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心口狂跳,對老嬤嬤一通解釋安撫。
好不容易把她們送走,還沒喘上口氣,就見婆婆拽著葉桓的耳朵進來。
當著我的面,把他一頓狠罵。
這我倒是受用的,低著頭不說話。
聽她罵得差不多了,才故作羞澀:「娘,今日宮裡賞了一塊羊脂白玉,我看成色不錯,讓春香給您送過去,做對镯子吧。」
一天的鬧騰,總算用羊脂玉收了個尾。
晚餐也沒去前院吃,就單獨擺在我和葉桓住的院子裡。
他還挺得意:「蕭瀾,你看我聰明不,今天這事,一箭雙雕。」
我不是很想說話。
他樂哈哈地給我分析:「既讓你早點出宮,不用聽他們念念叨叨套話,又把咱倆已經那啥了的事,捅了出去,這樣別人就不會說你什麼了。」
我涼涼看向他:「兩個月後,別人問是否有喜,請問夫君,這個怎麼雕呀?」
11
葉桓沒招。
但我有。
既然他嫌我年齡小,不肯同房,那我就幫他找些年歲大的。
現在剛新婚,納妾名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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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先做通房。
等她們有了孩子,再過到我的名下,一切順理成章。
做為將軍府的主母,膝下沒有孩子,這是大忌。
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有了思路,便悄悄把春香和夏夢叫進來。
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曉,萬一走漏風聲,又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子。
所以,我隻找身邊兩個嘴緊的大丫頭商議,讓她們想辦法出去找幾個妙齡的、身家幹淨的女子入府。
就說是伺候我。
將軍府應該不會多言。
當天晚上,葉桓練完劍回來,聽說我的計劃,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我瞥他一眼。
「夫君不至於這麼高興吧,納妾是早晚的事,我隻是想早些辦。」
葉桓的手豎起:「你等會兒你等會兒,你讓我捋一下。」
他舔著幹巴的嘴唇,著急忙慌地復述我的話:「你,一個郡主,我親媳婦兒,現在結婚第二天,就要給我找通房?」
我點頭:「對,不過你放心,等她們生了孩子,就納成妾室,我會給她們名分的。」
葉桓急得抓耳撓腮:「不是,這事兒你都不問我的嗎?」
「你不同意?哪有男人不同意納妾的,他們隻嫌納得太少。」
「我、不、同、意。」
葉桓聲音極大。
吼得外間的丫鬟都聽到了,輕輕敲了敲窗:「郡主,可是有什麼事?」
「沒事,與葉將軍說話呢。」
葉桓:「有事,你家郡主要給我找通房,你們知道通房是什麼意思吧,就是把她的丫鬟拿來給夫君睡,你們還不快跑?」
12
正巧奶娘從門口經過,當場推門而入。
「郡主,葉將軍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我:「……」
我想敲碎葉桓的腦袋,如果我武力行的話。
這事本來不想讓奶娘知道的,她一知道,我父母就會知道。
到那時,又要一通解釋。
我愁著怎麼收場,葉桓卻在那兒洋洋得意。
還故意拿白天的事出來說:「以後我節制點就行了,你也不用把我往別的女人身上推,這讓外人知道了,又得說你不好。」
奶娘十分認同他的話:「葉將軍說得是,你們剛新婚,就納妾找通房,傳出去不但對你們二位不好,對兩家人也不好。」
就這樣,計劃還沒開始,就卒於閨中。
晚上聽著葉桓荒腔走調地哼曲,我格外生氣。
正待發作,他卻先過來服軟。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哦,我不是故意跟你唱對臺戲,就是覺得吧,咱們是夫妻,還是一夫一妻的好。」
「是一夫一妻,我也沒說給你抬一個平妻,隻是納幾房妾,找幾個通房而已。」
葉桓捂住了額頭呼救命:「蕭瀾,你這個封建思想呀,真的很難搞。」
「什麼想?」
他朝天翻了個眼。
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搬凳子坐到我面前,沉著聲跟我講:「就我們兩個人,不要妾室不好嗎?」
「不要妾室,你又不肯與我行夫妻之實,孩子從哪兒來?」
「為什麼一定要孩子?」
「傳家繼業,你堂堂大將軍府,沒有孩子,誰來襲爵,誰來承將?」
我也是孤注一擲:「依夫君如今的性子,將來一定不會在京中頤養天年,必是要常駐邊疆。那樣的地方,會出什麼事,誰也說不好,萬一、萬一有個好歹,我沒有子嗣傍身,葉家族人會怎麼看我,怎麼對我,你想過沒有?」
葉桓被我問住了。
手在空中揮了好幾下,又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幾圈。
之後重新坐回我面前,聲音突然變小:「你看這樣行不,孩子呢,咱要,你現在還小點,等再過兩年,時局也穩了,咱們兩個生,多生幾個。」
一句話沒說完,他自己先從眼尾紅到耳根,眼皮也不敢抬起來看我。
我真納悶,他在戰場上是怎麼殺人的。
13
不過他的方法,我是不會同意的。
按他的思路,我最少要到十八歲,他才會與我同房。
中間不納妾不找通房,也不要孩子。
而且他還要去沙場。
這就意味著,意外隨時會發生。
就算沒有意外,接下來的兩年裡,我們也要被無數人盤問:「為什麼還沒動靜?」
包括他的父母,還有我的父母。
到那時,是說他葉桓的問題,還是我的原因呢?
他還有理了:「所以我說,下個月我就北上呀,我不在府裡,沒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嘛。」
我被他氣得眼裡冒火。
「成婚一個月,夫君就急著去沙場,你讓外人怎麼看我,怎麼說我?葉將軍,ṱū́ₕ你如果當初不滿意這場婚事,你可以早說,我蕭瀾,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我沒有不滿意呀,關鍵是,那個時候也不是我呀。」
我看著他冷笑:「我倒不知,葉將軍這麼會推卸責任。」
「我沒有,我不是……」
我不再跟他說話,轉身合衣躺在床上,還拉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感覺葉桓在我床邊站了許久。
之後才走開拿被子,重新鋪到我床下。
「蕭瀾,你不要生氣啦,我聽人家說,女生帶氣睡覺不好,第二天眼皮都會腫,明天不是還要回門嘛,被你爹娘看到又會多想。」
被他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明天是回門的日子。
禮盒之類的早就備下了,倒不必操心。
可形貌上確實應該注意,不能再讓我爹娘看出不妥。
我轉過身,看著床下的葉桓:「關於孩子的事,夫君能否跟我透個底,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14
葉桓也坐了起來。
他先還看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自己又別開頭去。
「我說的話,你會信嗎?」
他整個人我都不信。
一會兒一套,跟我從前打聽來的消息完全不同。
我如今都懷疑他是假的葉桓。
但我要套他的話,當然得說:「自然相信,你是我的夫君,從我嫁給你的那天開始,我們便是一體的,不信你,我還能信誰呢。」
葉桓的眼裡閃出亮光。
他抿了一下唇,沉著神色道:「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昨天跟你說的穿書都是真的。」
我感覺自己的眉頭要皺起來,趕緊撫了一把眉心。
「附體了?」
「不是、哎……也算是吧。」
葉桓的樣子,有些像放棄掙扎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本書的全部內容我都知道。」
他向我比畫:「我們倆結婚,王府與將軍府聯姻,就是別人做的一個大圈套。」
這句話我聽懂了,且一下子就提起精神。
「誰的圈套?」
「皇上和皇貴妃。」
這次我眉頭按都按不下去。
「不可能,陛下對我家一向寬容,皇貴妃又是我姨母,與我家自是親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葉桓倒是沒急,盤腿坐在鋪蓋上,兩手按住膝頭,背脊挺得筆直:「你先別著急,聽我說完,如果我說得不對,你再反駁也不晚。」
我看他仰著頭同我講話,實在是累。
幹脆拍拍床邊:「坐這兒講吧。」
他的臉再次「騰」一下紅了個透,眼神也有些閃躲:「沒事我……」
15
葉桓還是同我一起坐到了床沿上。
臉很紅,眼神好像也沒地方擱,一會兒看屋角的盆架,一會兒又看牆上的喜花。
我更加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偏偏他又說得頭頭是道。
「當今皇後體弱,沒有子嗣,好不容易養了一個皇子在身邊,還不太聰明的樣子,是不是?」
我點頭。
這確實,所以朝中太子之位一直空懸。
葉桓接著道:「這兩年宮裡一直在傳皇貴妃的兒子可能會被立為太子,但他的兒子太小了。」
這我也聽過。
當然,將軍府裡知道這種消息,亦不足為奇。
可接下來葉桓說的話,才是真正讓我大吃一驚。
「你的大哥,今年剛滿二十,常出入宮中,很得皇上賞識。」
這次他眼神不躲了,看著我道:「皇上應該跟他說過,有意把皇位傳給他的話吧?」
離得近,我一把上去,捂了葉桓的嘴。
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張目四望,確定無人偷聽,才轉回頭。
先狠狠瞪他一眼:「這種話是會殺頭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臉紅得像蝦子,嘴唇還很燙手。
我實在捂不住了。
警告他:「不可再亂說。」
葉桓趕緊點頭。
我收回手,順便在他衣服上擦了捂出來的水汽。
這下,他連眼神都是燙的。
16
我也被他看得有些坐不住。
起身下地,讓外間春香沏壺茶過來。
等茶的工夫,葉桓把剩下的話悄悄跟我說完。
「皇帝跟你哥說那話不是真的,就是ťũ̂ₖ試他,你家肯定也沒信,但架不住皇帝身邊有個皇貴妃,她可不信你們不信的話。」
「她一心想讓她兒子繼位,你家存在一天,對他們就是威脅,所以她要想辦法把你哥除去。」
「你哥是書裡的男主角,死是肯定不會死的,但他性子溫和守禮,家裡人不死完,他是不會反抗的。」
「所以,你知道結局了吧?這次聯姻,就是死亡的開始,到時候,葉家和王府,將被冠上造反的罪名,一同拉入地獄。」
葉桓看我:「按原書的情節,我和你也活不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空打趣:「所以夫人,現在你還堅持給我找通房,生孩子嗎?」
聽到春香過來的腳步聲,我暫時收住話頭。
接過茶,回到裡間,給我們兩人各倒一杯後,我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大意了。
因為陛下跟我大哥說的話,除了父親和我,連我母親都不知道。
我們當初商量的結果,也與葉桓今日說的一樣。
陛下隻是試探,看我父皇和大哥是否有野心。
但我沒想到,即便我們沒有野心,他還是不會放過。
我的聲音更低一些:「可有辦法轉圜?」
葉桓半天沒吭聲。
我等得著急:「如果我父王自請去封地,大哥也不再入宮,事情會不會好一點?」
「不會,會更糟。」
他說得肯定:「你們在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他盯著你們尚且不放心,如果真自請去封地,他會以為你們馬上要造反。」
「那要怎麼辦?就沒辦法改了嗎?」
17
葉桓的話再次讓我絕望。
「書裡的內容,都是定好的,大方向恐怕很難改。」
我坐不住了,茶也喝不下去。
在室內走了兩圈,咬牙說出自己的決定:「我們和離。」
葉桓「噗」的一聲,把茶水噴出去老遠。
「這麼草率?說、說離就離啊?」
「在生死和滅族之間,婚事算什麼,夫君,謝謝你告知我這些,我們明日回門,我立刻與父王商議此事,要找個合適的理由……」
「等等等等一下,我也沒說完全不可以改。」
我一點風險也不敢冒。
造反這種事,埋在暗處危險,挑到明處更是隨時掉腦袋。
隻要被一個人提起,哪怕根本沒有那個心,也會成為陛下的一塊心病,早晚會出事。
端王府和葉家,都不能因此而亡。
葉桓這會兒倒不急了,一直叫我等會兒,他要再跟我捋一遍。
我不想聽他捋,讓他趕緊睡,明早好回門。
葉桓跟魔怔了一樣,我躺到床上半晌,他還在喃喃自語:
「說好的愛我如命,願為我死呢,這還沒怎麼著,就要跟我和離了,這書是不是真的呀?」
18
事情太大,也太震驚人心。
我躺著並不能睡著。
葉桓也沒有。
他翻了好幾個身後,又坐起來,下巴往床沿上一支,喊我:「蕭瀾,這事咱再商量商量唄。」
我剛一轉身,就對上他的眼睛。
在熄了燭的室內,熠熠生光。
仿若天邊最亮的星辰。