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霎,徹底失守。
她身軀顫抖,不自覺地推他。
但他並沒有停歇的意思,反倒更加兇狠凌厲。
恍惚之間,心頭湧上委屈。
明明有喜歡的姑娘,還要對她這樣。
他怎麼這樣。
可是她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失神伏在他肩頭,搖搖晃晃望著他面具下的側顏。
也不知還要多久。
“怎麼哭了?”
身前忽然傳來一道冰涼的嗓音。
雲昭恍惚抬眸,隻見失蹤多時的鬼神終於出現了,站在臥榻前,垂眸看著她。
他黑眸幽深,神色看不分明。
她與他對視片刻,後知後覺發現……神身還在動作。
他就這麼站在床榻邊上看。
東方斂眼角跳了下,抬手,敲她肩膀。
恍惚一瞬,她進了入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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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好穿著寢衣,坐在床榻邊上。
他把桌上的油燈推到一旁,懶懶往桌上一坐,偏著頭,緩緩挑眉望向她。
這回他倒是把床榻上所有的聲音抹得一幹二淨。
雲昭抬眸望去。
在她視線落到他臉上之前,他收好惡劣的壞意,輕嘖一聲,若無其事地控訴:“說了不聽,非招惹我。”
雲昭:“……”
她盯著他,眸光不自覺地輕輕顫動。
他本想再補一句“被弄哭了怪誰”,對上她那雙眼睛,心下立刻便是一軟。
他是想找她算賬,是想故意弄哭她,是在惡人先告狀。
但他並不想真讓她受委屈,見她這副樣子,他渾身難受得要死。
他蹙了蹙眉,跳下桌面,摸到她身邊坐下。
抬起手,大大咧咧攬住她肩膀,將她往他身上一撞。
雲昭:“……”
真身被撞,神魂還被撞。
“你也知道我停不下來。”他是真有幾分無奈,嘆著氣哄她,“我陪你說話,想聽什麼?”
雲昭偏頭看他。
他磨了磨牙,恨恨把一隻手遞給她。
“疼就掐我。”他忍氣吞聲道,“下次記著不要氣我……算了,我下次記著不跟你生氣。”
他擺了擺手。
雲昭:“?”
她狐疑道:“我什麼時候氣你?”
東方斂深吸一口氣:“……”
讓他當著她的面重復一遍晏南天好看那種話,還不如拿把劍直接捅了他!
他恨恨盯著她。
好氣,想再給她弄哭,又有點舍不得。
哭了還得哄,終歸麻煩的還是自己。
他說服了自己,並且替她找到了另一個氣他的理由:“什麼叫跟我好聚好散?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嫁的什麼人?告訴你,那種事你想都別想,我堂堂一個神,丟得起那個人?”
雲昭比他更氣:“明明是你自己……”
他一臉不服:“我自己什麼?”
“懶得跟你說。”她瞥向一邊,“你又不記得,說了有什麼用。”
他愣了下。
半晌,他緩緩地挑高眉尾,黑眸亮起來,一點一點盛滿壞笑。
“媳婦。”他忽地湊近。
雲昭警惕後仰:“幹嘛?”
“你吃醋?”他語速飛快地追問,“你吃醋是吧?你是不是吃醋?你吃我醋了是不是!”
雲昭:“……”
他知不知道他這一臉得色的樣子到底有多欠揍。
雲昭拎起一隻竹枕摔向他:“我吃個鬼的醋!”
他接住竹枕,大笑:“可不就是吃我這個鬼的醋!”
雲昭:“……”
她抬腳踹他,他沒躲,隻用那隻竹枕抵擋她的攻擊,在床榻上鬧來鬧去。
她毫無營養地回嘴:“鬼才吃你的鬼醋!”
他笑得更大聲:“嫁鬼隨鬼,我是鬼,你也是個小女鬼!”
她忽地抓住了他手中的竹枕。
他正好後仰躲她,手勁又大,把她也帶著跌了下去。
雲昭下意識抬手去撐。
雙手一下摁住了他肩膀,也不知是怎麼摔的,雙膝一分,竟是騎坐在了他身上。
一人一鬼,齊齊一呆。
雲昭發現,自己坐得很不是地方。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輕吸著涼氣:“你……”
他睜大雙眼,抬手捉著她兩邊肩膀,把她從他身上拎開,供到一邊。
他氣急敗壞地解釋:“我真身在那樣,自然就……這是正常現象,知不知道!”
雲昭:“哦。”
“你不是也那個?”他一臉不服輸,“難道你就沒那個?我都感覺到了,你不是也想?”
雲昭:“……”
他義正辭嚴:“所以這是正常的反應,我沒有要使壞,你千萬別多想。”
雲昭:“是是是是。”
她搶過竹枕抱在身上,瞥走視線,懶得再理他。
半晌,忽然聽到他輕嘶一聲。
他醍醐灌頂,碎碎道:“不是,還能這麼玩?哎媳婦——要不要試試兩……”
雲昭惱羞成怒,回過身,一竹枕摔在他的帥臉上。
第71章 天經地義
雲昭抡起竹枕謀殺親夫。
他哈哈大笑著往床榻裡面躲,一邊躲,一邊忍不住嘴賤。
“有什麼好害羞,”他笑得又帥又壞,“都那麼香了,還不承認!”
雲昭:“……”
她就知道,他能聞到她身上溢出的那股甜香氣味。
他笑吟吟湊上前:“怎麼樣,你我是夫妻,辦事天經地義。”
雲昭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已、經、在、辦、了。”
她連手指都在顫,他還想怎麼樣!
他定定觀察她片刻。
看她樣子實在是承受得艱難,若真按他的想法來,怕不是要把她弄昏死過去。
算了。他想要她醒著。
一邊將她吃幹抹淨,一邊看她強撐嘴硬。
他輕輕挑了下眉,藏好壞意,歪身過去攬住她肩膀,把她勾向他。
“疼就打我,隨便你打。”他很大方地對她說,“放心,打不壞,想怎麼打都可以。”
雲昭側眸睨他。
這家伙雖然可惡,但笑起來的樣子好像會發光。
她幽幽問:“臉能打麼?”
他笑容一滯,拒絕得飛快:“那不行。”
雲昭:“……”
正要瞪他,身體忽地一顫。
密密麻麻的戰慄又來了。
她連忙把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藏起臉,不叫他看見。
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愉悅壞笑。
片刻之後,他輕咳一聲,安撫地握了握她的肩膀,然後把另一隻手遞到她手裡,示意她隨便掐,隨便打,“是你的了!”
雲昭猝不及防就捧住了他的手。
又冷又硬又沉,像個假手。
她:“……”
這人總是這樣,隨隨便便就說把他神身送給她,隨隨便便又把他的手給她。
她要這東西幹嘛?
她恨恨掐他兩下,根本掐不動。
他笑著湊到她耳畔:“再使點勁。”
輕飄飄一嗓子。
因為真身在行事的緣故,有意無意帶出點懶洋洋的喑啞。
她手指麻了下,仿佛僵木,又仿佛極其敏感。指尖蹭過他的骨筋,心都有點顫。
她把額頭抵著他瘦硬的肩膀,緩緩調整自己的呼吸,裝死。
時間點滴流逝。
“哎。”他捏了捏她肩膀。
她慢吞吞抬眸,淡定望向他:“怎麼?”
他衝她假笑:“我以為你睡著了。這麼睡著,怕你著涼。”
他假裝不知道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在一下一下不自覺地蜷縮。
他就是故意找個借口戳她起來,明目張膽地看她波光潋滟的眼睛。
雲昭沒好氣:“沒睡。”
被他這麼折騰怎麼可能睡得著?
“那你一動不動。”他親親熱熱握了下她的肩,笑吟吟明知故問,“在想什麼呢?”
這種時候還能想什麼,自然是在想著他。
想聽她說。
雲昭望著他。好不容易緩過那一陣,腦袋輕微有一點恍惚。
“你。”她隨口說道。
他勾在唇角的壞笑微微一滯,瞳仁收縮,驚奇地盯著她。
她定了定神,繼續道:“不是剛炸了個廟,在想你拿到了什麼樣的記憶,怎麼不給我看,難不成很丟人?”
東方斂:“……”
他報復地捏了下她肩膀,氣道:“這不是在忙。”
雲昭:“忙的是神身,又不是你。”
他:“……”
他就該把她弄昏死過去!
雲昭瞥著他:“怎麼,記憶真的丟人?你放心我保證不笑你。”
鬼神氣急敗壞,松開她肩膀,對著她後脖子擺了個“掐死”的手勢,然後拎起指骨,敲她的頭。
雲昭:“嘶——哎!”
*
清冷廂房消失在眼前。
她被他拎進了三千年前的幻象。
有風吹過。
涼川城內一片破敗蕭瑟,到處濺著發黑的血,坑道裡堆滿了屍。
食腐的蚊蠅鼠鳥正在享受饕餮盛宴,腐臭的氣息濃鬱蒸騰,空氣搖晃扭曲。
城池一角,一道孤獨的身影正在填土。
三千年前的東方斂換掉了血衣,清洗過身體,穿一身白,動手埋葬全城老少。他神態專注,動作利落,像一個從業多年的收屍人。
雲昭轉頭望向身旁的鬼神。
他把一隻大手落在她肩頭,俯身歪向她:“怕就離我近點。”
雲昭點點頭:“哦。”
她提步走向那道孤獨的身影,剛走出兩步,被他勾著後脖領拎回身邊。
“你去哪!”
雲昭眨了眨眼,指向那邊的收屍人:“你不是說離你近點。”
鬼神:“……”
拎回來,落下一隻大手,扣住她的腰。
禁止亂跑。
清晰堅硬的五指形狀嵌入她腰側,雲昭不禁心頭一跳。
身體與神魂,感受忽然重疊——神身此刻便是這樣抓著她。
她偷偷抬眸瞥他,這個家伙倒是沒察覺哪裡不對,饒有興致地衝著前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
涼川城裡來人了。
這一隊人顯然並非凡人,而是三千年的仙人。
他們竟是騰雲駕騰而來。
雲昭看得呆住。
此前那些所謂仙神,玄天尊也好,南君也罷,全都是一個照面就被殺神砍死了,根本來不及施展什麼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