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小世子走丟了,鬧得滿城風雨。
夜晚,我低頭看向懷裡抱著我就不撒手的孩子。
一臉無奈地哄他睡覺。
隻是小的還沒哄睡著,他爹就追來了。
幽怨開口:「隻哄小的睡覺,不哄大的嗎?」
1
我撿到小崽子的時候,他正坐在一戶人家門前的臺階上。
我的貼身侍女正一口一個「世子」地哄著。
「公主……小姐,我在這遇見了小少爺。」侍女想起了我的吩咐,改了稱呼,「可哄了半天小少爺也不同我回去,我也不敢擅自離開。」
我剛欲開口。
小崽子聽到動靜,埋膝的臉一下仰起。
快步跑下臺階,「娘親!」
肉眼可見地開心。
小崽子還不及我腰高,隻能環抱住我的腿。
我捏著他肉乎乎的臉蛋兒,「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我環顧四周,沒見到顧府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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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呢?」
天寒地凍,他就把孩子一個人留在這兒?
稚子年幼,有什麼說什麼。
他歪著腦袋,「唔,爹說他永遠在娘親心裡。」
打住!
顧珩都在孩子面前說些什麼?
我刻意忽略耳邊隨從們的笑聲。
反正也快到約定接小崽子回公主府的日子了。
幹脆故作鎮定將小崽子抱上馬車。
隨意指了個丫環去顧府報個信。
2
我是當今的長公主。
皇帝的親姐姐。
和鎮北侯顧珩和離後,就一個人獨居在公主府裡。
至於顧承,是我倆的小崽子。
我思來想去,還是讓他跟著顧珩。
生長在皇家,總歸要約束些。
還不如讓他跟著顧珩自在。
每個月顧珩都會送小崽子來我這,住上幾天。
隻不過顧珩每回來接他回去時,都要鬧上一會兒。
不過,不是小崽子鬧。
而是顧珩。
顧珩沉穩有力的臂膀環抱著小崽子,幽涼開口。
「這回才住七天就讓我接回去,是要騰出空住其他人嗎?」
我看著他那拈酸吃醋的樣子。
暗自發笑。
順著他的話接:「嗯,確實是要住其他人。」
「你!」
「負心漢!」
說完,一大一小氣衝衝地離開。
我剛轉身就聽見顧珩問小崽子。
「你娘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人要來?」
小崽子趴在他耳邊,「娘親撒謊,是承兒的姨姨們要找娘親賞花,才來的。」
顧珩猛親了他一口,「真是爹的乖兒子,那爹爹再問你,你娘身邊有沒有什麼出眾的男子。」
小崽子回得幹脆:「——沒有!」
「他們長得都沒爹爹英俊,好醜的。」
許是覺得背後說人壞話不好。
小崽子說完就窩到了顧珩懷裡。
我:「……」
「你們爺倆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說嗎?」
我指著懷裡的小崽子,「還有,走了都沒兩步遠,趴耳朵邊有什麼用。」
顧珩腳步一頓,隨後走得更快了。
留下一句:「那我們走遠了再說!」
我:「……」
3
想到這,我一下笑出了聲。
看著懷中熟睡的小崽子。
我吩咐,「去把床鋪鋪好,今晚我同世子一起睡。」
剛把小崽子放床上,他就醒了。
聲音帶著困意,揪緊我的衣袖。
「娘親,別走。」
我哄他,「娘親不走,娘親給你唱搖籃曲好不好?」
他點頭。
我讓侍女們退下,房間隻剩我們母子。
唱到一半,忽聞窗外響動。
我心下思索,公主府偌大。
且守備森嚴,又有顧珩派來的暗衛。
尋常賊人根本無法靠近,更別說找到我的寢殿。
我一笑,應該是某個採花賊吧。
我故作不知。
等著他自己現身。
一陣風,吹滅了蠟燭。
屋內頓時陷入黑暗。
我起身剛打開窗。
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握住腰,帶到了窗邊的小榻上。
鼻尖嗅到一點顧珩身上的松香。
我向後倚靠著窗沿,借著月光打量顧珩。
月光明亮,照得顧珩宛若仙人。
半晌,我拿腳尖抬起勾住他的下巴。
盯著他的眼睛,紅唇輕啟調侃,「夜闖公主府,可是死罪。」
顧珩擒住我的腳踝,另一隻手順著小腿不斷上移。
緩緩俯身,「臣,心甘情願為公主死。」
沉默良久,他才意似不滿地開口。
「隻哄小的睡覺,就不哄哄大的嗎?」
4
「爹爹娘親,你們在做什麼啊?」
一道稚嫩童聲響起,還帶著濃濃的困意。
身上壓著我的身體一僵,我一愣。
嚇得我和顧珩瞬間分開。
顧珩握拳抵唇尷尬地咳了兩聲,上前抱起小崽子。
「承兒何時醒的?」
「就在方才,爹爹說也要娘親哄睡時。」
小崽子揉著眼,乖乖伸出胳膊讓顧珩抱起。
「爹爹不知羞。」
聞言,顧珩的面色愈發羞恥。
而我捂面趴在榻上,則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誰能想到那麼輕的動作,還能把他惹醒。
顧珩抱著他在屋裡來回踱步,拍著他一上一下輕晃著哄小崽子入睡。
小崽子乖乖地趴在肩頭。
我倚在榻上,看著那父子倆。
不得不說,顧珩確實是個好父親。
小崽子從出生起,多數都是顧珩在照顧。
剛出生時,顧珩不放心別人照看,也不舍得讓我操勞。
便自己一夜起三回,親自照料。
甚至擔心會影響我休息,還要帶著小崽子搬去西廂房住。
被我嚴詞厲色拒絕後,才作罷。
顧珩哄孩子的動作逐漸停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無聲地問:「睡著了?」
顧珩點點頭,俯身將孩子放回床榻。
我上前掖掖被角,確認小崽子真的睡著了。
以防剛剛尷尬的場景再次出現。
我拽著顧珩去了偏殿。
偏殿無人,又離得遠,根本不用擔心被別人聽見。
剛關上門。
我就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問:
「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就顧珩那個恨不得當眼珠子一樣疼的勁。
我才不信小崽子真的會走丟。
況且,天寒地凍地,小崽子不僅穿戴整齊,身上一絲髒亂和驚慌無措的感覺都沒有。
身邊還放著吃的。
怎麼看也不像走丟的樣子,我摸不清顧珩的想法,幹脆直接帶小崽子回府。
顧珩嬉笑抓下我的手,「娘子英明。」
我懶得糾正他的稱呼:「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見我著急,顧珩才收起玩味神色。
正色道:「最近就讓承兒待在你這,無事不要外出。」
我心裡不安,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會有危險嗎?」
可無論我怎麼追問,顧珩都不肯說,像是在避諱些什麼。
顧珩的表情諱莫如深,
「最近可能會有些不太平,讓承兒在你這裡我也放心,但願也是我多想了。」
見他不願多說,我也不再追問。
不過他的手什麼時候解開了我的衣帶?
5
翌日一早,我還在揉腰咒罵顧珩時。
宮裡突然來旨,說我那皇帝弟弟李澤邀我入宮。
這麼巧?昨夜顧珩才來過,今日就宣我入宮。
我雖然疑惑,但還是換了身衣服起身入宮。
坐上轎時,我想起這些年我和李澤相依為命的日子。
母後早逝,外祖家逐漸沒落,先皇子嗣眾多,根本想不起我們兩姐弟來。
因此早年間,我和李澤也是彼此相互依靠過了一段苦日子。
隻是後來……
「長公主殿下,前邊就快到了。」轎外的太監出聲提醒,打斷了我的思緒。
李澤登基後,特許我乘轎入宮,我抬手撩起轎簾,看著外面的景物確實快到了。
幹脆叫停轎子,步行走至殿內。
我還沒傻到真坐步輦到他殿前。
殿內燃著李澤慣用的香料,煙霧嫋嫋,香氣襲人。
看見我來,李澤放下狼毫,從桌後繞至我身前。
「皇姐!」
我看著比我高一個頭的弟弟,心中頗感欣慰。
初出茅廬的少年,現如今也成為一個內斂穩重的帝王。
我略思索,就俯身行禮。
李澤打斷我的動作,「我早就說過皇姐不必行禮。」
我更欣慰了。
轉而又看向我身後,語氣不明,「皇姐今日怎麼沒帶承兒入宮。」
我遇到小崽子時並未故意遮掩痕跡,有人撞見也正常。
因此我並不好奇他如何知曉,「承兒貪睡,我並未叫醒他。」
過了一會,我反問,「你怎麼想起承兒來了?」
不知為何,李澤對承兒並不是很上心。
李澤負手向裡走,「舅舅想侄子,還有為什麼嗎?皇姐不如把承兒送進宮裡住段時間,如何?」
我揪著裙子,想起顧珩昨夜交代的話。
旋即搖搖手指,「你還年輕,早晚有孩子,不能讓他提前來禍害你。」
李澤腳下一個踉跄,「……」
6
走出殿外我才長舒一口氣。
伴君如伴虎,說得果真不假。
想起方才李澤端坐高臺看我的眼神,我還心有餘悸。
早年間,我們姐弟二人相處還是十分和睦。
李澤登基七載,有一後四妃五嫔,卻無一子,連個公主都沒有。
時間久了,朝中大臣又開始擔憂,提議讓李澤將顧承養在身邊,當作儲君備選。
首先提議是好的,其次我建議你別提議。
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
李澤正值壯年,一展宏圖大業之際,你卻咒他無子,甚至連皇位說不定都不能傳給自己的後代。
從那之後,李澤表面待我依舊,私下卻有所防備,每年歲賜遞減,連顧珩在軍中也處處受限。
我幹脆與顧珩和離,讓他帶著顧承遠離權勢中心。
能少一分危險,便少一分。
「皇姐,皇姐!是我小十四!」
我正出神,身後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
我轉身一看,頓感眼前一黑。
「你這穿的都是什麼?」
我指著她身上那堆勉強能稱為衣服的布料。
十四提著裙擺,在我眼前轉了個圈。
「怎麼了皇姐,不好看嗎?」
我看著她身上五顏六色的衣裳,再看看她滿頭的珠翠。
實在說不出好看,活像一隻——大公雞。
我忍著頭痛,讓人給她換了身衣服,和我一同出宮。
十四出生就是個痴傻兒。
婚姻大事一直沒有著落,想著過幾日的賞花宴,說不定也能為她謀個好親事。
7
冬日暖陽高照,公主府。
顧珩帶著小崽子趴在院牆下某一處。
不知道在幹什麼。
「爹爹真厲害,挖的狗洞又大又圓!」
顧珩被誇得得意,「那是,想當年你爹也是京中第一狗,不然怎麼能死皮賴臉追到你娘。」
小崽子催促,「爹爹快挖,趕在娘親回來之前給咪咪多挖幾個狗洞。」
咪咪是我養的狗,一個月能走丟四次。
父子二人哼哧哼哧挖得正盡興,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後我吃人的目光。
我上前揪住顧珩的耳朵。
他吃痛轉頭,「大膽,誰敢揪本侯……」
在瞥見來人是我,又將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