袋少喉嚨的兄弟。


  幸好這兩位並沒有叛變己方陣營加入不死者大軍的意圖。


  他們站到了最前面,用刀劍指著下方,隻等晏南天一聲令下——這一路當先鋒都有了成就感。


  小太監趴到了石臺邊緣,大半個身子探在外面。


  觀察片刻,他激動地跳起來:“快看這些人臉上和身上烙的花紋!他們都是食祭民!看看看!看見這人臉上烙著腦花沒有,左邊那個烙著大腸,右邊那個烙著肋骨排……”


  雲昭:“……”


  本來感覺挺陰森恐怖的,給他這麼一說,忽然有點餓。


  “他們是來吃祭品的!”小太監用力揮舞胳膊,“食祭民,祭祀之後專門分食祭品的人!”


  眾人不禁想起了途經的一處處祭祀臺。


  每次祭祀之後,剩餘的“食材”便專門由這一大群人分而食之。


  他們保留著生前的習性。


  這鬼地方沉入海底之後,他們已經有幾千年不曾吃過“祭品”了,終於等來了一次屠龍柱祭祀——都等著祭祀結束,吃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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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饞了幾千年,餓了幾千年……


  眾人不細想還好,一細想,頭皮麻炸,冷汗狂流。


  綠幽幽的眼睛們越來越近,在黑暗中泛起飢渴的冷光。


  晏南天倒是面色如常。


  他定定觀察片刻,盯住人群後方一個戴著繁重頭飾、祭司模樣的活屍,沉聲下令:“結陣,將他們擋在石臺之下,不得漏放一隻。”


  “是!”


  侍衛們持起刀劍掠下石臺,頃刻便擺好了陣勢。


  晏南天偏頭點名:“我出發擒王,順德跟隨,替我掠陣。”


  此情此景,順德公公怎敢違命:“是!”


  臨行,晏南天微微偏頭,遞給雲昭一個眼神。


  所有能打的人,他都已經全部支走——他給她放心辦事的機會。


  視線相接,雲昭嫣然一笑:“晏哥哥,你放心!”


  晏南天草草點了下頭,一撩袍擺,大步掠下石臺。


  順德公公牙疼卻沒轍,掂著胖手追了上去:“嗐!殿下!危險!等等老奴!”


  太上保佑,這危急當口,雲小祖宗可千萬別搞事。


  *


  雲昭環視一圈。


  偌大石臺上,還剩五個人。她自己、遇風雲、溫氏母女以及啞叔。


  小太監都湊下去近距離研究活屍了。


  溫暖暖咬住唇,警惕地留意著雲昭一舉一動。


  兩害相權取其輕,她甚至輕聲喚了好幾聲“遇大哥”,想把這“活屍”喊過去保護她——畢竟一路過來,活屍們的老實無害已經得到眾人認可。


  可惜遇風雲並不動,隻像個木雕一樣杵著。


  溫暖暖隻好退而求其次,把啞叔拖到了身邊。


  啞叔:“啊,啊啊。”


  雲昭輕笑出聲,提著弩,緩緩繞石臺踱步。


  她一動,溫暖暖就跟著動,盡量把身體掩在啞叔身後,玩老鷹捉小雞似的。


  底下第一波活屍到了。


  侍衛們結成防御陣,石臺每一側都守著四至五人,防御密不透風。


  剛開始沒人下死手,隻用劍身或刀背把湊上前的活屍往外推。但很快就頂不住那一浪一浪推上來的壓力了。


  侍衛們開始動刀斬殺活屍。


  晏南天和順德公公則仗著修為高,突擊深入敵後,直取那個手持權杖的活屍祭司。


  這二人身輕如燕,踏著活屍的頭或肩,一縱一掠便是好遠。


  但凡留下任何一個,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命案都說不過去。


  雲昭並不急著動手。


  她望了遇風雲一眼。


  遇風雲依舊板著棺材臉,但呼吸已然變得急促,此刻還能忍耐,隻是出於對她的信任。


  視線相對,她輕輕點了下頭,然後安靜地垂目站著。


  不過片刻功夫,底下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有……有東西在鑽我肚子!啊!啊啊啊!”


  他身上有道未愈合的傷——水下被龍抓的。


  很快,慘叫聲悽厲得變了調:“有東西在咬我內髒!啊!鑽心髒了啊——”


  此刻人人身上都扛著萬鈞壓力,沒人能勻出手來幫忙。


  忽一霎,他的叫聲消失了。


  他摔在身後的石階上。又過了片刻,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重新加入戰鬥——他無視了破洞的肚皮,與同伴繼續並肩而戰——又多了一具己方活屍。


  “你沒事吧?”缺腦袋那個問。


  他咧嘴答:“沒事啊。”


  雲昭:“……”


  隨著被砍倒在地的活屍越來越多,黑暗中的窸窸窣窣聲便密得清晰可聞。


  借著一剎火把光線,雲昭總算是看到了那個東西。


  半個巴掌大小的昆蟲,有鱗翅,有點像蟋蟀。


  它是從被斬斷的活屍身上掉出來的。


  底下小太監也看見了,他大聲叫喊:“屍蝼蛄!屍蝼蛄!身上有傷的快退後!被鑽了就會變活屍!殺得越多,這東西越多!當心別給鑽嘴裡!”


  這一下除了冷兵器的咻咻聲之外,場間一片寂靜了。


  “呀!”雲昭裝模作樣跳起來,“聽到了嗎,屍蝼蛄,會鑽人!”


  話音未落,她忽地揚起了弩,指向溫暖暖。


  “別動!這有屍蝼蛄!”


  溫暖暖驚駭不已,一邊往啞叔身後躲,一邊大聲喊叫:“救命!雲昭要殺我!救命!”


  雲昭嗓門比她更大:“我殺蝼蛄!你是蝼蛄嗎!”


  她拎著弩,陰惻惻繞著溫暖暖大步走。


  溫暖暖驚慌失措,扔下坐在地上歇息的溫母,拖著啞叔往石臺邊緣躲,把啞叔當盾牌。


  啞叔著急地揮擺雙手:“啊,啊!”


  雲昭瞄來瞄去,沒找到特別好的機會。


  她也不著急,隻緩緩踱步。


  很快,她繞了個小圈,溫暖暖拖著啞叔繞了個大圈。


  雲昭停在了癱坐的溫母身前。


  溫暖暖和啞叔則停在了距離遇風雲不到一臂遠的地方。


  溫暖暖眸光閃了片刻,忽然舍開瘦小的啞叔,藏向遇風雲身後。


  “啊,”雲昭裝模作樣嘆氣,“遇風雲肯定要保護小青梅的啊。”


  聞言,溫暖暖也不禁面露驚喜,弱弱地伸手去拽遇風雲。


  不曾想,遇風雲卻忽然旋身避開她的手,一眼也不看她,大步走下臺階。


  溫暖暖:“?”


  變故來得如此突然。


  溫暖暖的身體毫無預料、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了雲昭面前。


  她錯愕抬眼,對上雲昭手中寒光凜凜的弩箭尖。


  “啊……”溫暖暖驚得倒抽著涼氣,叫也叫不出。


  驟縮的瞳仁裡漫過死亡的陰影,大腦瞬間空白,走馬燈都出來了。


  一陣亂風打著旋從天上來,帶著濃鬱的血腥和戾氣,轟然降在幾個人身上,仿佛命中注定。


  雲昭忽地笑開。


  隻要輕輕扣下機簧……


  ‘晏哥哥,我能信你嗎?’


  ‘或者,我信他?’


  她揚弩,長袖在風中飛揚——“唰!”


  執弩在手,劃過一道極其利落的弧!


  “咻!”


  弩箭離弦而出!


  那一瞬間,一切變成了慢動作。


  雲昭看見,笨拙樸實的啞叔竟身形如電,唰地探出一條胳膊,平舉在溫暖暖面前,老樹根般的五指驟然握緊——倘若有支箭射過去,必定被他抓在掌心。


  然而此刻他的手中卻是空無一物。他抓了個空。


  啞叔的瞳仁在用慢動作收縮。


  眸中錯愕清晰可辨。


  明明……機簧聲響……他手中,本該抓住那支射殺溫暖暖的弩箭……


  怎麼沒有?


  啞叔驀地抬頭。


  卻見雲昭在射擊的同時,竟然極其利落地垂下了弩,手臂斜如利劍,直指身後溫母咽喉。


  那支弩箭已然發出,釘入溫母喉嚨正中!


  “嗬……嗬……”溫母睜大雙眼。


  這下,是真的發出了瀕死的喘息。


  雲昭抬眸,對上啞叔緊縮的瞳仁和震愕的視線。


  啊,啞叔。


  這竟是個隱藏的高手呢。


  說來也是,確實有那麼個人,一直在向皇室遞消息,關於樓蘭海市,關於龍,關於溫母下落……


  是啞叔,那就不奇怪了。


  難怪他也能順利跟到這裡。


  雲昭回眸,看了看將死的溫母。


  ‘呀,我信對人了。’


  不傷心。開心。


第30章 殺人誅心


  啞叔。


  雲昭動手之前,真沒想到啞叔竟然是皇家暗棋。


  他生得樸實憨厚,身材瘦小,皮膚曬成古銅色。因為是個啞巴,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他是當初溫母懷孕落水時便在船上的人,老漁民了。


  正是他指引著方向,幫助眾人找到了樓蘭海市。


  他能活著穿過那片顛倒海,雲昭並沒有多想——海民伴海而生,身上多少有點奇奇怪怪的技能在。


  “身無修為”的啞叔留在石臺上,也並不可疑。


  在用弩箭直指溫暖暖的那個瞬間,雲昭確實想過,是不是可以再相信晏哥哥一次。


  這些日子,她總是誤會他。


  一次一次又一次,他總能給她合理的解釋。


  ‘你不能這麼踐踏我的心啊雲昭’——他顫抖的嗓音猶在耳側。


  隻要她再相信他一次,親手殺掉溫暖暖,一切誤會自然煙消雲散。


  她和晏哥哥,似乎真的還可以回到從前。


  那麼多年的感情,那麼深厚的信任。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一切細微舉動,都在證明他愛她。


  他已為她制造了近乎完美的條件,難道真不值得她再信一次、再賭一次?


  ——幸好她賭對了。


  *


  近乎凝固的時空終於破碎。


  “阿娘!阿娘——”


  溫暖暖聲嘶力竭地大喊著,踉跄往前衝。


  啞叔沉默地守在她身側,替她防備雲昭。事已至此,繼續隱藏已經沒有意義了。


  雲昭唇角勾著懶散疲倦的微笑,隨手把輕弩揚過肩膀,往後一扔,然後將雙手抬在身側,示意自己無害。


  “蝼蛄鑽進她嘴裡了,嚇我好大一跳。”雲昭語氣輕飄飄,一點兒都不真誠地說,“還好我反應快。”


  溫暖暖氣到渾身顫抖:“你、你……”


  “別你你我我了,”雲昭皺著眉指責,“沒看見你娘都快死了嗎?你怎麼做女兒的!”


  “你!”溫暖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原地厥過去。


  “阿、阿娘!阿娘——”


  “嗬……嗬……”


  溫母在地上抽搐掙扎。


  她痛苦地抬手捂著喉嚨,張大嘴巴,唇角鼻孔都在往外溢血。


  溫暖暖撲跪在地,顫抖著雙手,伸向溫母,卻不敢碰。


  “阿娘、娘!別嚇我,別嚇我!阿娘!”她急病亂投醫,抓住啞叔的褲腿,仰頭盯向他,“救救阿娘!救救她!給她輸真氣,快!快啊!”


  啞叔的視線在溫母身上停了下,輕而堅定地搖搖頭。


  沒救了。


  這一擊又準又狠,斷了喉管,裂了頸骨。


  神仙也救不回。


  “不!”溫暖暖抬手捂住耳朵,拼命搖頭,“不,不不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聽!我不聽!你什麼都不要說!我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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