訕笑,「好巧啊娘子。」
我冷笑,「我說我府裡哪來的洞,一個月要請四次工人來修補。」
顧珩當即撇清關系,「不是我,都是他幹的!」
隨手指向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崽子。
小崽子抬頭:「什麼???」
旋即看到我身後的十四,眼神發亮。
語氣雀躍,「十四姨姨你來啦,走,我帶你去鑽我爹爹新挖的狗洞!」
十四拍手叫好,「好啊!」
我覺得我的頭又痛了。
狠狠一閉眼,「有你這樣三天兩頭往前妻府上跑的前夫嗎?」
顧珩摩挲著下巴,思索一番,「好像沒有。」
我以為他終於認真反省自己。
又聽見他說,「這麼說我又是京中第一人了?!」
我:「……」
8
賞花宴舉辦在年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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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就是相親宴,給世家大族中未婚男女提供個見面的機會。
我拉著十四,遙遙一指向對面的男賓。
「十四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若是有告訴姐姐。」
十四歪著頭,眼神懵懂,「喜歡是什麼,能吃嗎?」
說到吃,她明顯更興奮。
我盡量直白地說,「喜歡就是時時刻刻想和他在一起,連吃飯睡覺也是。」
十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明白了!」
我扶額,不知她是真懂假懂的時候,下人來報說丞相家的李小姐突發惡疾,我匆匆交代了兩句,就前去看望李家小姐。
誰知我回來時,十四竟不在原先的地方。
十四痴傻,京中貴女們也瞧不起她,怕她被人欺負,我一路急匆匆尋找,最後是在一片梅林裡找到她。
十四罕見地有些羞澀地站在一個男子身前,那男子背對著我而站。
長身颀立,看著莫名眼熟。
我腦中瘋狂回憶,試探著朝那背影喊,「許公子?」
十四聽見我的聲音,興衝衝地搖晃我的胳膊,指著轉過身的許昀。
聲音洪亮,「姐姐我喜歡他,我要和他一起睡覺!」
完蛋!
我迅速捂住她的嘴,滿懷歉意請他見諒。
許昀行禮起身的動作一頓,「無、無礙。」
這可如何是好,多年前我曾在宮外救過他一命,臨走前朝我俯身抱拳。
「來日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定當結草銜環。」
可眼下若是許昀對十四無意,又或者也討厭她,我也不好挾恩。
我試探著對許昀說出心中所想。
許昀聽完微微一笑,「十四公主天真爛漫,隻是童心未泯,怕分不清男女之愛。」
我覺得也是,轉念又想起許家是醫師世家,世代行醫。
不如讓十四以治病名義在許昀身邊待段時間。
一來,興許真的能治好十四。
二來,也能培養感情。
所幸許昀答應了,了卻了一樁大事,我心情大好。
就連在府中看見顧珩也沒那麼生氣了。
9
顧珩帶著小崽子被貴女們團團圍住。
小崽子嘴甜,逗得一群人笑得前仰後合。
我冷冷出聲,「顧珩。」
一群人如鳥獸散開,全走了。
聽見我的聲音,顧珩脊背一僵。
「聊的很開心嗎。」
顧珩恨不得對天發誓,「真的沒有,都是承兒在聊。」
小崽子:「哈??」
為了向我賠罪,顧珩提出帶我去逛鋪子,全場消費他買單。
我一想,還有這好事。
當即帶他去了一間他並不知曉是我名下的鋪子。
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讓別人賺,不如自己賺。
我指著閣上的珠寶首飾。
顧珩大手一揮:「買!」
又指著牆上的書法字畫。
「買!」
最後顧珩苦哈哈地跟在身後,「娘子收手吧,再買下去我就是再多兩雙手也拿不下了。」
我看著他雙手上沉甸甸的兩大包。
微微一曬,「都說了在外別叫我娘子。」
還嫌探子送到李澤那去的密信不夠多嗎?
也就是李澤現在還沒有動我們的心思。
顧珩神色黯淡,微微撇嘴,還嘟囔些什麼。
看著還有點委屈。
我於心不忍,「要不今天晚上我給你留門?」
顧珩瞬間支稜起來,「好啊!」
10
晚上洗漱完,我看著婢女送來的中衣。
想了想,讓她換了一套顧珩喜歡的紅色薄紗來。
我還在房內點了燻香。
連小崽子也被我先哄睡下。
可等到天黑還沒等到人,迷迷糊糊睡去前,我想要是他今晚不來,以後就都別來了。
直至夜深,一個溫熱的指尖探上我的眼皮。
自言自語道:「還真睡著了,該死來遲了。」
語氣充滿懊悔。
我沒忍住,唇齒間漏了一聲笑音。
停留在眼皮上的指尖一頓。
我心道,不好!
果然顧珩翻身上榻,咬住我耳垂。
埋在我頸窩低語,「公主騙我,裝睡,嗯?」
溫熱的呼吸撲打在耳畔,身後胸腔震動,聽得我耳骨酥麻。
我聞到他身上輕微酒氣,不答反問,「你喝酒了?」
顧珩知道我很討厭酒味,除了成親那晚的合衾酒,顧珩再沒在我眼前喝過酒。
就連軍中同僚請他吃酒,他也笑著推脫,「內子不喜我飲酒,戒了。」
今晚怎麼喝酒了?
他低頭輕嗅兩下,雙手撐在兩側起身。
「還有酒味嗎,那我再去洗洗。」
我攔住他:「不是很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屋內隻燃了一團燭火,昏昏暗暗地,看不清顧珩臉上的神情,隻感覺到他又俯身下來。
壓得我好重。
「最近軍中軍事繁忙,被幾個同僚纏住了。」
軍事繁忙?
我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企圖喘口氣。
顧珩似乎不願過多提起軍中事,以唇封緘:「長夜苦短,我們還是先做正事吧。」
親吻一路向下。
衣帶也在情迷意亂中被解開了。
屋裡的地龍燒得很足,我卻覺得身上燒得更熱。
顧珩的指尖在身上遊離,我覺得脊背都一麻。
在到緊要關頭時,顧珩卻像想起了什麼,動作一頓,啞聲低罵了一句:「艹!」
「怎麼了?」
他低頭輕吻著我鬢邊的湿發:「今日從軍中來得急,忘記帶魚鳔了。」
那怎麼辦?
我急了,抬腿去踹他。
顧珩反手撈過我的腿,抬起挎在臂彎裡。
笑得風流,「沒關系,為夫還有別的辦法能讓公主攀登極樂。」
說罷,一隻湿熱的大手緩緩向下。
一室春光旖旎。
最後臨昏過去前,顧珩留戀地撫摸我的臉。
喃喃低嘆,「哎,也不知你醒來會不會氣我。」
11
第二日醒來,顧珩早已不在房中。
我轉動著過分酸楚的手腕,暗自心想,下次定然不能被他三言兩語蠱惑,帶著做了許多過分的事。
穿戴完畢後,被我派去打探消息的春桃才姍姍來遲。
昨夜顧珩說的話,被我放在了心上。
軍中有事?
李澤已經許久不讓他過多接觸軍中事務,有什麼事能那麼遲才回來?
春桃風風火火地闖進門,連氣都來不及喘勻。
「殿、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麼了!」
春桃喘勻了氣,指向門外。
「邊塞遊民侵犯邊界,皇上下旨讓侯爺領兵出徵邊塞!!」
什麼?
「另外十四公主和許公子也等候在府中。」
我管不了那麼多,當即就要入宮。
十四和許昀一見我就迎上來,見我一臉焦急神色,許昀當場明白。
「殿下放心去,小世子和十四就交給我。」
「我們在宮外接應您。」
我感激地朝他點頭致謝。
進宮時,春桃將知道的詳細地告訴了我。
邊塞數月大雪,牲畜牛羊死傷無數,那些匈奴人沒了糧食,便開始頻繁騷擾邊境小城。
一連騷擾數月。
現在竟然集結了大批遊民,聚集在城外想要攻城。
李澤龍顏大怒。
隻是我沒想到他竟然讓顧珩率軍出徵。
他明明知道顧珩身有舊疾,況且邊塞苦寒路遠。
顧珩又許久沒帶兵打仗。
他分明沒想讓顧珩活著回來。
12
顧珩帶兵出徵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李澤身邊的內侍早早就在殿外等候。
見我要進去,急忙上前攔我。
「殿下真的不能進啊,皇上正和大臣們商議要事,任何人不得入內啊。」
我一腳踹在他心口,「滾開!」
內侍又連滾帶爬地爬過來,急得欲哭無淚。
好在這時殿內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劉喜,讓公主進來。」
劉喜松了一口氣跪退至一旁。
殿門開,走出來的幾個文臣看見我,遠遠彎腰行禮離去。
屋內熱烘烘的,香味縈繞。
李澤似乎早就知道我要來,一旁的案桌上還放著我喜歡的吃食。
「皇姐這麼著急地來,就沒有想問朕的嗎?」
見我沉默站立良久,李澤出聲問。
我抑制不住憤怒,「你明知顧珩他身有舊疾,又接連削弱他在軍中的權利,不讓他練兵。」
激憤到近乎破音的聲音,「現在讓他出徵,倒不如直接下旨賜死他,來得痛快。」
說完我盡力平息因憤怒不斷起伏的胸腔。
李澤倒像是被我突如其來的怒罵整糊塗了,呆怔在原地。
也是,幼時李澤總是躲在我身後,怯生生地喊姐姐。
我們兩個相互依偎,我也從沒對他疾言厲色過。
後來他是皇帝,再也沒人敢,也沒人能對他擺臉色。
好半晌李澤才回過神,突然自嘲般地苦笑,扯起嘴角。
「原來在姐姐心裡,我就是這種人嗎?我是防備他不假,但也沒想過要他性命。」
人性涼薄,皇室更是如此,手足相殘,父子反目的我看過太多。
他望著桌上一疊黃色的信封失神,我跟隨著望去,信封新舊交錯,有些邊緣已經微微泛白。
那些信應當被看了很多次。
李澤隨手打開一封,念出,「十月初,顧侯翻牆入府,給公主送糖葫蘆,狗撵之,破口大罵咪咪。」
「十月十五,府牆加高,顧侯欲鑽洞進之,遂卡牆。」
我心中驚懼萬分,雖然想到李澤會監視我們,但沒想到會這麼詳細。
我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更沒想到……他居然還帶在身邊,看得那麼詳細!
李澤放下信紙,語氣隨意,「看,我要是想殺他,這會子怕是已經當咪咪的兒子了。」
我:「……」
我短暫迷茫,不知道說什麼。
良久見我不說話,李澤情緒突然失控,大步上前抓著我的手腕,
「你是在想顧珩?還是在想顧承?難道姐姐心中隻有他們兩個了嗎?」
「那我呢?」他低聲呢喃又自問,「我呢?」
我瞬間明白,這是小孩子缺愛了。
我試著抽動手腕。
抽不動。
我妥協,安慰他。
「怎麼會,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也會想著你。」
「弟弟。」他的手松了,自顧自地說,「是,我隻能是弟弟。」
我趁機抽回手。
看著李澤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他平靜地敘述,「不是我派他去的,是他自己請旨出宮。」
他,指的是顧珩。
我還來不及弄明白其中緣由,又聽見他說:
「顧珩今日巳時出發,姐姐現在去,興許還能見上一面。」
巳時!
我看著外面的天,不剩多少時間了。
顧不上禮數,轉身就向宮外奔去。
在踏出殿門的那一刻,我心有所感地回頭一望。
李澤獨自坐在那威嚴敦肅的大殿內,那個人人夢寐以求的位置上。
身影不知為何,看著格外落寞。
13
十四擔心我,也進了宮。
此時,我顧不上威儀,快步朝宮外跑去。
頭上戴的朱釵寶石,平日十分喜愛,現在隻覺得礙事。
我一邊跑,一邊拔下朱釵隨意扔在宮牆邊。
十四跟在我身後一路撿。
氣喘籲籲,「姐姐,你慢些扔,我撿不過來了!」
我一路狂奔,最終趕在顧珩出發前一刻,登上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