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反派劇透我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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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昭:“……”


  他的手還是那麼重,腦門被戳出“咚”一聲響。


  視野被那紅鸞卦籤遮了一小片。


  一時間,整個太上神殿中連呼吸聲也不復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高呼:“太上顯靈!”


  神官們反應了過來,一個接一個撲跪在地上。


  噗通、噗通!


  就連皇帝也不得不緩緩垂落單膝,率眾人拜神明。


  “參見太上正神!”“拜見太上!”


  晏南天僵在一旁。


  他瞳仁震顫,額角綻出青筋,咬緊牙關,抵死不跪。


  雲昭歪了歪頭,偷眼越過紅鸞卦籤,瞥向眼前這位陰神。


  這個木頭神軀並不看她,他比她高得多,一雙漆黑無光的眸子直通通從她頭頂望出去,不眨眼,不呼吸,一動不動。


  簡直就像是一具被人從別處搬過來的人偶。


  雲昭回眸望向神龛。


  隻見太上本神手中的供品包子掉了下去,嘴角微抽,語氣復雜:“……我也太不矜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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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昭:“……”


  大神官率先緩過勁來,暗中與皇帝交換眼色。


  皇帝眸光微閃,輕輕搖了下頭——情況未明,絕不可再有任何忤逆神明之舉。


  大神官深吸一口氣,重重以額觸地:“恭賀太上,紅鸞星降,喜得神妻!此乃我大繼之福啊!”


  眾人齊呼:“大繼之福,恭賀太上!”


  晏南天面色慘白,瞳仁劇烈顫抖,他扯開唇角,無聲低喃:‘不,不可以。’


  場間最鎮定的當屬雲昭。


  畢竟視野被紅鸞卦籤遮了大半,很影響她調動情緒。


  她抬手摘下那支籤。


  剛摘到手裡,眼前驟然一花——那木頭神居然又給她貼了回去。


  他動作太快,誰也看不清。


  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雲昭抬眸瞪他,卻見他依舊睜著一雙不眨的黑眸,視線從她頭頂平平掠出。


  雲昭:“……”


  她飛快地再次將它摘下。


  還沒捏穩,額頭便又“咚”地一痛——又被這木頭神貼了回去。


  雲昭瞪向神龛。


  他幽幽嘆了口氣:“我辦事,總是負責到底。”


  雲昭隻好生無可戀地頂著那張籤。


  神婚是真正的大事。


  一時之間,皇帝百官與眾神官也無法拿出個章程來。


  太上本神已經不耐煩了。


  他敲了敲雲昭的肩膀:“走。”


  雲昭不解。


  他無奈到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一直盯著籤。”


  雲昭:“……”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對眾人說道:“大婚,我與太上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盡快。明日可能緊了點,不如就後日。”


  眾人:“……”


  “哦對了,”雲昭補充,“大婚那日,所有爐子裡都要放橘皮!每一隻香爐都要!”


  好叫晏南天知道,她心眼更小,更記仇!


  她就是個小人,得勢便猖狂!


  放完話,雲昭頂著紅鸞卦籤,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向後殿走去。


  那木頭神果然跟著她。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他步子比她大得多,很快就移動到她前面。


  他往後退一步,又到了她後面。


  來來回回對不準。


  雲昭:“……”


  他本神也挺無語。


  “哎,”他戳了下她的肩膀,“我不是沒要求的,你回頭要跟他們說。”


  雲昭表示洗耳恭聽。


  他指了指後殿:“看見沒有,整個殿裡不是白慘慘就是紅閃閃,你說怎麼住人?我早就忍無可忍。”


  雲昭非常理解他的不容易:“行,你說換什麼樣?”


  他笑吟吟地,神色十分期待:“大紅配大綠,能鑲金邊的地方全鑲上!夜明珠不怕多,能擺多少擺多少!”


  雲昭:“……”


  她忍不住偏過頭,看了看他本體那張淡漠出塵、睥睨眾生的臉。


  是他要的,這說出去誰信?


第41章 殺神滅口


  “父皇!”


  晏南天伏地不起。


  皇帝輕輕揮了下手,殿中的太監宮女靜靜躬身行了個禮,悄無聲息倒退而出。


  殿門闔攏,未發出半絲聲響。


  皇帝沒說話,視線落在這個兒子的後腦上,仿佛帶著一點探究的質量,又仿佛輕若鴻毛。


  許久,眼見兒子的肩膀已微微發顫,皇帝終於輕嘆一聲:“起來吧。”


  晏南天起身,薄唇抿到發白。


  他長長揖下,沉聲道:“神婚之事,兒臣懇請父皇三思!”


  皇帝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會兒,緩聲問:“你不信神?”


  晏南天篤定搖頭:“兒臣絕不相信是太上顯靈。”


  “那麼多眼睛看著。”皇帝哼笑,“不信也得信。”


  太上顯靈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當今聖人治國有道、福澤深厚,已得到世間真神認可。消息一出,底下經年積累的那些怨氣與動蕩自會不攻而散。


  倘若敢對天下人說,太上正神竟被什麼奇門詭術給操縱了——隻怕明日便要群雄並起,天下大亂。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自然隻能讓它對自己有利。


  晏南天蹙眉:“兒臣知曉。但……”


  皇帝搖了搖頭,指著他鼻子罵:“朕不是沒有告誡過你,莫要把親家得罪太狠,你非不聽!”


  晏南天驀地抬眼:“父皇難道認為是……”


  “呵!”皇帝哼笑,“朕還能不了解雲滿霜?一看他那表情,便知道這老小子心虛有鬼!在太上殿裡動了手腳的,八成就是他。”


  ——猜對了事件,沒猜對時間。


  聞言,晏南天心頭驚跳,疾疾垂睫掩飾。


  竟是雲滿霜?那日,自己分明已經成功說服了他……是哪裡叫他起疑了?


  當著皇帝的面,縱有千般疑問也隻能強行壓下,晏南天苦笑道:“是我讓嶽父失望了。”


  “是他心腸太硬。”皇帝嘆息,“畢竟那個也是自己親生骨肉,他就真能不管不顧!他不肯點頭,納進你宮中的便隻是民女溫暖暖,而非雲氏家族的雲暖。”


  晏南天抿緊唇角。


  “你呀——”皇帝又嘆,“連兩個女人都安撫不好,可想過將來三宮六院怎麼辦?”


  晏南天一驚,撩起衣擺磕跪在地:“父皇春秋鼎盛!通天塔成,您便是人間聖皇,萬壽無疆!兒臣絕不會有三宮六院,也從來不曾設想!”


  皇帝輕聲哼笑:“一嬌妻一美妾足矣?”


  晏南天咬牙抬眼:“不敢瞞父皇,兒臣舍不得阿昭。兒臣想求阿昭回頭——還望父皇收回成命,兒臣不想娶側妃了。”


  皇帝輕嗤一聲,說不上是嘲諷還是失望。


  他望著自己這個最出色的兒子。


  終究還是太年輕,處事黏黏乎乎的。


  不過這樣也好哇……心思不在別的地方。


  “太上神婚,豈是兒戲!”皇帝語重心長地教導晏南天,“你是儲君,凡事首要考慮的該是江山社稷。借著太上顯靈之威,那些不好辦的事,都該辦順——腦子裡那些兒女情長,先都給朕收了!”


  晏南天正色俯首:“兒臣知罪。”


  皇帝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朕知道你不好受。但這天下都是你的天下,將來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晏南天並沒有受到安慰,他強顏歡笑:“是。”


  “朕知道你和小雲昭感情好。”皇帝安慰道,“看開些,不過是樁有名無實的神婚罷了,何必往心裡去!”


  聞言,晏南天本就蒼白的臉色霎時又白了三分。


  ——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側妃罷了。


  ——何必往心裡去。


  *


  晏南天剛踏入東華宮,溫暖暖便怯生生湊了上來。


  “晏大哥……”她咬唇道,“要不,我去與陛下說,是我反悔不想做側妃了,求陛下讓我回臨波府去……這樣,興許雲昭就會回心轉意……”


  晏南天虛著視線盯了她一會兒。


  嗤一聲笑。


  他道:“不會使心計可以不要使。這麼虛偽的嘴臉,真的很難看。”


  他撇下她,大步踏向主殿。


  她定定盯住他的背影,眸光劇烈地閃。


  她能清晰感覺到,這個男人不再無懈可擊——無論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事實便是,雲昭擊破了他的心防。


  “晏大哥!”她頃刻下定決心,決定铤而走險,“我不信!我不信你對我就沒有半點情意!”


  他連腳步都不停頓。


  溫暖暖拎起裙擺追在他身後。


  “晏大哥!你帶我從臨波府回來的那一次,我發現你乘飛舟難受,讓你找些酸的吃,當時你、你分明有過動容!”她哀哀柔柔地朝他喊,“你問我,自己都要死了,怎麼還隻顧著關心別人?”


  “晏大哥自己也許不知道,你當時臉色究竟有多難看!那麼蒼白、那麼破碎、那麼痛苦,難受到顫抖,額頭全是冷汗……看著那樣的你,叫我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她一邊追一邊喊。


  “後來一起乘飛舟,看見雲昭那樣對你,我真的很傷心也很氣憤!你那麼難受,那麼憔悴,她為什麼可以視而不見?她為什麼就絲毫不懂得珍惜你?”


  “我更不明白的是,她都那樣對你了,為什麼你還對她痴心不二?”


  “但我現在明白了!”


  她站定在中庭,目光死死盯著他即將踏入殿門的背影。


  “晏大哥,你和我是一樣的!她不珍惜你的心意,就像你也不珍惜我的心意,可是怎麼辦,你心裡仍牽掛著她,就像我也放不下你!”


  她悽聲笑道:“你待我不好,那又怎麼樣呢,她待你也不好啊,你還不是卑微愛著她!”


  皂靴定在門檻上方。


  他回轉身,居高臨下瞥來一眼。


  她咬了咬唇:“晏大哥,我也是個人,和你一樣有血有肉的人——你有多難受,我心裡都知道。我不會妄想取代她,我隻求能夠在你身邊,給你一點點安慰。其實我能感覺到,你也需要溫情和慰藉的,對不對?”


  “要不然、要不然,”她鼓起全部勇氣,“要不然你也不會不顧男女大防,在飛舟上為我包扎,你也不會用我喝過的茶盞,更不會在水下救我一命……”


  許久。


  他終於抬起手,懶洋洋、慢吞吞地為她鼓掌。


  他道:“說得很好。”


  溫暖暖心頭一喜,雙眼發亮地盯住他。


  晏南天淡笑:“下次再讓我聽到,割了你舌頭。”


  他轉身踏入主殿,揮袖闔上殿門。


  “砰。”


  像她驚碎一地的心跳。


  *


  太上殿。


  雲昭成功把木頭神請回了平日存放他神軀的寢宮。


  寢宮空闊,殿頂垂著無數白幡,左右兩壁點滿冥燭——如他所說,除了白慘慘就是紅閃閃,待在裡面瘆得慌。


  寢宮正位有一張拔步床,布置得像個神龛。


  一應陳設,唯有“陰間”二字能形容。


  她就眨了個眼睛的功夫,木頭神已經端端正正坐到拔步床裡面去了。


  “啪”一聲輕響,他闔上了那雙漆黑的、無機質般的瞳眸。


  雲昭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趕緊趁機摘掉了貼在額頭上的紅鸞卦籤。


  她偏頭看他本神:“你是太上,那你叫東方斂?”


  他四平八穩地陳述事實:“我有八百年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雲昭點頭:“哦……”


  他坐到拔步床邊緣,拍了拍身側,請她坐。


  於是雲昭坐上了神床。


  她用雙手撐住白慘慘的榻緣,歪著身子,夠過去看他。


  瞄他一眼,瞄他身後的本體一眼。


  他隻要不說話,便和本體一樣好看,像個絕世偶人。


  雲昭滿肚子都是疑惑:“你是太上,那不周山誰推的?”


  他還挺得意:“我。”


  雲昭不解:“那你既是太上,又是魔神?壞事好事都是你幹的?”


  這得是多麼糾結的一個神。


  我殺我自己?


  他笑吟吟地拎起冰冷堅硬的指骨,往她肩膀一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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