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穿書來的。
成婚當天,他便告訴我,我以後會愛他如命。
我頷首微笑:「夫君說得是。」
轉頭跟丫鬟商量,怎麼給他多納幾房妾室。
大家族裡的當家主母,誰要「愛情」那東西,我隻想擁有權勢。
以及子嗣繁盛,讓我的權勢更穩固。
1
我從小生長在王府。
見慣了權勢帶來的所有,以及在權勢下的人心。
所以,別的女子在豆蔻之年,看到俊秀的男子會嬌羞會臉紅。
我卻隻想查他們的底細,看看將來有什麼用途。
葉桓是護國大將軍的長子。
一表人才,武藝不凡,善兵法懂謀略。
他Ţū́ₗ將來還會承襲護國大將軍的爵位,獨霸一方。
這樣的一個人,被我父王列入選婿名單後,我立馬著人去調查他的所有。
發現除了外表條件外,他人還很機靈,在朝堂上一改他爹武將的剛直,很有些八面玲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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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我想要的體面人。
所以婚事談得很順利。
我過了及笄之年,便開始商定婚期。
一年後,我嫁給了葉桓。
2
郡主嫁大將軍,婚禮轟動全城。
來慶賀的是滿堂文武和北國最上等的親貴。
葉桓喝多了幾杯,聽乳娘說,他在前廳小憩半個時辰,才回到婚房。
一回來就兩眼發直地瞅我:「你就是蕭瀾?」
我微微福身:「葉將軍。」
他捂住自己的頭,一陣念叨:「完了完了,我真的穿書了,都怪那群狗隊友,給我看什麼小說……」
詞句很奇怪,我聽不太懂。
但從他的表情裡,我能分辨出,他對這場婚事似乎不太滿意。
這話當然不能明問。
所以我試著帶他的話題:「葉將軍說的穿書……是個什麼東西?」
葉桓鬱悶地看過來。
之後,他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跟我講:「就是說,你和這裡的一切,都是書裡的故事,我是穿過來的,本來不屬於這裡。」
他還做了一個潛水穿入的動作,形態幼稚。
我悄悄示意門口的奶娘過來,俯耳悄聲:「讓人打聽一下,葉桓是不是有瘋病,先別讓我爹知道。」
3
葉桓看奶娘離開,立刻警惕:「你不相信?」
「沒有,夫君說的事物很新奇,我隻是現在還沒弄清楚。」
他立刻像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給我說京城的一切。
說得很準確。
但他本來就生活在京城,知道這些再正常不過。
他為什麼會一副「你看,我都知道」的樣子?
如果他不知道,那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葉桓說完,把目光轉向我:「根據書裡寫的,你以後會愛我如命,為我去死。」
我點頭微笑:「夫君說得是。」
心裡卻在冷哼:愛哪有命重要,連權勢和錢都不如。
不過他這個人,瘋是瘋了點,倒是挺規矩,說話行事對我都透著尊重。
大概因為我是郡主吧。
然而他死活不洞房,又讓我感覺十分屈辱。
葉桓看我生氣,急得臉都紅了。
跟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哦,主要是你太小了,十六歲是未成年呀,我是畜生也下不去這手,在我們那兒,這都是犯罪,是要坐牢嘀。」
他語色真誠,不似有假。
關鍵是,我沒想到久經沙場之人,臉會紅成這個樣子,還、怪可愛的。
惱怒的情緒收了些許。
有意逗他:「那如果你家裡的人問起來,你要怎麼說?」
葉桓愣在那兒。
想了一會兒,突然就把手指頭搗進自己嘴裡,「嘎」一口咬下去。
我想阻止都來不及。
待血珠流出來,他掀開被子就往床單上抹。
這次我手快了,趕緊拉住他。
不然今晚覺都不用睡。
4
夜裡我睡床上,他拿了鋪蓋睡在床下的地上。
還怕別人聽牆腳,再露餡了,就「吭哧吭哧」自己喊了幾聲。
我捂住嘴在被子裡笑。
葉桓爬起來跟我說:「你別笑,你這個年紀,在我們那兒正是要上高中的時候,每天讀書都能讀到頭禿,根本不會想結婚的事。」
話裡依然有很多我不懂的,但女子讀書,我還是聽明白了。
就問他讀了什麼書。
他說:「大學畢業,之後入伍當了兵。」
然後又跟我解釋,何為大學,何為畢業。
入伍當兵,我是知道的,他是很早就入了的。
洞房花燭夜,我們兩個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聊了半宿的話。
次日一早,天光還昏暗,葉桓一個打挺坐起來,驚問:「今天怎麼沒吹起床號?」
5
我有些後悔,成婚之前沒再多打聽他一點。
如果他一直這麼瘋言瘋語,以後要怎麼跟別人解釋。
我的體面又何在?
還好,我們兩人一同去給他爹娘敬茶時,他保持了正常。
隻是一離開堂屋,立刻就又念叨起來:「真慘呀,你們是怎麼想的,要將軍和王爺聯姻,就不怕皇帝老兒起疑心?」
我皺眉看他:「不可不敬,我們兩家的姻親,是陛下同意的。」
「是,他明著同意,後面馬上擺你們一道,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轉身看我們剛走出的堂屋:「他們更是活都別想活。」
6
又瘋起來了,我暗暗咬牙。
回屋換衣服時,把奶娘叫了進來。
她小心地把門關好,才湊近回話:「郡主,都打聽了,葉將軍之前沒有瘋病之說。」
「可準確?」
「準的,咱們在將軍府的眼,是問了老將軍身邊的人,說葉將軍從小聰慧,別說瘋了,就是糊塗話都不會說一句。」
她壓著聲音,小心道:「會不會是大婚當日,招了什麼邪?」
「他是將軍,戰場上殺人如麻,閻王見了他都怕,招哪門子邪?」
說完,我又有些Ťū⁷意動:「等入宮觐見後,再去一趟大覺寺吧。」
葉桓已經在等我,將軍府的馬車也在外面等我們。
之前去給老將軍敬茶時,他已經詳細跟我們講解,入宮拜謝皇家的禮節。
這些東西其實不用他教。
我自小出入宮門像回家一樣,沒有不知道的。
然而一上馬車,葉桓卻叮囑我:「蕭瀾,一會兒進宮,你千萬別亂說話,尤其當著皇貴妃的面。」
宮裡的皇貴妃隻有一位,是我母親的同胞妹妹。
她對我一向親厚。
7
不過葉桓的慧名,也不是虛來的。
他既然這麼說,我便收斂一些,看看情況再定。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已經有宮人在等候。
我們隨其步行入宮,先去正殿觐見皇帝陛下。
按民間輩分來算,我應該叫他大伯。
但皇家裡隻有君臣,所以我和葉桓恭敬行禮,叩頭。
陛下高高坐在龍榻上,笑得和藹:「靜元,你父王一早入宮,就同朕講,你才出嫁一天,他就想你想得厲害,朕讓他多等片刻,見你一面,他又說要待三日回門時。」
靜元是我的封號。
我屈身回完禮,才認真答話:「父王恭謹守禮,最是不願逾越規矩。」
陛下很滿意,捋著胡須道:「嗯,就是刻板了些。」
「規矩自然是要守的。」我回。
他轉頭又跟葉桓說話,問他邊疆事宜。
我生怕葉桓再說出個「起床號」「穿書」之類,惹得陛下疑心,正想找個話題岔開。
他已經先開口:「邊疆戰事吃緊,不可一日無將,現我已與靜元郡主大婚完畢,下月便可北上。」
我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維持住,內心已經崩得稀裡哗啦。
他要幹什麼?
誰家剛剛大婚完就要出徵?
戰事已經打到京城來了嗎?
連陛下都聽不下去,往下壓了壓手:「葉將軍,你為邊疆憂心,朕知曉,可你與靜元剛剛大婚,無論如何也要滿一年,才可離京。」
葉桓還要說什麼,陛下已經先他一步:「好了,你們去後宮見見皇後和皇貴妃吧。」
內侍官把賞賜的物品,交與我們帶來的隨從,送我們出了正殿。
我屏退左右,將葉桓拉到一間涼亭裡:「你當真要北上?」
他朝我眨了一下眼:「昂,我會打仗,去那兒比較合適。」
我:「……」
他是一個將軍,會打仗是最基本的本事。
可「去那兒比較合適」是什麼意思,將軍府他待著就不合適了?
葉桓也不多解釋,還催我:「走吧,趕緊見完回去,我看今兒天挺冷的,你別再著了涼。」
8
皇後身子弱,隨便說幾句話,賜了賞,就放我們出來。
去皇貴妃那兒,葉桓就比較小心。
進宮門前,再次囑咐我,不可過於隨意。
我因為他在正殿上說的話,很有些氣悶,就沒回應,徑直往裡走。
宮女迎出來請安:「靜元郡主到了,皇貴妃娘娘已經等候多時。」
我頓了一下,生生把「姨母」兩個字咽下去,改成:「讓娘娘掛念了。」
趕上來的葉桓,立刻給我一個贊賞的眼神。
我把臉轉過去,當沒看見。
進入內殿,皇貴妃拉住我的手,滿臉是笑,親切地叫我的小名。
過去我也會團到她的懷裡,叫她姨母。
但今天生疏許多。
皇貴妃也感覺出來,目光掃向一旁的葉桓。
她向宮女吩咐:「陛下昨兒賜了些新茶,帶葉小將軍去偏廳嘗一嘗。」
宮女都還沒動,葉桓「啪」的一聲,先給皇貴妃來了個抱拳。
「謝娘娘,不過臣是粗人,喝不來茶。」
他看向我:「還有靜元,她昨晚睡得較晚,今早一起來就說身子不爽,頭也疼,臣怕她跟娘娘坐得太久,再過了病氣,所以,臣能帶她走嗎?」
我和皇貴妃一同木在當場。
之後,我的臉「騰」一下燒了個透。
皇貴妃卻笑起來:「原不知葉小將軍如此坦率體貼,是我家小元元的福氣。」
她拉過我的手:「既是這樣,就早些回去吧,身子要緊。」
這句「身子要緊」,讓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9
要不是還在皇宮,我真想問問葉桓,他腦子裡到底裝的什麼東西。
當著外人的面,怎可把那樣的事提出來。
關鍵是,我們兩個連那樣的事也沒發生!
後面再去其他宮裡,就是走馬觀花,應付了事。
但這一趟下來,全宮上下都知道,我們倆昨晚睡得很晚。
我要向他們解釋,我們是純聊天,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信。
出宮回將軍府,還未進門,丫鬟就偷偷笑著過來跟我說:「郡主,夫人讓您去她房裡一趟。」
新婦第一天,婆婆召見,當然得去。
進院就看到裡面站著十幾個丫鬟,個個手裡端著託盤。
我後面,還有幾個等著往裡進。
老將軍夫人就在廊下,遠遠看到我麻利地迎出來:「郡主,累著了吧?」
我:「???」
想起在宮裡走了那麼多路,又被葉桓氣了一通,也就從善如流:「確實有些乏了。」
婆婆那個心疼呀。
我覺得如果不是這麼多人看著,她能立馬蹲下來背著我走。
一進屋門,立刻讓丫鬟們給我搬椅子,還在上面墊了兩床被子,後背放上枕頭。
這才扶著我小心往上坐。
之後,接過丫鬟手裡的燕窩:「郡主,這是剛煲好的,聽說你們出宮,才從火上拿下來,冷到現在剛剛好,您嘗一口。」
我頭上的霧水,都積成烏雲了。
實在不解,隻能問她:「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婆婆老臉莫名紅了。
拿巾帕在眼角遮了遮:「都怪桓兒這孩子,沒成婚之前,明明跟他說得好好的,凡事要有節制,誰想他年輕氣盛,會這樣……哎呀,郡主,讓您受累了,趕緊補一補吧。」
丫鬟們將十幾個盅呀碗呀,瞬間就擺了一桌子。
我看一眼就飽了。
10
消息傳得非常快。
我還沒把婆婆的湯應付完,我爹娘就派人過來了。
一個老嬤嬤,帶了四個丫鬟,先被請去我住的院落。
婆婆大概是怕我給爹娘告狀,好一通道歉,還說下去一定好好罵葉桓。
我心道:是該好好罵,讓他口無遮攔。
回院對著自家來的嬤嬤,我就不好再裝糊塗。
跟她明說:「讓父王和母妃寬心,葉桓並無欺負我,隻是在宮裡時間太久,他怕我累著,故意那麼說的,沒想到讓別人誤會了。」
老嬤嬤念了聲佛:「王妃得知此事,都急壞了,生怕你不珍惜自己。」
我倒是想珍惜。
可葉桓他也沒給我機會呀。
我呸,我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